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蹲在一群雜毛狼中央,翹首望月,呼吸之間,似在吞吐月華。
其實不然。
真正吞吐月華的,是狼。夏木吸收的,是狼族們煉化完月華后排泄的殘渣。
這種殘渣是什么,夏木并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絕對不是修士們進階必須的靈氣。
當初發(fā)現能吸收并煉化這種物質時,夏木不僅欣喜若狂,而且充滿驕傲。
自己的第一個師父、玉靈宗原宗主、號稱是該宗守護仙使的莫恨天,甚至把他跟那個開創(chuàng)了修真先河,已經不知道名諱的祖先相提并論。
“叫炁吧,聽起來高級!”
夏木認同了莫恨天取的這個名兒。
但是過后想起,如果可能,他寧愿不吸收所謂的炁,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異類。
可惜他不得不這么做,而且必須一條路走到黑!
夏木總是被無窮無盡的不得不如此纏繞著,無法掙脫。
十五年前,夏木本是地球普通白領,卻遭遇了一連串算計,陰差陽錯之下,歷經兩次穿越后,才將靈魂安放在了如今這具奇葩身體上。
雖然他僥幸活了下來,損失卻非常慘重。
不僅兩次穿越獲得的記憶所剩無幾,還被這個身體原主人的詭異屬性給同化了。
如今的夏木,肉身資質逆天,號稱前無古人;記憶力也強大無匹,基本能做到過目不忘。
他還具有種非常古怪的天賦,似乎對生命的了解,生而知之。
然而這身如同開了掛的資質,卻偏偏在對修真界而言,最重要的修行原理理解上,極其遲鈍。
這種感覺之膈應,就如掌握了精湛廚藝,還擁有豐盛食材,最后菜做好了,也端上桌了,卻發(fā)現自己消化系統(tǒng)失效了,只能活活餓死!
哦,餓死倒不至于,他并不是無法修行。
比如他整整耗費了一年多,還是終于搞懂了什么是納靈煉氣的;雖然打坐時還經???,好歹還是吸收過幾口靈氣的。
以這種進度修行,夏木在有生之年,根本不可能跨過煉氣期這個修士入門級境界的坎。
嚴格說來,這不算病癥,而是偏科。
就如高考必備的語數外,他記得住卻解不了題。
“能活著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莫恨天看夏木特別不順眼,經常擺著一副臭臉懟他。
明明可以像捏死螞蟻一樣捏死夏木的莫恨天,偏偏又特別害怕夏木出什么意外。
嘴里雖然說著一百個不情愿,卻在短短相處的一年多里,為幫助夏木能正常修行,不知往返仙凡多少次,想了多少辦法,卻并什么卵用。
一籌莫展的莫恨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夏木能再創(chuàng)奇跡上。
“你死了,你師姐也完蛋了。孫子,幫我,也是幫你自己,你可要爭氣??!”
師姐叫林可怡,大了夏木十二歲。
夏木當然知道,如果不是師姐,估計莫恨天早就捏死他了。
而莫恨天也同樣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這個女弟子,以夏木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又豈會容忍自己如此待他。
他們都是為了同一個女人,彼此憎恨,又不得不彼此幫扶著。
夏木真的創(chuàng)造了奇跡,從林可怡收養(yǎng)的一頭二階青狼身上,得到啟發(fā),汲取并煉化了所謂的“炁”,并開創(chuàng)了一條不知是福是禍的修妖之路。
十三年前,突然從羅天仙域傳來一個令其下屬三千凡界震驚不已的消息。
仙域第一人、圣帝畢洛發(fā)出警告:
有仙人無視規(guī)則,在凡界滅世,嚴重破壞天地平衡,從而激發(fā)天道自我修復,仙域前往凡界的通道即將永絕。一旦通道永絕,滯留凡界者必將萬劫加身,永不超生!
沒過多久,三千凡界天劫無數。
那些心存僥幸的仙人,一個都沒有逃脫,盡數化為飛煙。
莫恨天也是仙人,而且很顯然,在這件事上,他不會心存僥幸。
他似乎知道仙凡永隔的準確時間,掐著點離開夏木身處的玉衡界,重返仙域。
臨走前,莫恨天拉著夏木的手,老淚縱橫,傳音哀求:“我巴不得你去死,可是我又特別害怕你掛了。孫子,看在你師姐的面子上,別特么懈?。∧呐履惆炎约盒蕹尚笊?,也得撐到你師姐突破出竅期?!?p> 夏木受夠了這個老雜毛的滿滿惡意,終于忍不住爆發(fā)了。
然而爆發(fā)的結果,雖然像極了生離死別,場面卻極度尷尬。
“我要撒尿!”
這是莫恨天走的那一天,夏木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喊著反復吐露的唯一一句話。
而且他說撒就撒,直到脫水暈厥過去才算告一段落。
“這孩子先天足少陰腎經不足,唉!”
莫恨天抱著人事不省的夏木,對他如今的師父,當時還只是乾豐宗太上長老的謝磊如是說。
時至今日,夏木聽到謝磊和師姐說起莫恨天當時的嘴臉,仍然會涌起想要抽他大耳刮子的沖動。
尼瑪的,這分明就是你這老雜毛給老子下的禁咒,硬逼著老子按照這個身體原主人的特點行事,稍有僭越,禁咒就會發(fā)作。
“這樣好養(yǎng)活,誰會跟個傻子一般見識對不對?”
