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尿?”
張猛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楊明所下達的第一個命令,竟是讓他去撒一盆尿。
這算哪門子事???
“頭,我錯了,看來你的瘋邪癥還沒有完全康復,你等著,等我向上天祈禱一萬次之后,定能讓上蒼垂憐為你祛邪的?!?p> 張猛人猛但腦子不猛,無法思考太過復雜的問題,所以在聽到楊明這句‘瘋言瘋語’后,只是單純得理解為楊明依舊處在‘中邪’的狀態(tài)里,于是便繼續(xù)反復朗誦起那句“神靈護佑”來了。而且看樣子真要打算誦上一萬遍!
楊明看著無奈,苦笑道:“你不要誤會,我讓你撒尿,只是想弄點水來當鏡子,看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
原來楊明雖然已經(jīng)接受‘他已經(jīng)穿越了’這個事實,但直到現(xiàn)在,他還沒有認真審視一下如今的他,故而才會提出這樣一個命令。
“嗨,原來只是想要照鏡子啊,那直接管我要水好了,撒什么尿啊,真嚇死我了?!痹谂宄藯蠲鞯囊鈭D之后,張猛拍了拍胸脯,復又安定下來,憨笑道。
“唉,我也不想啊,不過你看,咱們現(xiàn)在不是被困在沙漠里嗎?水這么珍貴的東西,當然是要拿來保命用的,怎么能在這種小事上浪費呢?如果你是怕我被尿騷味熏著的話,這倒沒關系的,我想我大概還是能夠忍住的?!?p> 原來楊明尋思著,四面八方都是一望不見邊際的戈壁大漠,那么他們這一伙人肯定是迷路了被困在這里。
按照常識分析,既然被困沙漠,那么最為寶貴的就是淡水資源了,能節(jié)約一點是一點,怎可胡亂浪費?而且看這情形,他們應該正是在打仗途中,定然也不會隨身帶著銅鏡之類的東西。
所以萬般無奈之下,楊明才會想起那句“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老話,即使心中一萬個不愿意,但比照眼下的情況,也算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楊明現(xiàn)在沒有尿意,那就只好讓這張猛來了。
“頭,你昏睡一天是不是睡糊涂了?沒事吧?”
張猛自然不知楊明心中所想,臉上仍舊滿是訝異之色,伸出他那如蒲扇大小且布滿老繭的手掌,作勢便要往楊明的額頭上探來,似是覺得楊明被沙漠里的毒太陽給烤出毛病來了。
“去去去,我現(xiàn)在清醒得很,而且比什么時候都明白,你只管照做就是了?!边€未等張猛的手掌伸至,楊明便搶先一步將其的爪子拍掉了,沒好氣道。
要不是因為條件所限,楊明才不會想出‘以尿為鏡’的餿主意來呢,他又不是真的瘋了。
另一邊,張猛雖然將手掌收了回來,但他的目光卻始終直直地照射在楊明身上,并從上往下來回檢視起來。
因其越發(fā)覺得眼前這個“楊明”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好吧,頭,你先在這里坐一會兒,我去去就回?!?p> 然而雖覺得奇怪,但一時之間張猛卻又想不出究竟怪在哪里,只能嘆息一聲,接著便轉(zhuǎn)身往回走去了。
“這家伙,沒有察覺出什么來吧?”
目送著張猛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楊明的臉色卻是陰晴不定。
其實就連楊明自己也覺得非常無奈,他雖然穿越到了這個古代世界,但關于這里的任何信息卻一無所知。
就連他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跟這些士兵又是什么關系?楊明也是毫無頭緒。
所以即便楊明已經(jīng)醒來兩個小時之久了,可他卻遠離眾人,獨自呆在一個小沙丘上,為的就是不想讓這些人察覺到他此時的窘迫,從而對其產(chǎn)生懷疑。
而唯一讓楊明感到欣慰的是,他原本還擔心可能跟這個世界里的人有著語言上的障礙,不過和張猛交談了一會兒之后,他卻驚奇的發(fā)現(xiàn),竟然能夠聽得懂張猛所說的全部話,并能跟其對答如流,無比通順。
可以很肯定,這個世界里的語言絕不是楊明從小就開始學習的普通話,雖然大致相通,但在語調(diào)上卻有著明顯的區(qū)別。
可即便如此,楊明卻依舊毫不費力地就能聽懂并理解了這里的語言。
就像是哈利波特天生就能跟蛇類交談一樣,在楊明的身上,也有著這種才能。
至于為什么會在眾人之中選擇張猛作為交流對象?
這其實也是經(jīng)過楊明深思熟慮后的結(jié)果。
在醒來的這兩個小時里,通過楊明的觀察,他已經(jīng)確定張猛是最為關心他的一個人。所以即便楊明表現(xiàn)得再異常,但憑著張猛對他的信任,也絕不會產(chǎn)生太大的懷疑。
只會把楊明身上的種種異象,在下意識里歸結(jié)到‘中邪’的緣由上去。
‘也幸好是這張猛,如果換做其他人的話,怕是我早就穿幫了吧?!?p> 楊明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氣,隨后裝作不禁意的樣子余光一掃,發(fā)現(xiàn)篝火處有好幾雙眼睛正齊刷刷地望向他這邊。
毫無疑問,這些人應當也是跟楊明較為親近之人,可無奈楊明并不知曉他們的身份,也不敢貿(mào)然跟他們搭話。畢竟多說多錯,少說少錯,與其跟聰明人交流,還不如選一個憨愚之人最為保險。
而這便是楊明選擇張猛作為突破口的原因。
‘這個穿越開局,真的要給零分??!’
