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臉上終于露出笑容,李義那邊奏功,想必那聲正是那千余騎士所發(fā)出的,既然來了,那么曲梁可下也。
盧植強扯著火燒般的喉嚨,高聲喊出:“擊鼓!”
而那攻城的士卒也聽見了那聲咆哮,擱這數(shù)丈高墻應了一聲——
“漢軍…必勝!必勝!”
城頭上賊軍已亂,即使賊首再怎么高聲呵斥他們鎮(zhèn)靜,可還是阻止不了蛾賊們絕望的情緒爆發(fā)。
眼見登上來的漢軍越來越多,城墻上的己方壯勇越來越少,那賊將橫起手中刀,念念有詞:“大賢良師…弟子沒機會再侍奉您了…”
說完刀刃往喉上一抹,頸中血濺,曲梁遂下…
接下來南北二城門也傳來捷報,四城門盡皆漢軍接管,連戰(zhàn)五日,士卒死者數(shù)千,重傷者卻少,因為從城頭掉下來者,被礌石滾木砸中者,先登城墻者…都死了!
眼見曲梁下,盧植終于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暈眩感突然襲來,腳下不穩(wěn),險些栽倒。
“老師!”劉德然驚呼一聲,趕緊上前扶住盧植,盧植是個表情都寫在臉上的人,從心理到生理的變化,劉德然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沒事沒事…德然啊,扶我去城中休息?!北R植擺了擺手,他身體不好他自己心里是很明白的,久站加神經(jīng)緊繃幾個時辰,他早已支撐不住了。
劉德然扶著盧植下了臨車,往城中走,一路上尸橫遍地。
見到此景,盧植完全沒有勝利的喜悅。
“魂歸來兮,君無下此幽都些…”盧植緩緩吟哦,正是那屈子的《招魂》,其聲音嘶啞、凄凄、哀慟…
吟到傷心處,盧植竟放聲大哭,周圍路過將士,也都被這種情緒感染,或低聲抽泣,或嚎啕大哭…
“老師…”劉德然對盧植耳語幾聲,盧植乃止,并令兵卒將尸體就地入殮。
“幸虧德然提醒!”盧植緊緊握著劉德然的手,盧植是文人,起初沒想的那么多,剛才劉德然的那句話點醒了他——此等情緒若是擴散,輕則影響軍心,重則產(chǎn)生嘩變!
“老師…下次讓俺也上戰(zhàn)場唄?”劉德然憨厚一笑,再次提出了這個請求。
“休想!”
……
同日,崔博、劉備等人,今天也剛?cè)肓虽每h。
劉備向城門令出示了傳,那城門令也怕作偽,就先讓劉備等人在外等著,然后他去請示涿郡郡守。
不一會兒,那城門令便請得那縣尊、郡守二人一起來了城門口,見其腰間印綬,劉備也放心地將符傳交給涿郡守。
那郡守也驚異于劉備年紀輕輕便當上了北軍司馬,言語頗為客氣,還欲邀劉備與宴,劉備只道是回鄉(xiāng)探母,明日便繼續(xù)往南下。
這也是崔博和劉備談好的,他手下那群游俠兒也多涿縣人士,若是只見一面太也刻薄,若是停留時間太久恐怕耽誤事,畢竟按照這個行軍速度,二日多才從薊城到了涿縣,等與盧植匯合,不知還要到猴年馬月!
通過驗證,劉備便將軍隊駐扎在涿縣城外,崔博吩咐張表散了那游俠兒,并讓他們明日辰時再在此處等候,那群游俠兒那是必然要答應啊,因為崔博無賴的拖欠工資…
為了保留力量,崔博竟不惜身背罵名…嘖嘖!
劉備并著關(guān)張往自家宅邸奔去,早年得了崔博資助,其家宅早已修葺、擴建一番,多住幾個人完全是綽綽有余。當時劉備要走,崔博還專門給劉母請了幾個侍女、健婦照顧她起居,不用操勞了,想來身體是好了不少罷。
崔博幾人打道回了崔宅,崔博倒是沒什么要見的人,回去早早就睡下了,連續(xù)三日的行程早已讓其身心俱疲,不過他那大腿也已經(jīng)練了出來,不會被磨得生疼了。
翌日清晨,崔博等人準時到達了城門口,卻見諸游俠兒早已集結(jié)好了,仔細數(shù)來竟是一個不差,崔博感嘆一聲——有錢能使鬼推磨,古人誠不我欺也。
時不多會兒,劉備一行人從門口出,卻見一婦人,正是劉備母親,還有倆不認識的壯漢。
崔博也沒問那倆壯漢,先迎了上去,并問候一番劉母起居,長輩面前不敢失禮也。
“玄德,還不謝謝崔家郎君!若非崔郎,恐怕你現(xiàn)在正在田中鋤草哩!”當日崔博來,非要拉著劉備去拜在盧植門下,這劉備當時竟還百般不樂意。
話音剛落,劉備便聽話地直直拜了下去,崔博連忙閃開。
媽耶,這可使不得,折壽先不說,若是這廝以后當了主公想起了這茬,會不會給咱殺了祭天?哇,那也太恐怖了吧!
關(guān)羽也是一愣,這事他倒是不知道,原來自家大哥和這崔郎還有這么深的淵源,當場心結(jié)化開,亦是向崔博深深一揖,口中道——“關(guān)某之前得罪崔郎,還請原諒則個!”
他關(guān)羽既已與劉備結(jié)為異性兄弟,自然以劉備為主,崔郎對其兄多有照顧,他又豈能不拜這一下。
咋滴啦?今日怎么都給俺下拜?崔博這下倒是沒跳開,劉備現(xiàn)在算是帶頭大哥,而關(guān)羽若無劉備只是一小卒耳,且他之前沖撞崔博,他可一直記在心里呢,今日如此驕傲的他低了頭,崔博也沒有再計較此事。
崔博向前一步扶起二位,二人順勢就直起腰來。嗯?你倆勁兒這么大,我還沒發(fā)力,竟然就起來了?
“這是我親手編的草鞋…”明明家庭已然豐足,但是劉母卻還是喜歡親自編草鞋,總覺得劉備或許有機會能穿上。
劉備眼眶通紅,隱隱有淚花閃爍,當場伏于地下,大哭道:“備不孝…”
“玄德啊…”
崔博背過身去,雖有兩世三十多年的閱歷,但這種煽情戲碼他真是看不得。
溫馨的氛圍只持續(xù)了一會兒,劉備辭別劉母之后毅然地轉(zhuǎn)身了,他知道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他。
崔博一直憋著心中疑問,直到開始行軍之后,劉備情緒穩(wěn)定之后才問了他。
崔博朝著那兩位壯漢努了努嘴,低聲問道:“此二君何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