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川一曲完畢,后臺的梨園子弟早已濃妝艷抹,準備粉墨登場。
突然遠處一陣騷動,只見兩隊身著重甲的士兵嚴肅整齊的向戲臺方向跑來,行人紛紛退避路邊,讓出這大道。
這城里的人未曾見過這樣的陣勢,七嘴八舌開始討論起來,甚至有人面露懼色。
這隊士卒行至戲臺處便停下了。
“大人,屬下來遲,請大人恕罪?!?p> 帶頭之人著一身銀色盔甲,雙手緊握佩刀向戲臺下一男子低頭扼首。
“尉遲大人說笑了,我就是來看個戲,何必弄這么大陣仗?”
男子微微一笑,明明是這樣正式的話,偏偏從他嘴里聽出一絲調(diào)侃的味道。
戲臺子之上的報曲序幕暫時停止了,觀眾們也紛紛起座一臉好奇。
李梅妝轉(zhuǎn)頭一看,這不就是剛才的那名男子嘛。
她再次細細打量這人的穿著打扮,彈花暗紋錦服,金絲蔻丹靴,檀木扇。
單是這三樣就夠買下她的繡莊,再加之連尉遲大人都如此俯首,想起這幾日城里沸沸揚揚的傳言,來人應(yīng)是北平王無疑了。
柳文川剛想下場卻見了這樣的場面,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不知人群中誰說了一句,
“這不是北平王司徒逸嗎?”
眾人皆驚,任誰也想不到,堂堂王爺,是以這樣的方式出場的。
當她自然捋起耳邊的碎發(fā)時,措不及防的一個眼神與她相撞。
司徒逸在原地動也不動,眼神直直定格在了李梅妝身上。
“尉遲大人不必如此勞師動眾,這樣將大家看戲的興致都破壞了,我看完戲自然就回去了?!?p> 尉遲大人心里不禁腹誹,但是誰讓對方是天子也忌憚的王爺呢?
可苦了他在府中四處尋他的身影,他倒好,自己就出了門也不打個招呼,讓他一頓好找。
“既然如此,還請大人盡早回府歇息,明日還得巡查地方官員,必是勞累的。”
“讓尉遲大人操心了,本王心里有數(shù),你且去便是?!?p> 明明是對著別人說的話,眼睛卻一下也沒從她身上離開。
李梅妝對上他的桃花眼,雖是今天剛見,卻莫名有些熟悉。
尉遲大人恭恭敬敬地一番勸說之后,便帶隊向前進離開了。
這浩蕩的陣勢散場,卻讓周圍的人多出幾分忌憚,自覺在司徒逸邊上形成一個空白圈。
司徒逸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也是他為什么今天不動聲色來的原因。
只是眼下,李梅妝比較重要。
他徑直向李梅妝走去,步履從容,任誰也忽視不掉他臉上玩味的笑。
李梅妝也站定原地不動,心里隱隱升起不祥的預(yù)感。
待司徒逸走到身邊,剛想開口,卻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班主打斷。
“不知是王爺大駕光臨,恕小民有眼無珠?!?p> 司徒逸跟沒聽到似的,只顧著看美人。
李梅妝只覺得這王爺?shù)难凵襁^于復(fù)雜,不止是玩味,還有一絲,憐惜???
司徒逸根本不想搭理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班主。
“這讓王爺站著怎么看戲,快去,去拿把梨花木椅來?!?p> 這班主吃了癟,倒是會使喚伙計來緩解自己的尷尬。
“誒,等會兒,拿兩把來,我要與這姑娘同坐?!?p> 這最后一句司徒逸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慢慢兒地說,聽的人心癢癢。
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王爺都給面了,這班主自然賣力表現(xiàn)。
“行了你下去吧,快開唱就是了?!?p> 還未等他開口,司徒逸便一句話讓他閉了嘴,隨后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伙計利落地搬來椅子。
“姑娘請坐?!?p> 司徒逸嘴角的笑意愈發(fā)濃厚,單手一讓,盡顯風(fēng)度。
“請吧,姑娘。”
李梅妝也來了興致,毫不扭捏,披風(fēng)一解就坐下了。
連坐下都這么風(fēng)情萬種,果真是尤物。
這在場的男人也都看傻了眼,連一旁靜默的柳文川也被這美色迷住了眼。
“敢問姑娘尊姓?”
“啟稟王爺,小女子姓李。”
戲也終于開唱,一花旦一小生。
李梅妝更想看這場戲,比起旁邊這個來意不明的男人,眼下報仇才是頭等大事。
只見臺上這花旦舉步如和風(fēng)拂柳,啟齒似燕語呢喃,清純?nèi)缢捻?,黛眉如煙,身姿曼妙令人著迷?p> 簡直像極了當年的她,眉頭緊鎖活脫脫流連紅塵的純情少女。
在旁的柳文川剛從李梅妝驚人的姿色中緩過神來,便一眼又被臺上花旦吸住了眼。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太像了,簡直和她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李梅妝不似剛才那般熱切注視,只是余光瞟過他。
柳文川,這場戲只是游戲的開始,你就慢慢等著吧。
她又愛又恨,愛這臺上翩翩驚鴻美少年,恨這臺下表里不一的禽獸。
今日這場戲是她編排的,她就是要一步步引誘他進入圈套,就像當年自己一步步入他的局一樣。
柳文川不知作何感受,他純當這是巧合,只覺得自己魔怔了。
那個女人,已經(jīng)這么深刻地印在他腦子里了嗎?
李梅妝看的痛快,這戲痛快,人更痛快。
絲毫未注意邊上司徒逸探究的目光。
男人瞇起眼將李梅妝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即便身邊有細碎的議論聲,也絲毫不見收斂。
司徒逸不禁回想起當年,那會兒還是半大孩童的他,為了母后的遺愿,將尚在襁褓之中的琳瑯偷運出宮。
轉(zhuǎn)眼已是二十年過去,光影變幻,宮中風(fēng)云詭譎,而宮外,也已經(jīng)大變樣,此次南下,面上是替皇帝清肅地方官員,實則是為了找到琳瑯,說是牽掛也好,私心也罷,只要找到她,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