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找你是什么意思嗎?”李家路看著警探們都出去并且把門關上之后,才開始對周進說話。
周進在椅子上坐下,看著李家路:“把我的馬還給我?不是嗎?”
“當然是。所以你帶錢來了嗎?”
“帶錢?”周進皺起眉頭,“你要勒索我?”
“?什么叫勒索?當然是你把我保釋出去,我再帶你去拿馬?!崩罴衣酚每瓷底拥难凵窨粗苓M,“我要是揣在身上,不早被警探搜出來還給你了,還能見著你?”
周進剛想開口,又閉了嘴,覺得這個情況應該仔細思考,而不是被激,反正誰也不認識誰。周進抬頭大概瀏覽了一下整個審訊室,覺得這烏漆抹黑的太過壓迫,讓人不舒服,反倒讓坐在那的壞人拿去了主權。他挪了挪臺燈,不著痕跡地把燈泡移得朝向對方一些。他仔細看了看李家路的長相。
就長了張清清秀秀的書生臉,看身板和坐在椅子上的上半身高度,周進覺得他沒有自己高。
“你在看什么?還要考慮嗎?”
“當然要考慮了,畢竟我是真的沒帶錢?!敝苓M坐下來看向李家路,對方聞言,十分不耐煩,嘀咕了一句:“傻子嗎……”
周進無視這句話,想著多聊幾句的任務:“你不太像昨晚來偷東西的那個人啊?!?p> 李家路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周進這個傻子只知道屁顛顛地來,連錢也不帶,都懶得跟他認真說話了:“不是我還能是誰?”
“昨晚那個人至少跟我一樣高,身材也比你魁梧一點。”
“我沒有你高?”李家路站起身來,竟也有一米八的身高。
周進看他起身了,伸手揪住銬住他雙手的手銬的鏈子,把他的雙手往自己的方向扯,李家路一時沒反應過來,手就這樣被帶了過去,拉到極限時還差點前傾倒下。
“你干什么!”李家路收回自己的手,趕緊坐回座位上,露出一種“怎么還跟我動手動腳起來了”的慌張表情,似乎認為自己對富家公子的禮數的預判出了問題。
周進多看了李家路一眼,剛剛對方站起身時,他看到對方穿的是一身教書先生式的長袍,臉卻是一副年輕像,表情一直不太穩(wěn)定,沒有那種主掌本次談判主動權的冷靜,反而又焦躁又不耐煩。
這時肖警探推門進來:“周先生,周老板來電話,說有話跟你說,您快去接電話?!?p> 周進跑到外面工作臺去接電話,只聽自己老爸嘆了口氣:“是假的,兩個都是?!?p> 周進“哦”了一聲,說:“我跟那人還沒聊完,待會我回去再跟您說。”
周進回到那間審訊室時,臉上的表情從之前的“可以好好談談”變成了“誰和你好好談談”,陰沉冷淡,把李家路都看怔了。
“你是還想跟我談條件嗎?繼續(xù)說,把你保釋出來你就會帶我去拿到馬,是不是這意思?”周進站在桌子另一邊,居高臨下地瞪著李家路,“一只馬至少有五公斤,你這小身板抱來兩個高仿,還抱走了三個,力氣挺大啊?尤其是這手,老人家都愛說男人手小有福氣,我那天晚上看到是什么你知道嗎,你就在這裝,究竟是誰偷的快點說出來!”
周進突然咄咄逼人,嚇得李家路好半天沒說話。
“你,你說什么?”
“……”周進轉身叫門口的警探,“警探,是他偷了我的東西,但是已經毀壞了,他只是騙我來說一些挑釁的話的。他都自首了,抓緊時間判刑吧?!?p> “??誒??”李家路在后邊一頭霧水,看著周進毫不猶豫地往外走,心中大驚道,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等等!等等!周進!周先生!”
李家路著急地起身想追,結果還沒走幾步就被警探拉住了。
“周先生!您等等!您再聽我說幾句?。 崩罴衣酚纸辛藘删?。
周進就遠遠地停下,然后轉身遠遠地看著李家路:“不用把家人托付給我,我不會幫你撫養(yǎng)的。”
李家路聞言急得快掉眼淚:“你過來呀,聽我再說幾句行嗎?”
周進作出不耐煩的神色,回到審訊室,其實心里對李家路的斤兩已經有了把握了:“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其實我,東西不是我偷的,只是有人叫我來,叫我來自首,說來的人一定會把我保釋出去,然后讓我?guī)闳フ夷愕鸟R,事成之后會給我一萬大洋,我家老父老母養(yǎng)老的錢就有了,我也不至于每天這么辛苦地……”
“所以你知道我的東西是什么嗎?”
“不是馬嗎?”
“什么馬?”
“就是……騎的馬唄?”
“……”
周進抿抿嘴,又問道:“你真名就叫做李家路嗎?”
“是啊?!?p> “讓你做這件事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啊,但他已經給了我二千大洋的現金……所以我……”
“我把你保釋出去吧。至于要帶我去什么地方,還是算了,我還有事要回家?!?p> “別啊不帶你過去我拿不到后面尾款的……”
周進瞪他一眼:“不如蹲大牢也可以?!?p> “……”李家路有點后悔自己沒沉住氣,一口氣把話都說出來了,“不用了,謝謝小爺把我保釋出去?!?p> 周進的同學孫譽,他的叔叔在巡捕房有一定地位,周進就拜托了一句,先把保釋的錢賒著,下次再還。
兩個人一起走出巡捕房,站在馬路邊上,周進對他說:“回家去吧,你不太會說謊,不適合做這種工作?!?p> “謝謝小爺……”李家路連鞠了兩個躬,轉身往馬路對面走,然而沒走出幾步,就突然中彈倒在了地上。
那道槍聲即便在人不算少的大上午的街道上,都顯得尤其刺耳,當即道路上的行人都嚇得一震,隨即開始驚恐地往店鋪里逃竄,只有周進站在原地一動沒動。他腦中突然閃過剛剛在巡捕房聽到的一句話,就覺得脖子后邊更涼了。
此刻李家路就在自己跟前被打死了。周進徑直走過一下空蕩了不少的街道,走到已經被命中腦袋直接當場死亡的李家路身邊,鬼使神差地還多看了一眼,然后繼續(xù)往前走。
剛走出一個街區(qū),周進就突然一陣反胃,不久前吃的早飯一口氣沖到食管,仿佛馬上就要從咽喉倒流出來了。
周進抬著頭深吸幾口氣,讓自己不要吐出來,因為反胃導致雙眼和鼻頭有點泛紅,眼眶里也可以得有些泛淚,導致他坐黃包車時,拉黃包車的師傅還多瞧了他一眼。
周進直接去了家里的古董店,自己老爸和店里幾個專門做鑒定的老師傅正坐在一起,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爸?!敝苓M推門進去,“叔叔好。”
周爸爸臉色緩和了一些:“進來坐。臉色怎么這么差?”
“那個人不是昨天晚上的小偷,我多問了幾句,他就全招了。結果一出巡捕房,他就被狙擊手打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