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垂垂西矣,早些時候還能看見的炊煙已然消失不見,只余下旁邊樹林里時不時竄出的三兩只雀鳥。
崔博強忍著疼痛選了一塊右側(cè)、后側(cè)稍高的平地扎營,打算今晚在此休息。
孫子云:平陸處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此處平陸之軍也。
幻想著的打仗是簡單、輕松的,現(xiàn)實卻是殘忍的,對于做慣了馬車的崔博,還真受不了長時間騎馬的磨蹭。
“啊疼疼疼…”大帳中,崔博用手撫摸自己大腿上剮蹭的紅痕,疼得直抽抽。
漢代已有馬鞍,但其和墊子沒什么區(qū)別,并未實現(xiàn)人馬分離,加之沒有馬蹬,人若要縱馬奔馳,只能拽緊韁繩,用腿夾緊馬腹。
這個真的很考驗人的騎術(shù)和腿部力量,這也是騎射很難的主要原因。在馬鐙還沒出現(xiàn)的時候,只能靠兩條大腿在馬上固定,手還不能抓著韁繩,難度可想而知。
“嘶…儁乂兄,此處是何地?”崔博將大袴擼下去,問起了張郃。
按說涿縣離薊縣相去也僅有二百多里,崔博琢磨著走了一天也該到了吧,想那崔三十二,十日便從涿縣到雒陽走了個來回,差不多就是三千多里,奇了怪哉,崔博默默后腦勺,心想是不是走錯道了。
“回張郎,將至良鄉(xiāng)縣北郊,今日已行百五十里矣,不出意外,明日便可至薊縣?!?p> 嗯?
“怎么會這么慢?”崔博有些難以置信,好嘛,走了一天還沒走出涿郡呢?崔博倒是真的摸不著頭腦,就算騎個自行車怕是也比這馬快吧。
“崔郎何謂也?漢騎一日百里算是正常,我們這個速度…真的很快了?!睆堗A露出苦笑的表情,倆人腦袋根本不是一個回路,行軍那能和送信比嘛。
“奧…”
崔博用了點稀粥,正欲看會兒書然后入睡,卻聽見外邊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不多時,張表急慌慌地沖入大帳,只見其提著一柄繯首刀,眉頭緊蹙。
“崔郎,據(jù)崔二十四手下斥候探,東去三里出有一群流民,約有三百多人,我總不太對勁,我已令諸人著甲持械,嚴陣以待…”以現(xiàn)在這個時辰,按照這時代的作息,大部分人早已上榻休息了,張表懷疑完全合情合理。
崔博一口水險些噴出來,張郃才立下flag,就出了這么一回事,這么著一下子,崔博看張郃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而張郃也被崔博看得有些發(fā)毛。
“我縱死亦會保全崔郎!”別吧!崔博一下子就想起老《三國》里華容道的橋段,此時若論flag的功力,你張儁乂絲毫不弱于他曹孟德呀。
“別把死掛在嘴邊,如此,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其若起歹念,實乃自尋死路也,張兄,這里有儁乂兄,外邊諸事便麻煩你了!”崔博起身,朝張表深深一揖。
打仗這回事,他崔博也就是個嘴強白銀,與趙括馬謖都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不過他說的倒是沒錯,那群流民若是黃巾軍,肯定殺不過他這隊人。此地平坦,騎兵一突,飛龍騎臉你告訴我怎么輸?
“儁乂,保著崔郎,我去矣…”
張表剛走數(shù)十息,崔博就有些按捺不住自己躁動的心情,直奔大帳門口,正欲出去卻被張郃拽住了手。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外邊兇險,崔郎金貴,不當涉險。”張郃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崔博說道。
對此他早已想好了借口,崔博邪魅一笑,緩緩道來:“我害怕躲在帳中萬一有個閃失,逃都逃不了哦,何況儁乂兄在我身旁,料旁人難以近身也?!?p> 張郃略一思忖,覺得崔博有道理,便松了手,緊跟崔博步伐出了大帳。
外頭早已燈火搖曳,游俠兒們也跨馬執(zhí)矛,若有不對便要沖殺,他們雖然受訓(xùn)時間短,但也有一套完整的騎兵訓(xùn)練體系,那些騎士雖然馬術(shù)不錯,但是要論騎馬如何戰(zhàn)斗,這方面就得靠崔博和張郃二人的理論知識來進行訓(xùn)練。
中國古代進行對于馬戰(zhàn)訓(xùn)練也是緩急相宜,書中云“凡乘者,一日行、二日驅(qū)、三日驟、四日馳、五日奔?!奔疵刻鞈?zhàn)馬運動量都不相同,第一天慢走,第二天快跑,第三天疾沖,第四天追逐,第五天突撞,這樣周而復(fù)始的訓(xùn)練,戰(zhàn)馬的耐久性就會慢慢增長,對于臨敵沖陣,也有一套相應(yīng)的訓(xùn)練方法。
“二三子,加油?。 贝薏┎恢滥睦锿蝗怀榱艘幌?,竟當場握著拳頭高喊一聲讓諸人一頭霧水的話。
“撒?…加什么?…什么油?…”
而張郃在一旁早已習(xí)以為常,因為這個崔郎嘴巴里總是能跑出些不知說云的話。
“報?。。。。?!”一名斥候飛奔而來,跪倒在地說道,“崔郎,那群人真是流民,剛從廣陽郡逃奔出來,其中還有人問我能否借他們些干糧,小人無法做主?!?p> “奧,崔二十四,你看看這是你手下的斥候嗎?”崔博露出邪惡的表情,玩味地看著眼前這個人。
“回崔郎,這人不是我們的斥候!”自家?guī)У某夂?,崔二十四自然了若指掌,崔二十四都沒有上去辨認,想都未想,張口就來。
“嘩…”在場諸人面色各異,張表抽出腰中繯首刀,侍立崔博左右。
“我竟不知道,二三子見我竟然要下跪?此一也?!贝薏┻€真沒和這些游俠兒、壯士們有過主從之實,下跪這種大禮?不存在的,跪拜之禮只對天地君親師,這人跪的太也流暢。
“我竟不知道,二三子外出查探,竟騎不得馬?披不得甲?”嗯?小爺我看起來很窮很摳嘛?派出斥候連馬都不給一匹的。
“蛾賊詭譎,竟來惑我!左右,與我將其綁了!”崔博說到這里,直接暴喝一聲,但也還沒有讓左右一刀給斫了,畢竟人家剛開頭還能喊出崔郎名號,萬一搞出個烏龍,將其斫了,恐二三子寒心,若是綁了還有回旋的余地。
“喝喝喝…”那人竟冷笑兩聲,“汝可知道我是誰么?崔家惡賊!”說完竟從袖中掏出一具手弩,扣動了弩下機括。
四五步,突然發(fā)難,眾人無不大驚失色。
“崔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