聞言,大夫人把臉一撇,頓時生氣了:“老爺可真是好偏心,剛回府,官服都還沒脫,倒先問候起一個妾室的事情來了?”
張書川淡淡一笑:“夫人這是在嫉妒嗎?”
“老爺說笑了,妾身怎敢?!彪m然話是這么說的,但大夫人說完之后,卻是氣沖沖的直接離去了。
張書川心中深知他家大夫人一向嬌縱跋扈的性子,也并未在意,只是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嘆氣。
之后,便緊跟著去了內廳。
在內廳坐下之后,他又問:“夫人,秦姨娘是否出了什么事?為何遲遲不見人出來?”
大夫人漫不經心的答道:“前幾日秦姨娘就已經離家出走了,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回來。我已經派了府上的家仆去尋人了,可至今還是渺無音訊?!?p> “什么?”張書川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大夫人對此依舊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態(tài)度:“聽照顧她的丫鬟說,在她離家出走的前幾天,經常看到她和一個陌生男子在后門互相傳遞著什么東西,想必她是跟那名男子連夜私奔了吧?”
“私奔?”
張書川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最后終是一掌狠狠的拍在桌上,心中震怒異常,“枉我對她這么好,她竟然敢跟別的男人私奔,真是好大的膽子?!?p> 大夫人在一旁見了,心中暗暗冷笑……
……
三日后。
妙心寺。
養(yǎng)好身體的婦人懷抱著剛收養(yǎng)的女嬰準備告別蓮華大師下山了。
蓮華大師領著自己的小徒弟親自送她出了寺門,還順道挽留道:“施主不多在寺內住些時日嗎?要知道到了山腳下,可就是另外一方天地了?!?p> “不必了?!?p> 婦人道:“多謝蓮華大師這些時日的恩惠,還準許我在寺中為我那死去的孩兒做了百日的禱告,我不能再給大師你添麻煩了,也是該走的時候了?!?p> “添什么麻煩呢,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只是今后,這個小家伙可就要給施主你添麻煩了。”蓮華大師雙手合十,淡淡笑道。
說起孩子,婦人不由輕輕晃了晃手中的女嬰,笑的一臉溫柔。
這個孩子就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
這時,蓮華大師又問道:“不知施主下山之后可有什么容身之處?”
聞言,婦人頓時有些為難起來。
張家那邊,因為大夫人的嫉恨,她今后怕是再難回去了。
蓮華大師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忙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婦人。
“老衲這里寫了封信,如果施主下山之后,實在是無處可去的話,可以去金水巷甲三號找一位姓王的鐵匠,他會收留你的。他和老衲是莫逆之交,雖說鐵匠在我們大巍身份卑微,但他卻是個值得信任的好人,施主大可放心?!?p> 接過信后,婦人當即感激涕零的道:“大師大恩大德,賤妾實在無以為報,今后定當皈依我佛……就此告辭?!?p> 可就在她要轉身離去的時候,蓮華大師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趕緊喊住了她:“施主,請等一等?!?p> 婦人懷抱著孩子疑惑回身。
蓮華大師一臉凝重的道:“這孩子出生于承安三十年的八月二十一日寅時,施主今后切不可請任何人給這孩子測八字算四柱,以免遭至什么不必要的禍端,你能應允老衲這一件事嗎?”
婦人頓時有些心疼的看了懷中已經沉睡了的孩子一眼,才抬起頭來,堅定的道:“賤妾可以在佛祖面前發(fā)誓,如有泄露,愿遭天譴?!?p> “還有,在這個孩子十八歲之前,絕對不可以讓她有智慧?!?p> 隨后,對于蓮華大師的吩咐,婦人都一一點頭應允了。
她現(xiàn)在只想保護好自己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對于其他事,不愿多想。
蓮華大師這時又取出一串菩提佛珠交予她,道:“施主,若來日這孩子主動向你問起了自己的身世,你便將這串佛珠交予她,讓她來老衲這妙心寺,自會知道她想要的答案。當然,老衲希望她這一輩子都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為好。”
一頓,又說:“但在那之前,施主切不可向任何人提及這孩子的身世?!?p> 婦人接過佛珠戴在手上,再度擔憂的看了孩子一眼,嘴里喃喃道:“我一定會保護好這個孩子的?!?p> 蓮華大師雙手合十,語氣幽深:“這一切都是佛祖的意思啊,阿彌陀佛?!?p> ……
目送著婦人離去后,蓮華大師雙手合十,再度嘆息一聲,眸子里的光芒明明滅滅的。
頭頂,方才明明還是一片晴空萬里,此刻卻瞬間變得陰沉了。
不遠處的天空中早已悄然聚攏了幾朵烏云,黑沉沉的壓了下來,似乎即將布滿整個天空。
蓮華大師抬眼看了看,便捻著佛珠領著小徒弟回了寺廟內。
風雨欲來,看來,這大巍的天,也要變了……
……
張家。
因對大夫人的話始終還存著幾分懷疑,張書川這幾日便派了自己的心腹出去暗中尋找秦姨娘的下落,可仍是遍尋不獲,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憑空消失在這世間,著實讓他心中擔憂不已。
此刻,看著書房正對面掛著的那副書畫,正是他們的定情信物,秦姨娘親手所作。
那個時候,她還只是邊境小城青樓里的一名歌姬,賣藝不賣身。
他當時剛被皇上派往江城視察,當地官員為了討好他,便邀請他前去青樓消遣玩樂。
青樓內,盡是一片靡靡之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們一個個的都在那里搔首弄姿的招攬客人,簡直恨不得把渾身解數都給使上。
可放眼整個大廳,卻只有秦姨娘一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執(zhí)筆寫著書法,面色平靜,不起波瀾,更不染一絲俗世塵埃,與眼前這片紙醉金迷的景象完全格格不入。
他心中頓時對她起了一絲興致,忙湊過去看。
本以為她一介青樓女子,平日里恐怕也只會寫些淫詩艷詞,可她寫的卻是——“兀然無事坐,春來草自青?!?p> 這份淡然自若的心態(tài),倒是讓他這個堂堂七尺男兒都自愧不如。
“好一個春來草自青,你這一手好書法是跟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