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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有此生

憶,思北(七)

故里有此生 黃葉子呀 2071 2019-07-10 20:16:04

  阿唯十八歲也沒去見思北,回憶真的太長太長了,她看著這條路,她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當不跟思北說那樣的話,不應該讓他去美國,或許,他會好受些。

  阿唯擦了擦眼角的淚,思北離開美國后,她每天都在吃素,每天都在祈禱,電視說美國人信上帝,她就學著西方的禮儀,每個周六去往教堂,為思北祈禱祝福。

  這條路太過熟悉,阿唯蹲下來,三年了,她將再次見到思北,可她不希望以這樣的方式相見,她在夢里都幻想過他們再次相遇的情景,卻萬萬想不到,會是道別。

  阿唯站起來時腿都麻了,她一步一步的走到病房,她站在門外,透過探視窗,正看到醫(yī)生搖頭。她捂住心口,思北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

  阿唯忍不了了,她沖到衛(wèi)生間,將水開的極大,放聲大哭,躺在病床上的是思北吧,是他嗎?一定是他,雖然體型已經(jīng)嚴重跟不上個子,但他就是思北。

  路過衛(wèi)生間的人來來往往,阿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以為這些年,思念思北已經(jīng)是一種習慣,卻還是逃不了這樣的方式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手機一直在包里振動,阿唯拿起,這是詩遠打的N通電話,她摁了擴音,詩遠在那頭大吼:“李阿唯,你死哪兒去了,還知道接電話。”

  詩遠從床上跳起來,李阿唯終于接電話了,可還沒等他嘶吼完,電話那頭又無情的給他掛掉,他心想李阿唯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不能坐以待斃,套上外套,往校外跑去。

  通話夾雜著流水的聲音,阿唯吸氣,深呼吸,吸氣,深呼吸,掛掉電話,面帶微笑走到病房。

  阿唯這輩子,按照算命先生要活到七老八十,那現(xiàn)在的年紀還算不上前半生,卻硬生生流掉半輩子的眼淚。

  阿唯舉起手,握緊拳頭,放下,鼓起勇氣再舉起,又放下,她轉過身,靠在墻上,雙手捂住臉,從接到李蘭電話開始,她的心就不受自己控制,情緒不受自己控制,她怪自己,再哭下去,什么時候才能見到思北。

  她換亂從包里拿出口紅,這支迪奧999是思北從美國給她郵寄過來的,國內晚了半年才上市,思北說,慶祝我們家阿唯讀大學,以后要像個小女人一樣撒嬌,這樣才可愛。

  阿唯抹了些在唇上,一邊安慰自己,這樣是不是看上去要精神些。

  她又從新站在病房門口,面帶微笑,敲門。

  開門的是李蘭,阿唯鞠了一躬笑著給李蘭說:“你好,李媽媽?!?p>  阿唯以前也是跟思北一樣,直呼李蘭的大名,一直到思北去了美國。

  李蘭憔悴了許多,阿唯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精干歷練的樣子,與現(xiàn)在的憔悴比起來,突然想,這世界能改變一個人的,究竟是什么?

  李蘭扯著沙啞的聲音,“思北剛睡去,一直叫醫(yī)生晚點注射麻藥,醫(yī)生還是給他注射了,這樣他要好過些,醫(yī)生待會兒要給他做胃部檢查。”

  醫(yī)生見阿唯來了,帶著護士出去,阿唯給醫(yī)生道謝。

  阿唯站到病床前,呼吸機里傳來思北艱難的呼吸聲,她蹲下,將頭埋在思北的手心里,緊緊抓住思北的手,“思北啊,李阿唯來了。”

  思北的手指動了動,睜開眼睛,“阿唯?!?p>  阿唯猛的站起來,滿臉淚水,這已經(jīng)是她今天控制不住自己的第N回,她擠出一個微笑,淚水剛好夾在她酒窩里,她靠近思北,思北努力對她笑,“阿唯,我沒事兒?!?p>  阿唯瞬間就崩潰了,他呀,李思北啊,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啊,如今骨瘦嶙峋的躺在病床上,阿唯一個勁的對思北說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來晚了,思北對不起。

  思北抬起另一只手,擦掉阿唯吧嗒吧嗒往下落的淚水。

  李蘭躲在窗角,她不知道思北還能撐多久,自己還能撐多久。

  窗外的雪鋪了一層又一層,烏鴉在枝頭上高歌,像是對思北最后的歡送。

  陸醫(yī)生這時候開門進來,阿唯見到他尤為吃驚,“陸醫(yī)生?”

  ”思北的情況不是很好,如果再做胃部切除,也只是讓他茍延殘喘,我建議,不做了,他還能熬過這個月。手術風險太大,動完手術也只能活完這個月,看你們選擇。“陸醫(yī)生說道。

  李蘭抓住陸醫(yī)生的手,她分不清是不是該做還是不該做,胡亂的語言打亂了她的思緒,阿唯起身抱住她,試著安慰,李蘭的情緒漸漸穩(wěn)定,阿唯看著陸醫(yī)生,”陸醫(yī)生,不做了?!?p>  陸醫(yī)院取消了思北明天的手術,就連下午的胃部檢查一并取消,思北被送過來的時候,醫(yī)院已經(jīng)拒絕收了,思北沒得救,胃癌晚期。

  今年,剛好,思北活過三個年頭。

  見慣了無數(shù)次的死亡,陸醫(yī)生以為自己也該強大,但每一次,他都會消沉好久,久到自己淡忘,久到自己經(jīng)歷下一次。

  阿唯望著思北消瘦的臉,化療已經(jīng)帶去了他全部的頭發(fā),他曾今引以為傲的頭發(fā)呀。

  思北又睡過去了,因為藥物的作用,他經(jīng)常處于半夢半醒間,他告訴阿唯,他其實一點也不痛,就是很累,想要睡,又害怕再也醒不來。

  思北說話的時候,阿唯就哭,她回答不了思北的問題,生離死別,誰都要經(jīng)歷那么一次。

  下午阿唯守著思北,思北醒來的時候,阿唯給他講這些年發(fā)生的事情,她高中畢業(yè),來到大學,大學認識了什么人,她的老師怎么樣,阿唯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思北斷斷續(xù)續(xù)的聽,然后斷斷續(xù)續(xù)的睡去。

  李蘭安靜的時候會一直盯著思北,阿唯坐到她身旁,她雙眼空洞,像是沒了靈魂。

  “阿唯,我是不是不該將他帶到美國,是不是因為我,他才會這樣?!崩钐m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哭,她像是質問,又像是責怪。

  阿唯拍了拍她的背,在轉眼間竟看到她青絲下面隱藏的白發(fā),她是誰啊,能在美國紐約立足的人,一聲令下就能影響好幾百號人飯碗的女魔頭,如今呆在醫(yī)院,還幾天不洗頭,不洗臉。

  李蘭沒有錯,錯的是我們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影響別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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