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鐘少爺現(xiàn)在還在昏迷當中,需要時間休息,三位還是請回吧?!贬t(yī)療室門口,一名負責幫忙的學生對潘舜坤,孫曉初和殷曉圣說道。
“好吧,那打擾了?!睂O曉初說道,接著就拉著另外兩人離開了醫(yī)療室。
“唉,可惜了,”潘舜坤嘆了一口氣,“這么好的一個與他交好的機會。”
“那我們現(xiàn)在是怎么辦?”殷曉圣問道。
“還能怎么辦?在這里等一等咯。他應該很快就會醒的。”孫曉初自信的說道。
“那吳金星那邊呢?”殷曉圣有點擔憂的又問,“我們就這樣拋下他嗎?”
“放心吧,”潘舜坤擺了擺手,“那家伙等一會結束了就會自己上來的,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就好了?!?p> 結果,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
“吳金星怎么還沒有來?”潘舜坤也有點坐不住了,“要不我們去看一下,反正不耽誤這一點時間?!?p> “那我們就速去速回吧?!睂O曉初也點頭同意道。
三個人剛要往銅窟那邊走,就看見吳金星被兩個學生放在擔架上抬了過來。
他趴在擔架上,面色煞白,身體不斷在顫抖,雙手壓在身下,大豆大豆的汗珠不斷從頭上落下。而不明所以的三人還以為是他的虛弱是因為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所導致的。
他們立刻圍上去,剛要關心的慰問,卻被那兩個學生搶先制止了:“他現(xiàn)在的情況,呃……比較特殊,需要緊急送往醫(yī)療室。如果你們有什么事要與他說,也先請等到他情況好轉后?!?p> 他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當即閃開??粗纯嗖豢暗膮墙鹦潜惶нM了醫(yī)療室,孫曉初不禁喃喃自語:“他究竟是經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不知道。不過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應該先回到銅窟???萬一輪到我們……”殷曉圣小聲的提醒道。
“對啊,”潘舜坤一拍大腿,“還楞著干什么?趕緊走??!”
……
一進醫(yī)療室,一股濃濃的由幾十種藥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撲鼻而來。吳金星強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打量著他來過許多次的醫(yī)療室。
今天的醫(yī)療室與平時的醫(yī)療室大不相同。平時這里干凈整潔,最起碼不會有這種令人作嘔的味道。但是今天這里卻是亂糟糟的,被丟棄的布帶隨處可見,用完的藥膏也是滿地都是,至于難聞的味道就更不必多說了。幾乎所有的病床上都躺滿了人,就連過道上都擠滿了傷號,勉勉強強才留出一條可以讓人通過的路。
但不知為何,在人滿為患的情況下,角落里還放了一張空著的病床。
吳金星還看到醫(yī)師正站在醫(yī)療室的中央,一邊井然有序的指揮著在這幫忙的學生給病人包扎傷口,一邊也親自上陣給一些情況特殊的學生療傷。
看到他們來了,立刻有一個學生上前詢問吳金星這個傷號的情況。當他得知吳金星的情況后,面色有些古怪,思索片刻后開口道:“這個……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處理。我?guī)銈內ヒ娽t(yī)師吧?!?p> 在這個學生的帶領下,他們較為輕松的穿過了擁擠的人群,來到了醫(yī)師的身邊。
“我不是說了沒什么特別的事就不要過來找我嗎?沒看到我正在忙著嗎?”醫(yī)師正在給一個小腿骨折的學生接骨,他好像感知到了他們靠近,頭也沒抬的說道。
“但是……這個學生的情況我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辦?”那學生唯唯諾諾的說。
“又是什么情況?。俊贬t(yī)師顯得有點不耐煩。
“就是……”他剛要湊到醫(yī)師的耳邊小聲說道,卻被醫(yī)師毫不客氣的打斷了。
“多大點事,還用得著悄悄說嗎?趕緊說,后面還有很多人在等著呢!”
“可是……”
“沒有可是,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禳c說?!?p> “就是……這個學生的蛋被踢碎了?!?p> 話音剛落,整個吵吵嚷嚷的醫(yī)療室瞬間就寂靜了。
“嗯?他叫什么名字?”醫(yī)師好像心有所感,停下了手頭上的工作,抬頭問道。
“吳金星?!眱蓚€抬著吳金星的學生中的一個回答道。
“吳金星???把他放到那張空床上去吧?!贬t(yī)師看了下一眼,確認是吳金星后,指著角落里的空的病床說道。
醫(yī)師剛說完,立刻就有人不滿的跳了出來:“憑什么他可以躺在那張床上?”
