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月中,一輪皎月當(dāng)空,周圍的星辰羞見明月,都隱下去了幾分。
薊縣不甚平坦,除卻天中橫掛的一輪明月,無一處有光。一青年正騎著黑馬小心翼翼的摸索,人銜枚,馬裹蹄。
四月天,夜晚還有點(diǎn)寒,那青年額頭上卻生出密密麻麻細(xì)微汗珠,他抹了一把額頭,生怕月色反光暴露了蹤跡。
那蛾賊詭譎,攻城之中,直接趁著夜色遁走山林,加之蛾賊并無緇重,鄒靖出城追擊還真沒追上。
摸黑在山林作戰(zhàn)實(shí)在變數(shù)太多,且守了一天城,士卒早已疲累不堪,鄒靖只好作罷,率軍返回。
月至天中,若按探子說,前方便是蛾賊營寨處,估摸著那些蛾賊已然回了營。張郃將馬拴在樹干,只身往前摸索行進(jìn)。
前方隱隱火光閃爍,張郃躡手躡腳接近,離那營門只有十余步,心道正此地也。
張郃只一眼,便將其地形牢記于心,那營寨占地極大,位置也佳,橫數(shù)百米,縱數(shù)百米,外圍也都有一步多寬的溝,內(nèi)設(shè)拒馬鹿角,若襲營恐怕難中難。
帳篷只有寥寥數(shù)頂,而聚集在中間的是休憩區(qū),大部分兵士都是覆著麻衣席地而睡,底下就只有一層薄薄的干草。
此時大部分人已睡下了,只有少部分頭裹黃巾者持刀矛巡營。
“雷大帥也真是,怎地夜里還得巡營,那縣中兵少,膽氣又無,想來也不會來夜襲。”
夜深靜謐,巡邏兵的交談聲清晰可聞,張郃低下了頭,漆黑的衣衫與魔染的大地融為一體。
“噓…不要妄言,漢軍奸詐,雷大帥說漢軍中有能人,今日下了死命說要嚴(yán)加防守!”
雷大帥…便是他們的首領(lǐng)!
“聽說今天攻城死了很多兄弟,唉…我等自廣陽起兵響應(yīng)大賢良師,身邊兄弟是越來越少…”
“黃天真的是樂土么…”
“明日或許死的就是我們了…”
有那心思柔軟者竟發(fā)出抽泣聲。
張郃:…
都是窮苦人家,若不是吃不上飯,誰愿意去造反?
待巡邏兵走了之后,張郃便悄悄的走了,今日目的已然達(dá)到,再待下去也沒什么益處。
次日,薊城,崔博住處。
“嘰里呱啦…”張郃密言數(shù)句。
“此言當(dāng)真?”得到張郃肯定的答復(fù),崔博大笑三聲,破敵之策他已得之。
若論嗓門大,張飛當(dāng)時無對,今日若蛾賊再來,管教他們不戰(zhàn)自退,拱手而降!
果不其然,蛾賊今日又來攻城,密密麻麻一大群在城門口擺上架勢。
于西城頭,崔博特地喚來了張飛。崔博表示有話要對蛾賊說,或可退敵,那鄒靖思慮了一會兒倒是也同意了。
話說那張飛昨日劉備來了,哭得像個孩子,一口一個哥哥,真是讓人肉麻。劉備還沒來時,張飛一個勁兒的跟崔博埋怨劉備去雒陽不帶他,說見著了要抽他丫的,結(jié)果倒好,比誰都親熱,崔博喚他差點(diǎn)都沒依。
“張君,我同你說,一會兒我說一句,你便重復(fù)一句,用上最大嗓門,切記切記…”崔博循循善誘,生怕張飛不牢靠。
張飛頭點(diǎn)的如小雞啄米,口呼俺明白俺明白。
“你們好啊,大漢的子民們!”崔博開口并沒有以叛逆稱呼他們,反而將他們的身份上升到國家的子民。
他們呆呆的立于百步之外,張飛的嗓門他們也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不過顯然他們對于國沒有什么概念,平時也都是守著一畝三分地,哪有時間哪有機(jī)會去操心家國大事。
“你們當(dāng)中應(yīng)該有很多人因?yàn)槌圆簧弦豢陲?,才跟著那所謂的大賢良師起事的吧?”
此言一出,黃巾眾人倒是起了反應(yīng),頓時騷亂起來,那黃巾頭目努力想要壓制他們的躁動,卻根本不起效果。
崔博微微一笑,這效果已經(jīng)出來了,接下來就是趁熱打鐵。
“我們都是幽州子民啊,你們就忍心就自己的鄉(xiāng)梓下手嗎?想那郭刺、劉府君,哪一個不是清政為民的好官?”
幽州黃巾聚的自然是幽州人,那郭勛、劉衛(wèi)何等樣人崔博還是有些了解的,雖說與清政愛民不符,但也不是那種搞欺壓剝削不作為的狗官。
那黃巾頭目怒不可遏,朝著張飛連連怒吼:“住口!我中黃太乙的子民一生只尊大賢良師,甚么鄉(xiāng)梓之情,狗屁!”
“你給我住口,你為什么要讓他們送死?昨天死了多少我幽州百姓你知道嗎?”崔博連連冷笑,此舉正是要引戰(zhàn),把殺人的罪名按在那頭目身上。
昨天死的黃巾就有萬兒八千,薊城西墻下都快堆滿了,現(xiàn)在活著的不乏他們的朋友、親人,崔博還真不信他們不動容,若是不動容,昨晚是作何?
那頭目還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形勢已然不對。
黃巾眾人面有戚戚,俶爾變?yōu)閼嵟^直指那黃巾頭目,將之當(dāng)成罪魁禍?zhǔn)?,有那膽大的手發(fā)一刀直取那黃巾頭目項(xiàng)上人頭,眾人群起而跟之,那頭目反應(yīng)倒快,一個趔趄,就勢一滾,在那親兵的護(hù)佑之下翻身上馬。眼見群情激憤,不跑路等死嘛?
“哈哈哈哈哈…真是無膽鼠輩,他不能救你們,但是,我能!”崔博言語中頗為自信,這次也沒讓張飛再復(fù)述,直接按著城墻,居高臨下放出了重磅炸彈。
“你們其中不乏有老弱病殘,現(xiàn)在要地沒地,要糧沒糧,我能給你們指一條明路!”崔博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眼前最重要的是讓他們相信自己,崔博一向?qū)ψ约旱钠つ翌H為自信,只要他笑起來,那絕對算得上是翩翩佳公子,老少通殺,嗯,一看就像是正經(jīng)人!
“這…”
“不會是騙人的吧…我看不像,這個小郎君不似壞人…說不定真的行啊…”
黃巾眾人一片嘩然,若是真的有一條明路還不用送死,他們肯定干,反正造反都干過了,無論崔博說什么,他們都是可以接受的,哪怕是棄了張角跟他造反都行。
“崔郎你莫不要是…”那鄒靖駭然,但也沒敢抽出刀來,只是擺好架勢欲手擊崔博。
“我豈是那種人?”崔博無語了,怎么咱家做個事兒老是被人覺得要造反呢?話可不能亂說奧,在下愛國愛民佳公子,豈能行那叛逆之事。
“那…”鄒靖也收回了那個姿態(tài),畢竟崔博是故主從孫,他剛剛權(quán)衡再三也只是欲將其制住。
“我既已開口,必不會無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