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圖書館是肉眼可見的空曠。
原本被楚易蠱惑,要同她一道的顧星月,因為昨晚毫不節(jié)制的熬夜,現(xiàn)在仍在寢室里呼呼大睡。
昨天一大早就接到了楚爸爸的電話,通知楚易這周不必回家了。
他們夫妻倆已經(jīng)報名了兩日游旅行團,毅然決然地丟下女兒出去逍遙自在。
楚易剛開始聽完一直蔫巴巴地嘟著嘴,一臉的不樂意,轉(zhuǎn)眼卻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但至于她為什么獨自也要出現(xiàn)在這里——之前放下的好好學(xué)習(xí)高數(shù)的狠話可不是隨便說說。
就連靠窗的座位都還剩下了不少,避開太陽,她輕手輕腳地放下包,費勁地抬起凳子,移出一段距離后才放下。
坐下時想起了顧星月“一會兒就來”的花言巧語,拿出自己的作業(yè)后,她又把癟了不少的包放到隔壁的桌面上。
插上耳機,從第一頁開始,她打算重新把教科書看上一遍。
一大串講解里混雜了陌生的名詞,光是開頭的幾個字就讓她沒了斗志。
楚易揉揉自己煩躁的小臉,給自己洗腦要靜下心來。
平靜下來后又翻到最開始,她打算從基本的概念開始重新理解。
周六的天異常的好,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天空被洗刷得锃亮,透著不可思議的藍,偶爾浮過幾朵軟綿綿的云,也是潔白得透徹。
夏日的晨間本就該是這樣的好天氣。
連續(xù)看完幾題,她竟然都有恍然大悟的驚喜感,難得的連手機都沒有了玩的興趣。
試探著在凌亂的草稿本上做了幾道題,咬著筆頭冥思苦想,連平日里最愛的歌都顯得吵吵鬧鬧起來,楚易埋怨地點了暫停,耳機立馬委屈地閉口不言。
也許是重獲足夠安靜的緣故,靜下心來后倒是順利了不少。
陽光在不知不覺間逐漸的熾熱起來,照得窗外的樹葉開始無神,圖書館的中央空調(diào)怕擾到人,緩慢著吹出氣,過后又肆意地將垂在一邊的紅色絲綢吹得亂舞,一陣一陣的,規(guī)律地擺動著,若是長時間盯著定讓人覺得昏昏欲睡。
周邊零零星星的開始坐了一些人,打開桌與桌之間的燈光,細碎的木椅與地面摩擦的聲音不時響起,而沉迷解題的楚易因為過于認真,絲毫沒有注意到對面多了一個人。
等到做完了所有的課后習(xí)題,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過去了一個小時。揉了揉因為長時間埋頭而變得酸痛的腰后,她又迫不及待地把書倒翻到答案,一一確認后竟然意外的全都正確。
“啊啊啊啊謝謝觀音菩薩保佑!”小爪子興奮地搓搓撓撓,又雙手合十地朝著窗外拜拜。
“嗤……”
前方疑似傳來嘲笑的聲音,楚易轉(zhuǎn)過身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不刻意地抬眼看去。
董禮珂單手撐著臉,嘴角勾起,延伸到手掌心里,仿佛已經(jīng)觀賞了很久般的沖著她笑得燦爛。
這張漂亮臉有點熟悉……
“嗨同學(xué),你的鞋還好嗎?”對方像是察覺出了她一瞬間的遲疑,解圍地提醒著她。
有了印象的楚易恍然大悟地睜大眼,又怕影響到周圍的人,壓低著聲音,“噢是你呀!”
瞥了眼她桌上攤開的書,“這么早就來學(xué)高數(shù)???”
“對呀,你也好早?!背椎男τ兄Y貌的弧度,尷尬地點著頭,一頓一頓地把視線重新放回到草稿本上,含蓄地結(jié)束了無聊的對話。
董禮珂見狀挑了挑眉,轉(zhuǎn)過身去朝不遠處的室友抬了抬頭示意,對方擺擺手給了他一個加油的手勢。
十分鐘前他還毫無神志地熟睡著。
手機鈴聲毫無預(yù)兆地響起把睡夢中的他驚醒,閉著眼接起來,下意識地要罵出違背社會主義的話,對面就立馬截下他的話頭,“禮珂別睡了,我看到你的帆布鞋在圖書館?!?p> “你神經(jīng)病吧,”低頭看到床底下的鞋架上躺著他的鞋,語氣更為不善,“我帆布鞋在鞋架上??!”
