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懿剛回王府,封管家就來回稟,謝公子來了。
“請他去書房,本王更衣后就過去?!彼?。
“是,殿下?!?p> ——
書房內(nèi),謝恬端著茶,臉色十分淡漠,連南宮懿進來,他都只抬起眼皮瞧了瞧,并未站起行禮,南宮懿也沒追究的意思。
“御史臺那些大人們怎么說?”
“按照你我當初猜想的那樣,御史臺都是些清流文官,他們聽說瓊州的賑災(zāi)款被地方官員瓜分,群情激憤,這幾日我案頭上奏的折子都快頂?shù)搅荷先チ??!蹦蠈m懿捏著鼻梁嘆了嘆。
“淮陽候一派官員落馬,其他人就有機會頂上,再加上瓊州很快要大興動土,是最能做出一番功績的時候,他們當然巴望著李家府倒霉?!?p> 南宮懿邊喝茶邊道:“還是謝大人教導(dǎo)有方,謝大人的門生去守瓊州的話,本王是放心的?!?p> “父親的心思你明白就好,”謝恬有點詫異地瞧他,“不過,你真的想讓他的人去瓊州?”
南宮懿抬頭,“謝大人為人忠正,門生遍布朝廷,乃朝廷重臣,他若推薦人去瓊州,本王必然允他?!?p> “你,唉,”謝恬欲言又止,搖頭道:“父親的確為人忠正,可他也太過忠正了,總之你要小心。”
“我方才看你在御史臺門前跟花道長站在一處?!?p> 謝恬神色微不可察地冷了一度,“不錯?!?p> “你可跟她說了?”
“沒有。”謝恬懶洋洋道:“你都沒跟她說,我更加不會多嘴?!?p> 謝恬說謊也說得心安理得,畢竟是花嫵猜出來的,不算他多嘴。
南宮懿看起來沒什么變化,坐回書桌后頭,問:“崔融那些貪污的證據(jù)何時能送來?”
“放心吧,五日后大理寺堂審時定能拿得出來,現(xiàn)在不拿出來,也是怕崔家提前動什么手腳?!?p> 南宮懿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嗯,那你若無事,就先——”
“但我聽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你要小心。”謝恬心道殿下你也太明顯了,打聽完有關(guān)花道長的事就像想打發(fā)我走。
“什么消息?”
“齊國太子昨日去拜會我父親,我聽說他有興趣想去看堂審?!?p> 南宮懿皺了皺眉,“哦?他想去?”
“殿下會讓他去么?”
南宮懿思量片刻,道:“無妨,他想去就讓他去吧,他是貴客,本王也不好硬攔著?!?p> “殿下若是不想讓他出面,怕橫生麻煩,何不把他困在流云觀上?!?p> “他又不是沒有腿,本王說關(guān)著他就能關(guān)?。俊蹦蠈m懿隨意打開一本折子,隨口道。
“我們關(guān)不住他,別人未必不能,也許花道長就能呢?!敝x恬道。
“謝恬,”南宮懿抬頭直視他,淡淡道:“長安的事,不要扯上她來?!?p> “只是請她幫個忙而已,殿下是不愿意承她人情嗎?”
南宮懿沉默半晌道:“不錯,她是修界人,又是太淵觀人,承她的人情便不好還了?!?p> 謝恬道:“齊國太子也算半個修界人,修為甚高,且我們都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你在瓊州遇到的邪門道法,萬一他在堂審時動手腳,誰看得出來?你就不怕你的謀劃被他攪合了么?”
“咳咳?!蹦蠈m懿話還沒說,突然又咳起來。
謝恬見他這樣子分明是不愿多說,不好再勸,只好行禮告辭。
走前他道:“齊國太子透露給父親他想去堂審,我其實也摸不到他是怎么想的。我本來想,倘若他去不了,那他再有心計也無計可施。不過你說得也對,花道長是世外人,讓她摻和長安之事的確不妥,畢竟她遲早是要回稷華山去的。”謝恬說完這話便出門了。
謝恬走之后,書房靜悄悄的,南宮懿低頭瞧著茶盞里的青葉,喃喃念叨了一句,聲如微風,“她遲早是要回稷華山去的?!?p> ——
五日后,齊巔站在大理寺外頭,長身玉立,身披織錦長衣,等著南宮懿。
“槐王殿下,本宮也來了長安幾日,對榮安侯府這兩樁案子感興趣得很,想來湊個熱鬧,殿下可會嫌本宮不請自來?”
