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都尉半路劫財殺人，帶著手下兄弟離開。
天空陰云密布，先是小雨，然后是大雨。站豬在雨中行走，原本偽裝涂抹的白色全部被雨水沖刷掉，不光是他，王質(zhì)、祿東贊眾人涂抹的黑炭也被大雨沖洗干凈。
沒有時間躲雨，百人隊伍急匆匆地朝著前方趕路。
中元節(jié)前一天的正午時分，他們已經(jīng)在半山腰，遠(yuǎn)眺松州城。
天空陰霾，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祿東贊全身濕透，長頭發(fā)披在肩上，人更顯瘦削。他嘴角上翹，用嘲諷的口氣說到：“整個松州城比我還濕。和尚，你讓我們翻山越嶺過來放火，連老天都不答應(yīng)?！?p> 他手下的士兵在雨中好奇看著松州。
大唐的邊遠(yuǎn)的一個州，比吐蕃都城邏些還要氣派。
王質(zhì)獨自佇立了很久，也沒有想出更好的主意。費勁心思，輾轉(zhuǎn)幾天，就是為了救松州的百姓。史書上明明寫得很清楚，貞觀十二年的地震，還有一年半，他卻為何如此恐慌，急急忙忙找人？
他半瞇著眼睛，站豬挨著他站著。
“唉，這個鬼天氣，要是下的是油，老子現(xiàn)在就點燃夏日的一把火?！闭f到火，想起松州城外的烤羊腿，站豬厚實的嘴唇回收，兜住口水。
祿東贊從小生活在草原，練就了好眼力。
他指著松州城對王質(zhì)說到：“即便是天不下雨，我們也無須去松州城拆屋頂，你看那些大戶人家全部都在院子里蓋起了茅草棚。和尚，你的話不是沒有人相信，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而且他們應(yīng)對地動的辦法比你好！”
祿東贊說得沒錯，此時從高往低處看，松州城如同沙盤。能夠看到各家院子里搭起完全不協(xié)調(diào)的茅草棚。
王質(zhì)無須點火拆房子。
站豬贊嘆說到：“一定是鳳娘做的，她在城里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眾人相信了她！”
愛屋及烏的話，誰都不相信。
祿東贊拱手：“不管如何，既然松州百姓安全，我們吐蕃士兵就回到老地方去。大家散了，該干啥就去干啥！”
站豬看著遠(yuǎn)處的大山，高聲說一句“不好！不好！”
“你驚乍乍地干什么？”
“你看，賤民住著的那個地方，上面的山勢發(fā)生變化，要不了多久，上面的山就會塌下來?！?p> 所有人都看著，但是誰也沒有看出那山有崩坍的端倪。
站豬跺腳，連聲說到：“我可是有對照的。我常和鳳娘來到這半山玩耍。近處的山，就是賤民房屋上面的山，從這里看過去，山頂和遠(yuǎn)處的雪山是重疊的，鳳娘還說，她就是近處的山，我就是遠(yuǎn)處的雪山?，F(xiàn)在你們看，雪山的山峰已經(jīng)能夠看到了！近山的在移動。”
放在平時，眾人免不了要開站豬的玩笑。
十萬火急，迫在眉睫。
祿東贊大手一揮：“趕緊下山救人。刀劍都放在原地，不然就是強盜了！”
一群吐蕃士兵嗷嗷叫著，飛快地沖下去。
王質(zhì)跟著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雨中就要飄起來了。
“我們還沒有涂面，這樣下去，別人會認(rèn)出我們來?！闭矩i一邊跑一邊吼。他不愧是黑人，一下跑在最前面。
“來不及了！”
雨中的賤民聚居地，除了賤民，還有因為下雨的滯留的客商。三三兩兩在棚子里喝酒烤肉。
“吐蕃軍人殺過來了！”一個小孩赤著腳從爛泥里跑過。
大家一頭霧水。
站豬已經(jīng)沖過小河木橋，后面黑壓壓的吐蕃士兵。
前面有牛車?yán)浳铮矩i使勁拉著牛角，將牛趕到路邊。
擋住站豬的不只是牛車，他面前已經(jīng)擋著一群人，那些人有賤民，做生意的攤販，還有商人，手中拿著木棍和砍刀。
站在最前面的是烤羊肉的攤主，他狠狠地在地上吐了一口濃痰，對著站豬說到：“黑豬，前幾日聽說你被吐蕃人收買，成為吐蕃殺手的幫兇，我還不相信，一直在給眾人辯解。沒想到，今日卻帶著吐蕃士兵攻打松州?！?p> “你們得離開這里！”站豬吼道。
“要占領(lǐng)松州城，就得從我們的尸體上踩過去！”
王質(zhì)氣喘吁吁抵達，趕緊勸說：“這些吐蕃士兵是來救你們的，你們頭上的那山馬上就要塌下！”
攤主一改平時唯唯諾諾的樣子，將手中的刀對著王質(zhì)：“上次你在我這里喝酒吃肉，還說是成都大慈寺來的和尚。老子真是瞎眼，你就是吐蕃殺手！”
場面有些失控，吐蕃士兵聽不懂漢話，高聲嚷嚷，焦急表現(xiàn)出兇悍，讓對面的人離開。然而以攤主為首的賤民和商人，卻認(rèn)為是在挑釁。
一個石頭從攤主腦袋后面飛出來，剛好打在吐蕃士兵的頭上，士兵身體一歪，倒在地上。
對面人群高呼：“殺死吐蕃人！殺死吐蕃人！”
王質(zhì)恐懼而心里揪緊，感到全身冰冷。
一個高大的人緩緩從吐蕃士兵后面走出來，他雙手壓住憤懣士兵的肩膀。無畏地一步步朝著對面走去。
“我是吐蕃將軍祿東贊，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彼叩綌傊髅媲?，低頭看著眾人，“和尚就是和尚，不是什么吐蕃殺手。他推算天象，認(rèn)定松州近日有災(zāi)，你們刺史反倒懷疑他是吐蕃殺手。迫于無奈，他翻山越嶺，來到盤羊牧場，請求我們出手相援?！?p> 祿東贊低沉有力的聲音，讓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
“我們沒有帶刀劍，對你們沒有威脅。要攻打松州城，我們何必先跑到你們這里?！?p> 賤民聚居地，并不是松州兵家必爭之地。
“這個山，馬上就要崩坍，如果不走……”說話的時候，山上滾落一些小石頭。
祿東贊大手一揮：“家中細(xì)軟之物全都不要，誰活下來，我給誰補上。跑不動的老人孩子，由身強力壯的吐蕃士兵背著。大家跟著我走！”
說完，根本不看眾人的表情，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吐蕃士兵散開，讓出中間道路，眾人趕緊跟在祿東贊后面。
祿東贊瞬間成為頭羊。
王質(zhì)看見一人站在原地不動，趕緊上前。
“夠了，趕緊跟我走！”他蹲下，看到小孩的眼睛。
前世的弟弟，他伸開手，想抱住。
夠了將他的手打開，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站豬在身后吼道：“他是去找他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