“……等你清醒了你會后悔的。”
董禮珂聽著無情的斷線音,皺著眉,莫名其妙感更甚,黑著臉躺下。
稍后,重回寂靜的寢室床板上突然有人鯉魚打挺地坐起來,心急慌忙地穿上隨手擺在床邊的衣物。牛仔褲的拉鏈被他粗蠻地扯上,一只腳直接踩進了平時最寶貝的球鞋里,蹦跶著跳向陽臺洗漱。
隨手拿了本書就出了門,考慮到他在圖書館,董禮珂貼心地把已經(jīng)撥出去并且打到一半的語音電話掛了,“世杰大哥,您身在何處?”
“我只是一個神經(jīng)病?!?p> “別這么說自己!我現(xiàn)在立馬來看望您!”
照著季世杰發(fā)給自己的地址,董禮珂來到了圖書館的二樓,空位漸漸被填滿,但窗邊的女孩仍然是最吸引他目光的一個。
嘟著嘴碎碎念叨著什么,無意識地拿筆尾戳著自己微微鼓起的臉,秀氣的眉毛像是被困惑住地蹙起,認真的模樣實在是明媚耀眼。
董禮珂拍拍自己的左胸,暗暗警告自己,也沒有多漂亮不要這么沒出息行不行!
一番心理建設(shè)后才走向楚易對面的座位,直到自己完全坐下也沒有打攪到對面專心的人,這樣一來他倒是有點好奇,她到底什么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自己。
眼見著她做完題對完答案,開心得手舞足蹈,嘴里念叨的意味不明的話,他終于是忍不住輕笑出聲,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寒暄后她迫不及待地避開自己視線的模樣,看得他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摸摸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之前給她留下了什么絕非善類的印象。
倒也沒這回事兒,要是放在從前,董禮珂的臉肯定也能讓她花癡上一禮拜,只是,天不遂人愿,在這之前已經(jīng)有了百分百貼合到她審美上的溫朝的出現(xiàn)。
這男的,難得讓楚易有了一種隨意爬墻是對天仙的折辱的自覺。
翻到下一頁又是一個新的章節(jié),楚易一時間還有意猶未盡的惋惜,就想著把上次學(xué)習(xí)委員落淚安利的課外輔導(dǎo)書也借來看看。
太想偷懶以至于疲于把實木的椅子重新拖出來,她艱難地把自己從座椅與桌面的狹小縫隙之中抽離出來,僥幸地沒發(fā)出什么聲響。
她可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教輔區(qū)竟然就在左手邊上!懶鬼又忍不住為不用跑去別的地方這種小事沾沾自喜。
董禮珂的視線隨她而去,見她是在找書又收了回來。她桌面上練習(xí)本大喇喇地顯露出封皮,名字寫得龍飛鳳舞,倒放著更加難以辨認。
“易,什么易?”
董禮珂眉頭漸漸皺起,不由得懷疑這本書也許是她問哪位學(xué)長借來的,畢竟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小女孩寫的出來的字……
“微積分……微積分……”手指劃過一本本倚靠著的書脊,大多都是脊尾發(fā)黃,邊角上還有殘破的裂縫。
“驚了,真的有這么多人在借這種書???”實不相瞞,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圖書館還有這一個區(qū)域,還天真的以為這些書理應(yīng)無人問津得嶄新。
“嗯?這邊沒有嗎?庫存明明顯示還有一本啊……”
視線逐層上移,每仔細瀏覽完一排,她心里的不妙感就愈加濃烈,直到她按次序排查到了最上面的那一排,果然……
楚易神色絕望地看向在最高處獨自美麗的《微積分解析手冊》,心情相當(dāng)復(fù)雜。就像是,翻山越嶺、好不容易找到的寶藏藏在花叢中,但自己花粉過敏。
這簡直就是在為難她這個小矮子。
傳說圖書館人性化地為小矮人們準備了塑料小臺階以供使用,但楚易來這圖書館的這么幾次可一趟都沒見著影過,不死心地走去附近的書架前看了看,探頭探腦地一整圈以后,她灰溜溜地折了回來。
耷拉著腦袋,謹慎地思考著自己不著痕跡地跳起來不影響別人并成功夠到這本書的可能性,各種苛刻的條件累加起來,楚易撇撇嘴,能夠到才怪。
她踮起腳,盡著全力伸長了自己的手臂,指尖勉勉強強地觸碰到書架邊緣,看到了一點希望的楚易眼睛又亮了起來,更加奮力地伸手去夠,卻見一只手輕而易舉地就把她的目標(biāo)取了下來。
董禮珂取下后看了眼手中的書,不加遲疑地遞給楚易,“這本書好像只剩這一本了。”
楚易伸出手遲疑地接過,“謝謝……你也要用這本書嗎?”
