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下。”徐璐從柜臺里拿了一瓶紅酒,拿了兩個酒杯走過來?!拔矣X得這個晚上適合一醉方休,反正你明天也不上班。”
我大抵是明白的,有些時候人無能為力的事情,情愿生活在夢里,至少這樣可以隨心所欲一些。
“你想找什么樣的人?快三十歲的人了。選擇愛情和結婚對象要有一定的目的性。”見我皺著眉頭又說,“有目的性并不是壞事?!彼龑⒋白拥募喓煼畔拢缓竺摰粜樱紤械尿榭s在沙發(fā)上,不似往日的優(yōu)雅。她骨子里是個隨性之人。
“啊……什么樣的人?”我終于嘆了口氣,仰起頭。“我是真沒想過。我、我可能會選有一份自己的事業(yè)、顧家,會做飯、會做家務,最好帥一些,然后,然后……”然后我沒有再說下去。不知為什么,我的雙眼有些模糊。我說的這個人,越來越像他。這么多天我借著相親的名堂晚回家,因為我害怕看見他,我害怕一進門看見他坐在沙發(fā)上等我的樣子,他總是看看我,起身為我準備一杯熱開水,因為天冷了,我的手總是冰冷的。我害怕十點鐘接通他的電話,然而我又忍不住掛斷他的電話,因為沒有接到電話的他總會在小區(qū)門口等我。看門的保安大叔又會聒噪我?guī)拙洹皟A城啊,姑娘家的怎么這么晚回來,男朋友在這里站好久了”。盡管我面無無表情,看見他的那一刻總會忍不住攥著拳頭想,顧傾城你千萬不要沖過去。我仔細回想著自己是如何對他一點點產(chǎn)生這種羞于出口的情感的。我知道這種情感不同于我小時候喜歡的那條花裙子,也不同于我攢了好幾個月錢買來的那塊手表,當然更不同于我一直愛用的那款護膚品。就像徐露說的,我快三十了,我分得清這是一種什么感覺。
然而這種情感就像即將沖出堤壩的洪水一樣,堤壩每加高一層,水壓就會增高一些。
徐露看著我盯著遠處的鋼琴發(fā)呆,于是敲敲桌子,不知何時她已經(jīng)在酒杯里倒好了酒。我回過神來生怕她看到我現(xiàn)在的樣子,慌忙的端起酒杯一飲而下。然而即將決堤的“洪水”,有時候僅僅因為幾杯酒瞬間就會坍塌。我每每想著讓我再放縱我的內(nèi)心一次。就一次,讓我認認真真的的想他一遍,讓我不要想著他僅僅是一臺機器。然而這樣的情況在無數(shù)次的早晨伴隨著早餐的香氣變得周而復始。徐璐是什么人?輕而易舉就從我呼之欲出的眼淚中看出了究竟。
“你說的是鐘星海吧。這么高標準的男朋友交往過,那真真是不好找了?!彼焓治樟宋瘴业氖?,溫暖又溫柔。
我笑了一下,我知道這個笑有多無奈。然后仰頭灌了一杯酒,我的豪放讓徐露不禁笑出聲來。
“你知道,你這樣子像什么嗎?”
“……”
“像男人,一個英勇就義的男人?!?p> “然而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希望有人疼愛,希望得到一份平凡又普通的愛情,希望每天有人一起吃早餐,希望白頭到老而已……”我搖晃著酒杯緩緩的說。
“這世上有太多的有緣無份,有太多的有緣有份卻不能相守,相守的卻沒能夠白頭到老?!?p> “姐,你有孩子嗎?”
“沒有?!?p> “為什么?難倒你們?”我沒有說出口。
“我們沒有毛病,就是單純的不想要孩子而已。我們見過許多精致優(yōu)雅的女人,因為孩子變得歇斯底里,許多男人因為孩子的問題變得失去耐心。我們很自私,就想單純的守著彼此?!彼似鹁票従彽暮攘艘恍】?。
“會不會覺得這樣的情感缺乏一點厚度?”我不能理解,他們并不是養(yǎng)不起。
“我知道你理解不了,但現(xiàn)在我們很好。”
我知道每個人的心里都有向往的生活狀態(tài)。我從20歲的時候就幻想過有一所大房子,有大大的落地窗,地板上鋪了白色的地毯,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均勻的灑進來。我和我的愛人背靠背坐在地毯上各自看書,我們的對戒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我的孩子揪一下我的頭發(fā)然后咯咯的跑開了,那時候我甚至還幻想過我的老公是某個明星。
“你和鐘星?!毙炻督K于忍不住開口問。
“你理解不了,不是理解不了他,是理解不了我?!?p> 我們不再言語,她只是和我慢慢的碰著酒杯,直到我倒下。然而胃里的翻江倒海并不能攪亂我清醒的思緒。徐露將我放在計程車上,因為她老公來接她了,而我執(zhí)意要回家,然后拒絕了他們的相送。
我提前下了車,入冬了,路上的行人很少,冷風撲面而來,掃去了我的一半酒氣。我坐在花壇邊上忍不住哭起來,眼淚仿佛永不停歇的泉水一般。我內(nèi)心是明白的,我要生生的將他從心里拔掉,留下一片血淋淋的傷口,在經(jīng)年累月中讓它愈合。然而愈合的地方在某個陰天下雨的時候還會發(fā)癢,然后讓你忍不住抓上兩把。
我的第一次身不由己的情感,給了一個不該給的人。
我步履蹣跚的回家。我內(nèi)心是害怕回家的,我害怕看到淡藍的清澈的雙眸;然而,我又是期待的,我期待他能在某個時候動情的叫我一聲“傾城”,就像那天一樣。
我又不得不告訴自己,他是一臺機器,而我迷戀的只是他的程序而已。
這個老舊的小區(qū),燈光有些暗,我腳下踩著樹葉的沙沙的聲音,顯得異常清脆而恐怖。我很想加快腳步,不知道為什么我的頭竟有些發(fā)暈。大概酒勁上來的緣故,我拖著綿軟的步子,然后,聽到身后響起了不緊不慢的沙沙的聲響。
我剛要回頭……
“傾城……”那個聲音這樣喊著。
我頓了頓,轉過身去。
我終于還是敗下陣來,沖過去緊緊的抱住他,他被我的沖勁推了一個趔趄,然后緊緊地抱住了我。我抬頭,眼淚模糊了雙眼。
我踮起腳,將我的唇深深的印在他唇上……
雨肖霄
從心里拔掉一個人無異于戒毒。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