“不會,太子殿下請?!蹦蠈m懿客氣地請他一道進去,一臉笑意,像清晨的山風一樣讓人清爽。
齊巔心里著實不大痛快,南宮懿給他的印象總是笑盈盈的,不慌不忙,從不疾言厲色,像那些飛升了的神仙一樣滿懷悲憫,好像任何事都不值得他緊張傷神。
可齊巔就不信,他真的能對所有事淡然處之,毫無弱點。
“槐王請?!饼R巔與他一并跨入大理寺門內(nèi)。
——
花嫵站在榮安侯府后街的巷子盡頭,望望街上沒什么人,帶上兜帽。
今日大理寺提審崔家兩兄弟,榮安候和府上重要的人都會去,這是她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后的機會。
這幾日她也沒閑著,她花了三日時間,圍著榮安侯府外圍布了一個陣一個結(jié)界,陣法能在短時間內(nèi)強化她的天賦,而結(jié)界只能允許她和靈霄出入,其他道士會被關(guān)在里面。
她深吸一口氣,抽出符紙點燃,準備開陣。
身后幾道陰風掠過,花嫵頓時暗道不妙,這個感覺跟她在白扇瀑布內(nèi)見過的妖道一樣。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幾處火辣辣的疼從后背脊柱中傳來,清冽的空氣中混入溫熱的血醒氣,花嫵像布偶一樣摔在了地上。
——
大理寺。
齊巔坐在側(cè)面上首的位置上,一臉嚴肅地瞧熱鬧,南宮懿就坐在他對面。
“來人,帶犯人上前來!”堂上大人宣道。
此時,他的手下忽然上前,湊到他耳邊道:“殿下,花道長去了榮安侯府,被妖道所傷。”
齊巔皺了一下眉頭,問:“傷得可重?”
“花道長流了一地血,逃走了?!?p> 齊巔愣了一下,逃走了?她不像是會為了活命不顧同伴性命的人,她沒有硬闖候府,莫非是知道榮安候布了天羅地網(wǎng)就為抓她?
“殿下,要派人救她么?”屬下心道太子著重囑咐盯著這位女冠,可是看中了她?
齊巔并未立即下令,而是瞄了一眼南宮懿,悠悠道:“不急,我想有人比我更急?!?p> 果然,就在崔融兩人還沒被押到殿上的時候,西柏就從殿外飛奔了進來,東梧想攔,可沒攔住。
西柏湊到南宮懿耳邊,跟齊巔的下屬說了一樣的話。
“她現(xiàn)在在哪?”南宮懿立即問。
“好像逃去城外了。”
南宮懿轉(zhuǎn)眸看向榮安候,如星辰一樣廣闊深邃的眸子幽幽發(fā)光。
榮安候察覺到他的眼神,捋著胡子疑惑道:“殿下怎么這樣一副臉色?本侯兩個兒子蒙冤未洗,還不曾這樣發(fā)愁呢?!?p> “把你的人叫回來。”南宮懿低聲快速道,聲音冷得像迅速結(jié)冰的雪原。
榮安候道:“那本侯要親自安排才行,可本侯也不能讓我的孩子被平白無故冤殺呀?”
此時崔融和崔黎剛剛被帶到殿外。
“帶上——”
“慢著。”南宮懿突然起身,打斷堂審大人的話,殿上文武官員都是一愣,一齊看他。
南宮懿眼中無半分情緒,淡淡道:“傳本王令,崔家兩位公子受人誣陷,經(jīng)查證并無罪過,今日一并放行,不必再審了?!?p> “啊?”一道道困惑和質(zhì)疑的聲音此起彼伏響起。
齊巔陰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滿意,起身道:“哦?不審了?那便是沒有熱鬧可瞧了,真令本宮失望,告辭?!?p> 他說完便大步跨出門去,一離開大理寺,當街便震起衣袖,召出一柄黑色古劍,御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