將自己所面臨的現(xiàn)狀在腦海里復盤一遍后,楊明忍不禁哀嘆一聲,而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頭,你等急了吧?鏡子我給你弄來了?!?p> 就在楊明胡思亂想著的時候,那張猛已然回來了,他手里捧著一個頭盔,一路小跑著端到了楊明的身前。
楊明自然知道,這頭盔里面肯定就是他讓張猛撒的尿了,想到這里,他的眉毛便不禁擰到了一起,下意識地用右手捏住鼻頭,露出一副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情愿的矛盾神情,小心翼翼得湊了過去。
“咦?這是怎么回事?”
然而當楊明看清楚了頭盔里盛著的東西后,他卻立馬驚咦了一聲,隨即滿臉慍色地朝張猛呵斥道:“你這個敗家玩意,誰讓你違抗我命令的?”
原來楊明發(fā)現(xiàn),張猛端來的,竟是清洌洌的純凈水!
要知道,大漠里的天氣異常干燥,此時又狂風大虐。
這風每刮一次,頭盔里的水便會化作水汽被吹走一層,加之張猛剛才一路小跑,又顛簸出去了不少,所以片刻鐘不到的功夫,原本盛滿一頭盔的清水便只剩下一半了,這如何不讓楊明感到心疼。
現(xiàn)在的楊明跟這些人的命運是拴在一起的,這些水也是他用來保命的屏障,是他的護命符。
楊明已經(jīng)非常用心地在節(jié)省了,甚至不惜委屈自個‘以尿為鏡’。
可這張猛倒好,非但不體諒楊明的良苦用心,反而擅自違背他的命令,端了這么大盆的清水過來。
這簡直是要氣死楊明??!
“快……快把這些水放回水囊里去?!?p> 就在楊明心急的這空檔,他發(fā)現(xiàn)盔甲里的清水不斷蒸發(fā)成水汽,迎風消散,水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降下去了一層,這讓他十分心疼,慌忙向張猛呵斥道。
這消散得不僅僅是水,更是楊明活下去的資本??!
然而跟心急火燎的楊明不同,那張猛卻是一臉毫不在意的模樣,非但沒有理會楊明的呵斥,反而捋起袖管,伸手往頭盔里掬出一大捧水,洗起他那混合著血漬和泥沙的臟臉來了。
張猛的舉動著實刺激到了楊明。
他萬萬沒有想到此人竟會如此莽撞,根本不理解被困沙漠后水資源究竟有多么寶貴,于是趕緊搶過頭盔,藏到他的身后,怒目圓睜道:“你還說我中邪了,我看你才是昏頭了呢,你想渴死我們大伙嗎?”
楊明確實是激動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古代人對于這些常識性的知識竟會如此匱乏,同時又在心中暗贊了一番九年義務教育好!
然而面對怒火中燒的楊明,那張猛卻依舊顯得不慌不亂,只見他抹了一把臉上已成‘墨汁’的臟水,咧嘴笑道:“頭,究竟是誰昏頭還不一定呢?你看,那是什么?”
張猛說話的同時,左手隨意一抬,指向了篝火西側(cè)的一片空地上,那里放養(yǎng)著一百多匹上好的駿馬。
而每匹馬的馬鞍兩側(cè)又掛著諸多水囊以及食袋,密密麻麻,估摸著足夠他們吃上個把月的了,如果再節(jié)儉一些的話,就算撐上三個多月也是綽綽有余。
看到此情此景,楊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使勁揉了揉,再放眼望去,這才確信他沒有看錯,這里并不缺少水和食物,加上這些上好的駿馬,想來逃出沙漠應該不是難事???
而既然如此的話,那為什么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絕望和悲觀的情緒呢?
莫非另有隱情?
思及此處,楊明忽地把目光收了回來,筆直望向張猛。
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了,楊明這是在等待張猛給他一個解釋,向他解釋清楚其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張猛雖然魯莽,但也不是傻子,他自然讀懂了楊明眼神中所包含的意味,只不過他動了動嘴唇,最終卻還是把快到嘴的話語又給吞了回去,勉強笑道:“頭,你才從瘋邪癥中恢復過來,一時之間把以前發(fā)生的事情忘記了也是正常的。
你不是說想要照鏡子嗎?那這樣好了,你先在這里照著,我去給你拿些吃食過來,現(xiàn)在你剛剛好轉(zhuǎn)起來,最重要的就是養(yǎng)足精神?!?p> 說罷,張猛便不再逗留,又往回走去了。
看他這行色匆匆的模樣,更像是防止楊明繼續(xù)追問下去。
很顯然,這張猛是在刻意隱瞞些什么,不過楊明也看得出來,他并沒有什么惡意,或者說是關心楊明的一種善意舉動,害怕楊明在得知真相后會出現(xiàn)劇烈的情緒波動吧。
只是楊明卻不以為意,畢竟就在剛剛,他已然經(jīng)歷過了人生中最大的命運轉(zhuǎn)折。還會有什么事情,能比現(xiàn)在發(fā)生在他身上的遭遇更加令人難以接受的呢?
想到這里,楊明不禁訕然一笑,隨后便將心思收攏回來,慢慢將臉龐伸向那個盛滿清水的頭盔上方,他倒要看看,自己這具新身體,究竟長個什么樣?
“這……這是怎么回事?”
然而當楊明的目光剛跟水面上的人影接觸到一塊時,他的身子就像是過電一般,立馬便愣住了。
因為楊明發(fā)現(xiàn),頭盔里倒映出來的這個人影,赫然正是他自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