當初莫恨天弄完禁咒后,帶著明顯的解氣表情,與其說是安慰,不如說是幸災樂禍。
確實,這個身體原主人生性木訥,忠厚老實,更以不撒謊出名,在別人眼里,跟個傻子似的。
問題你就算你要下禁咒,能不能別這么惡心!
夏木嚴重懷疑這孫子根本就是想在自己和師姐之間的感情上摻沙子。
老子豈會讓你得逞——
好吧,老子不得不承認,你特么的好像收到效果了。
一想到這里,夏木就一陣煩躁。
原本已經被自己吸收進去的那些炁,便如修士入定時受到干擾,靈氣阻滯一樣,有倒灌回來的趨勢。
他連忙收斂心神,準備繼續(xù)納炁。
然而好死不死的是,一頭體型碩大的母狼在吐納完月華后,低頭之間,發(fā)現了夏木這個讓它覺得很有型的“同類”。
母狼眼中,流露出迷戀神色,繼而完全無視頭狼的存在,不時低頭拿頭蹭蹭夏木的后背和大腿,還發(fā)出嗚嗚叫聲。
這還怎么修行?
夏木郁悶不已,剛要起身,便有聲音自夏木耳中的傳聲器傳來,言語之間,多有戲謔之意。
“三八師兄,它這是在表達什么意思?”
此人叫王竹,是莫恨天的關門弟子,因入門最晚,雖比夏木大了七十歲,卻是師弟。林可怡和夏木都稱他為三九。
夏木耳中的這個傳聲器,就是王竹折騰出來的。
王竹恬不知恥地說是他自己的創(chuàng)意,其實和地球上的傳聲器原理都差不多,都是利用電磁波,只不過維持傳聲器的電池,變成了靈石。
此時的王竹,正一手拿著手機,沖著夏木所在方向錄著視頻,另一只手則握著一只麥湊到嘴邊說著話。
王竹沾了林可怡的光,被乾玉大陸豪門乾豐宗收留,做起了外門弟子,并慫恿林可怡開創(chuàng)了什么可怡錄播平臺,自己還當起了UP主。
王竹又恬不知恥地把UP業(yè)繼續(xù)納入了他的創(chuàng)意范疇。
如果拿地球標準來衡量,他算得上是個修真界的網紅一哥。
網紅不易,要提高收視率,就得玩兒新奇,玩兒刺激。
今天這場錄播就很刺激。
他一個煉氣巔峰,就敢拉著眾人眼中的凡人夏木,闖進了乾豐宗筑基弟子試煉一區(qū)。
須知此間妖獸,最高可達三階,堪比金丹修士。這可是能秒殺王竹的存在。
然而他就是來了,而且還一點都不擔心會發(fā)生意外。
“我當然知道它在干嘛,可是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夏木悶聲應道。
“你不說,那我猜咯。”王竹捂著嘴巴,噗呲噗呲地笑著。
“猜什么猜,傻子都看得出來這頭母狼看上他了。夏木,你給我滾出來!”林可怡那爆裂的女高音響起,震得王竹幾乎握不住手機。
夏木搖了搖被震得嗡嗡響的腦袋,辯解道:“師姐,你且放心,就算它看上我也沒用,因為我看不上它。”
王竹聽得此言,連忙放下手中的麥,迅速將傳聲器從耳朵里拔了出來。
果然,林可怡的聲音又高了八度:“我喊你滾出來,聽是不聽!”
夏木被震得跟喝醉了酒似的,晃了半天才穩(wěn)住腳跟,應了一聲“哦”,便老老實實地站了起來,輕盈地躍出狼群,朝著王竹所在的方向奔來。
“各位道友,今兒個有突發(fā)狀況,錄播到此結束,咱們下期再見?!?p> 王竹說完,便關掉視頻,再將傳聲器塞入耳中,拿起手機一邊開始剪輯先前錄制的視頻,一邊道:“三八師兄,我等你匯合。注意路上有一條兩千米寬的河流,此河段目前僅有初階妖獸玄靈魔鱔,暫無其他威脅?!?p> “收到!”
夏木深吸了一口氣,身體開始后傾,做了一個類似跳高的起步式動作,隨后一跺腳,便如離弦之箭,朝著王竹所指方向狂奔而去。
先前那頭母狼,一開始還能跟上夏木的步伐,然而跑了不到三公里,母狼放棄了,沖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發(fā)出深情而又幽怨的狼嚎。
“三九,以后不準再拍你師兄!”林可怡似乎能看到此間場景,言語間透出一股莫名的酸味。
王竹連忙道:“別呀,三七師姐!師兄還想搭我的順風車搞修妖推廣呢?!?p> “說了無數次了,別喊我三七,我沒姓嗎?”林可怡咆哮道,不過她明顯被王竹最后那句話給說動了。
片刻后,林可怡便應道:“看著你師兄,我去給小木喂食兒!”
小木就是那頭二階青狼。
隨后,王竹就聽到摔麥的聲音。
妙筆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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