其實這里有不少人都是需要躺在病床上養(yǎng)生的,但是因為床位是有限的,所以只能被迫坐在過道上。自然而整個醫(yī)療室內唯一一張空的床自然也被不少人盯上了。
但由于醫(yī)師沒有發(fā)話,再加上有人主動要求躺在那張床上,也被一口回絕,所以導致上面一直是沒有人的。
如果自己很慘的沒有床可以養(yǎng)傷,心里會感覺極度不平衡,但如果別人和自己一樣慘,那心里就會好受很多。于是這些人之間就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誰也不能躺在那張床上,除非是自己。
而吳金星的出現(xiàn)卻打破了這個微妙的平衡。
“不就是因為他蛋碎了嗎?那我們傷的也不比他輕???”
“就是,不應該是先來后到的嗎?”一個一早就在這里的學生說道。
“夠了,都給我閉嘴!”醫(yī)師吼道,“這里是醫(yī)療室,不是你們家。”
“那他憑什么可以躺在床上而我們不行?”第一個說話的學生堅持的抗議道。
“憑什么?”醫(yī)師凜冽的目光掃過來,讓那個學生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就憑這里我說了算!”
然后他又掃視了醫(yī)療室一圈,冷冷的說:“還有誰有意見嗎?有的話就給我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接著又對抬著吳金星的兩個學生厲聲說道:“你們兩個還楞在這里干什么?還不趕緊把病人抬到床上?”
但這時那個學生又喊道:“這里是武院,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地方,憑什么你說了算?”
醫(yī)師聽罷,頓時火冒三丈。他大步來到那學生身邊,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像是提小雞仔一樣把他直直的扔出了醫(yī)療室。
“啊啊啊~~~”
那學生的慘叫聲傳來,其他人被嚇得寒噤若聲,不敢再多說什么,但是他們臉上的表情透露了他們內心的不服。
“我知道你們都不服氣,認為在床上休息的應該是自己?!贬t(yī)師有些惱怒的,但又不得不解釋道,“我告訴你們,這張床是屬于貴賓床,只有每年光顧醫(yī)療室五十次以上的人才能享受的到的待遇?!?p> “嘶~~!”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看吳金星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樣了。
每年五十次以上?那豈不是說自入武院以來每個月至少要來醫(yī)療室五次以上?
即便吳金星此刻蛋疼的齜牙咧嘴,也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他聽說過貴賓室,貴賓席,貴賓廳,但貴賓床還是頭一次。這明顯就是隨便編出來的一個理由!
不過來醫(yī)療室五十次以上到是真的。當然,并不是每一次都是被抬進來的,不過被抬進來的次數也不少,但更多的是他自己主動進來的。
吳金星是一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雖然醫(yī)師每一次幫病人治療是他的工作,是他的責任,但是吳金星卻并不認為這是應該的,所以他盡可能的用自己的力量回報醫(yī)師。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他原本是想買上一點水果之類的感謝醫(yī)師,但隨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沒錢,雖然陳叔送的十個銀幣還在他那里一個也沒有動,可這錢他舍不得花啊。接著他又想起自己還從夏家少爺夏圣驥那里搜刮來10個銅幣,不過那錢早就給他拿來補貼家用花掉了。
他想來想去,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對打掃衛(wèi)生這一塊特別在行,沒看到他每晚都要掃茅廁嗎?他已經把武院的每一個茅廁都打掃過好幾遍了。于是他經常一有空就過去打掃醫(yī)療室,以感謝醫(yī)師的治療。
醫(yī)師第一次看見他拿著掃把過來也是一臉懵逼,在知道原委之后也感覺哭笑不得。他從醫(yī)這么多年,見過送水果的,送花籃的,送錦旗的,但還從來沒有見過來打掃衛(wèi)生的。他自然也勸過吳金星好多次,但都無濟于事,也就不管他了,反正是累的是他自己。
但說沒有觸動自然是假的。自他來到太元私塾作醫(yī)師后,治療過的學生數不勝數,但就連說一聲謝謝的學生也只有一小部分人,而后來有用實際行動來感謝過他的學生,一個手指就能數的過來——只有吳金星一個。
半生滄桑讓他不禁感慨,這世上估計也沒有什么人念所謂的恩情,所謂醫(yī)病,也不過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交易罷了。但是沒想到在這偏遠的太元私塾,竟然讓他遇到了一個。
“呵。”他輕輕哼了一聲,轉過身時,又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