“你先用吧!”
“先”?這么說來他也有需要?
楚易為難想了想,“其實我也沒有那么著急,等你用完來還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吧?”
“那我們,加個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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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易怒氣沖沖地拔出鑰匙,轉(zhuǎn)身把門叩上,連身上的雙肩包也來不及摘下,一個健步?jīng)_過去扯開了顧星月的窗簾,“詐騙犯!??!”
還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的人面帶心虛,偷偷把前一秒還捧在手心里的手機塞到枕頭底下,指尖小心翼翼地點點床尾,“你看我衣服都準備好了,都打算出門找你了,結(jié)果你就說要回來吃飯了……”
“你再不來,微積分都被我鉆研透了。”拖著腳步回到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后長嘆了一口氣,“學(xué)習(xí)好累哦……”
“怎么樣,受益匪淺?”
疲倦的小臉倒是重新露出了光彩,搖頭晃腦的模樣好不得意,“太簡單了,綽綽有余,我與朝朝的鴻溝正式縮小一厘米!”
“楚易,你變了,才一個上午就滿口大話,你飄了?!?p> “等到你垂死掙扎的時候,請不要來向我賣慘?!?p> 坐在椅子上短暫地補充著能量的楚易又去找溫朝聊天了。
楚易:我……回……來……了……
對面學(xué)著她的語氣回復(fù):你……怎……么……了……
楚易:我今天……早起在圖書館看了一上午的微積分……
看到他的省略號,她笑得眉不見眼,趁機炫耀自己的努力事跡。
溫朝:這么乖啊?
對面還在持續(xù)打字:你怎么坐得?。?p> 楚易懷疑溫朝在自己身上裝了個監(jiān)控,立馬老實坦白:所以回來吃飯了……
……
六月的天讓人捉摸不透,回寢室前還是晴空萬里,一會兒的功夫就下起了迷蒙的細雨。
人間第一偷懶大師楚易,秉持著“只要不是一個人出門就絕不帶傘”的原則,心無芥蒂地擠進顧星月的傘下,接著手慣性地纏上了她的胳膊。
“又來了,這種被你操控的感覺。”手肘被楚易控制在掌心之間,顧星月都快要習(xí)以為常了。
不光是圖書館,周六的食堂也是空曠的可憐。秉承著外賣對身體有著巨大荼毒信念的楚易,又要去對學(xué)校的餐飲事業(yè)身體力行地表示支持了。
端著精心挑選的小雞塊,楚易哼著歌選了過道邊的座位坐下,抬眼和拿著碗筷的顧星月對視,確認對方看見自己后安心地嘗了起來。
果然還是一樣的美味~
抿著的小嘴帶著點驕傲,剛要和端著湯走來的顧星月炫耀,余光瞥見了獨自一人端著餐盤的董禮珂,“楚易?!?p> “嗨董……同學(xué)?!痹彸字豢戳艘谎酆糜焉暾埨锏膫渥ⅲ€沒能夠記住他的名字。
“我可以坐這里嗎?”
“當(dāng)然,”楚易把自己的餐盤往左側(cè)收了收,為他空出了更大的空間,“你一個人啊?!?p> “室友們都睡著呢?!?p> 不明情況的顧星月看著兩人自然的交談,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沒看好楚易,放得她出門勾搭小男孩了。
不聲不響地沉思著,等到三人菜盤子都快清空了,他皺起的眉突然解開,“誒你不是踩了她鞋那個嗎?”
董禮珂夾著菜的手停在空中,面露尷尬,點點頭,“啊,是我……”
身旁的楚易甩了甩筷子,“現(xiàn)在是書籍傳承人……”說著頓了頓,翻出手機看了看備注,“傳承人董禮珂了?!?p> “……”
“還沒記住人名字?”
“……”
用完午飯,三人告別后,顧星月立馬賊兮兮地摟住楚易,“你怎么回事?你不要溫朝學(xué)長了?”
“???”又來了又來了。
“這么快移情別戀?我還以為這次溫朝能持久一點呢!”
“你不覺得你的思想需要洗滌嗎?!?p>
楚易收到
今天來晚了!放假快樂鴨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