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暴雨如注。
轟——
漆黑如墨的天穹上,不時傳來炸裂的暴雷聲,猶如天要裂開一般,音波滾滾,八方震動,聲勢極端浩大,讓人聽之心肝俱顫。
七十歲多的樂家族長樂才一身錦衣長袍,背負雙手,站在廳堂門口,望著外面屋檐下風(fēng)雨飄搖的燈籠,默默地發(fā)呆。
一身武將盔甲的王立猛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側(cè)的靠背椅上,望著門口被風(fēng)吹得亂晃的燈籠灑下的明暗變幻的走廊地面,目光越發(fā)地深沉。
劉坎雙臂環(huán)抱于胸前,站在門口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的石板地面上,任由細碎的雨絲隨風(fēng)拍打在臉上,脖子上,身上,一點也不在意,涼風(fēng)裹挾涼雨,反而給了他一種涼爽的感覺,一直以來焦躁不安的心,似乎也慢慢地平復(fù)了。
房間,還有低頭沉思的王老,被包成木乃伊的樂希文在,二人同樣也很焦慮,不過大家都沒有出聲,房間內(nèi)一直保持著詭異的平靜,和外面風(fēng)雨雷聲大作,好似完全相反的兩個世界。
“報——”
暴雨嘩嘩聲響中,一聲喊叫突兀地響起。
廳堂前面的院落中,有人踩踏著雨水,頂著暴雨飛奔而來。
房間內(nèi)五人都反應(yīng)過來,齊齊把目光投了過去,只見蛛絲垂掛一般的密集雨簾中,一個身穿官服的送信兵渾身濕淋淋地跑了過來。
“工部的下發(fā)文書?!?p> 送信兵在走廊上,恭敬地把一個油紙包裹的四方文書折子遞了出來。
王立猛起身過去拿起,幾下撕開外面的油紙,將里面印有工部標(biāo)志圖案的折子打開,只掃了一眼,立刻狂喜著大叫起來。
“成了,成了!陛下恩準(zhǔn)了?!?p> “好!”劉坎用力一握拳頭,歡呼起來,兇巴巴的面孔此刻滿滿的都是喜悅,看起來就像是捕捉到獵物,準(zhǔn)備大快朵頤的狗熊臉上笑開了花。
“哈哈,不枉老夫親自跑這一趟,事情總算是開始往好的方向發(fā)展了?!睒凡殴恍Γp臂一揮,長袖飄蕩而起,猶如黑夜中一只大鳥展開了翅膀,迎風(fēng)飛起,頗有幾分氣勢。
帶著這股氣勢,樂才來到了樂希文的身邊,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希文,你很快就能如愿了,乙一這次怎么著都逃不脫了。”
一邊的王老目光看了過來,笑道:“樂兄可不要忘了我們的協(xié)議,待扒了乙一天選者的身份皮之后,他以及他手下的匠人都要先交給我們,等我們將飛天球的制作技藝獲得后,乙一甚至那個匠人才能交給你們處置?!?p> 樂才呵呵一笑,“放心,老夫不會忘記的,飛天球我們也不會有絲毫的染指,這次我們?nèi)彝献?,我們樂家就是為了報仇,并除掉乙一這個禍患?!?p> “樂兄如此高義,真是令王某人佩服,王某人在此帶吾兒一起向您表示感謝!”王老起身,笑著叩拜。
樂才微微一聲嘆息,事情到了如今這步田地,他們樂家想要善了,只怕乙一也不會肯,放任那小子成長,看他如今一樁樁,一件件事情所表現(xiàn)出來的驚人潛力,只怕將來成就不可限量,那樂家可就慘了。
所以這乙一必須趁他還沒有成長起來,盡快鏟除。
樂才想著這次巨大的付出,收貨卻不大,不由得心里郁悶,不過也只能當(dāng)做破財免災(zāi)了。
劉坎也笑著走過來道賀,他是三家中獲利最大的一方,一旦兒子劉元當(dāng)成最終的天選者,未來劉家必將發(fā)達。
房間內(nèi)歡聲笑語,大家其樂融融,高興的就像過年一樣。
不過很快大家就意識到不對勁了,王知州似乎并沒有參與進來,大家掃視一圈,這才發(fā)現(xiàn),王立猛還站在門口,還在盯著手中的工部折子看。
“知州大人,皇帝陛下已經(jīng)恩準(zhǔn),工部的工程文書通知也已經(jīng)下達,這事情就算是穩(wěn)妥了,至于后面的工程如何進行,我覺得后面再慢慢商議也不遲,反正我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呢,不要急于這一時半刻?!眲⒖残χ锨皠裎康?。
王立猛啪地一聲把折子合上,遞給了他,“你看看?!?p> 劉坎有些疑惑,此刻王立猛的面色看起來非常差,如同跑了老婆一般,可是現(xiàn)在明明是皆大歡喜的時刻啊,干嘛露出這樣的表情。
接過折子,劉坎打開,笑呵呵地看了下去,很快,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而后也變成了王立猛那樣跑了老婆一樣的極差臉色。
將整個折子里面的內(nèi)容全部看完,劉坎哭喪著臉嚎叫道:“陛下這是窮瘋了嗎?這是要把我們往絕路上逼??!”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驚了,忙追問究竟。
王立猛沉聲道:“工錢要提升三倍,還要再修幾百里的官道,并加寬一丈,國賽的所有招待費用,全部都由我們承擔(dān)?!?p> “什么?”王老目瞪口呆,身子頹然摔倒在椅子上,整個人已經(jīng)傻掉了。
“陛下這也太狠了吧,三倍啊,加上官道和國賽招待,我們至少要付出五倍的代價出來,這是要把我們所有的家底全部都掏光??!”樂才咬牙,揚天哭嚎起來。
“怎么會?”樂希文也懵圈了,這和計劃的好像有點不一樣,不,不是有點不一樣,是完全不一樣。
原本改造黃落水澤的工程就需要三家付出巨大的代價,幾乎要耗費光他們所有的積蓄,不過仗著還有其他產(chǎn)業(yè)以及家里大片的土地,他們咬咬牙,也能堅持把工程做完。
可是如今一下子付出變成五倍,那簡直是要他們?nèi)以义佡u鐵啊。
“近些年朝廷國庫空虛,皇帝陛下為了籌措軍費,維持邊疆穩(wěn)固,已經(jīng)把百姓的徭役征收到好幾年以后了。其他大家族見狀,紛紛保持低調(diào),不露富,不顯財,如此才過的安穩(wěn),偏偏我們這次因為乙一出頭,還暴露了家底,自然而然就成了陛下要狠狠盤剝的對象,這次只怕要大放血了?!蓖趿⒚皖j然一聲長嘆,失魂落魄地坐下了。
“這哪里是大放血,這是要我們賭上所有的家當(dāng)?。 眲⒖泊舐暠г沟?。
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劉坎,劉家這次獲利最大,因此協(xié)議中付出也最多,如今工部的工程批下來,花費變成了五倍,劉家多上加多,自然就變得更多了。
“這次要賣店鋪,賣作坊,賣場子,賣宅院,賣土地,甚至賣家產(chǎn)才能把這么大的窟窿給堵上啊?!毕氲焦こ袒ㄙM變成五倍,那么大的一個數(shù)字,劉坎感覺心都在滴血。
“陛下已經(jīng)下旨,工部也批了,事到如今,我們沒有回頭路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把工程做完,讓乙一徹底完蛋,這樣各家還能有所收獲,不然工程延誤,我們?nèi)叶紝⒈淮蟮溑R頭?!?p> 王立猛陰沉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