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眼角稍揚,詫異地盯著我,我也用一雙純真的眼瞧著她,心想:“想不到吧?九年未見,你長成了大姑娘,姐姐竟與你當年一般年紀?!?p> 她的眼底有些濕潤,嘴唇顫了顫,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跪下身子說:“奴婢青鸞?!?p> “青鸞?”我雙手拉住她胳膊,把她拉起來,對她說:“青鸞姐姐!我喜歡你!”
她更加錯愕,不肯起身,沖我連連拜了幾拜,說:“奴婢承蒙公主殿下抬愛,奴婢身份卑微,萬萬擔不起姐姐這二字。”
“不嘛!青鸞姐姐這么厲害!我要把你要到我宮里去。”
說完,我便拉著青鸞起身,拉到桌前,捧著一大盤子的點心,沖著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青鸞姐姐,這糕點香甜軟糯,你嘗嘗嘛!”
我能沖著自己妹妹撒嬌賣萌,也是很不容易了。青鸞認不出我來,我看她又驚又窘的樣子,想來她一個小小舞姬,在這宮里并不好過。
“公主殿下,您就別折煞奴婢了,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定會責罰奴婢?!鼻帑[被我抓著的手已經冷得像冰,看來是真害怕。
“他敢!”我喝道。
“你說誰敢?”
瞧啊,這個踩著官靴跨過門檻信步而來的家伙,僅僅一聲,就把我嚇得立馬從狼變成狗了!
“我……”我咽了下口水,心虛地說:“我說長生呢!”
見云霽寒進來,青鸞立刻松開了我的手,跪地向云霽寒請安:“奴婢給殿下請安?!?p> 云霽寒臉上沒什么表情,他身后的長生沖青鸞使了個臉色,青鸞起身要走。
“欸?別走!”
我上前摟住云霽寒的胳膊,一邊搖一邊央求道:“太子哥哥……”
“嗯?”
云霽寒負手而立,連眉毛都不抬一下,我只能發(fā)揮死皮賴臉大法,沖他好一頓眨眼睛,把嘴咧開,笑得臉都長法令紋了。
“求你啦!太子哥哥,把這個舞姬賞給我,好不好?”
云霽寒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任我把他的胳膊當成鐘擺一樣晃,他也不惱。
云霽寒瞥了我一眼,似突然來了興致,他道:“口渴!”
我!我忍!
我繼續(xù)笑顏如花,去桌上捧茶,旋身的時候卻踩到了裙角,“哎呦!”
就在我的頭馬上就要親吻桌角的一刻,我又被云霽寒有力的大手撈了回去,真的是撈,一只手,跟撈魚一樣。
“笨!”
他把我卡在自己腰間,抱到了席子上,把我擺正,伸手在我并沒被磕到的頭上揉了揉,聲音溫和了幾分,道:“怎么?不嫌棄她是孤的人了?”
我“嘻嘻”笑了兩聲,把桌上的茶遞給他,說:“太子哥哥自然什么都是為翊兒好的?!?p> “這個舞姬,本事可不小,你拿走了,孤可無趣了?!?p> 云霽寒沒喝茶,嘴上在聊青鸞,眼神卻是盯著我的,他冷硬著一張臉,又說:“這個缺,誰來補?”
“我來!我會常來,叨擾太子哥哥!”我舉雙手自告奮勇,心想:先救青鸞出火坑再說。
云霽寒瞇了下眼,別有深意地瞥了眼還跪在地上的青鸞,應了聲:“尚可。”
什么叫尚可?你賺了好吧?
“都下去吧!”云霽寒拂拂手,長生立刻把青鸞帶了出去,春華、秋實也識相地出去了。
待人都走光了,云霽寒把我抱到他腿上,他饒有興致地玩起了我的手,我被他擺弄得心里沒底,如今,妍若說的話就像一個疙瘩系在我的心眼兒處,叫我好幾日喘不出一口順暢的氣兒。
而且,我還做賊心虛,云霽寒是不是發(fā)現了什么蛛絲馬跡?我抬頭瞧他的眼,卻只看到了一池深譚。
“太子哥哥,你的表情真嚇人?!?p> 我壯著膽子,瞪著一雙汪著水的眼睛,想他定是被未央宮的事情擾了心,我便有了一絲報復的歡愉,叫他要賣我,叫他把我當狗養(yǎng)!
“云翊!”云霽寒竟直接喊我的名字,嚇得我咬了下唇,心尖兒有些發(fā)慌。云霽寒卻深深呼出一口氣,他說:“戰(zhàn)事將起!”
什么?我的耳朵“嗡”地轟進一窩黃蜂,真希望我是聽錯了。
云霽寒把我的小手護在他的大手里,說:“惡戰(zhàn),少則半年,三年五載也未可知?!?p> 三年五載,必是強敵,放眼整片大陸,能有這個本事挑釁承國的,唯有北疆的戎國。
“為什么?”我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戎國虎狼之君,不會甘心蝸居在荒原的。
云霽寒沒回答,他只是反復摩挲著我的手,似乎在把玩什么稀罕物件。我抬頭看了他半晌,終于在他的臉上讀出了不舍。
“你要去?”
我下意識地揪住他的一根手指,堂堂太子出征,給戎國這么大面子?
云霽寒卻嘲笑般地笑了,道:“我不能去?”
“父皇不會讓你去的!”我說得篤定。
我跳下他的懷抱,與云霽寒面對面,他的手還拉著我的,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比平日里少了些寒冷,唇微微張著。
我盯著他許久,卻不知該說什么,心頭涌上來強烈的不安感,即使他臉上的面具一層扣著一層,即使他養(yǎng)我不過是為了那把龍椅,為了他的天下大計,即使九年來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得不承認,我被他養(yǎng)得惰性十足。
“四月初八,說好出宮的?!?p> 最后的最后,我只留下這么一句話,而云霽寒也沒有拉住我。
我心虛了一路,未央宮的事情,他都毫不在意的嗎?難道在這個男人心里,唯有那把龍椅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信!
我把青鸞帶回了寶月宮,叫她做一等宮女。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安置她的法子。
蘭香館的舞姬,都以鳥雀為藝名,我的上一副身子是蘭香館的魁首,黃雀兒。青鸞是我的親妹妹,我們被繼母賣到蘭香館時,我十一歲,妹妹只有五歲,那次我死的時候,青鸞只有十二歲。
蘭香館的日子,不過是表面風光,我?guī)е苓^幾次,被抓回來后喂了一種不知名的藥,一身武功便再也使不出來了,我又被丟進地牢里打得遍體鱗傷。后來,我干脆不跑了,做了魁首,竭盡所能讓青鸞過得好一點兒。如今,即使在宮里我也朝不保夕,但我還是想護她。
牛皮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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