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明月曾照江東寒

第20章

明月曾照江東寒 丁墨 4356 2020-02-12 13:49:35

  大年初一,大晴天,極燦的日頭,照得雪白大地晶瑩晃眼。

  娘拉著我圍坐炭火邊,仔細(xì)端詳。爹坐在一旁飲茶。

  “夫人,小姐這幾個月來,可干了不少大事?,F(xiàn)在江湖都稱她做‘攻云仙子’!”小藍在一旁不失時機的道。

  娘微笑點頭,道:“似又長高了不少,臉也尖了些?!?p>  我摸摸下巴:“女大十八變呀?!?p>  “行走江湖多日可有何心得?”爹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沉思片刻,道:“無論多么高強的武功,行走江湖,須得謹(jǐn)記‘小心’二字。要會裝,喜怒不形于色;不逞強,打不過要跑。”

  爹默了默:“你這小霸王肯服軟,倒有些長進?!?p>  其實爹,這些如今我都還做不到……

  “初五,我和你娘就離開廣州?!?p>  “如此快?”

  “我?guī)隳锍龊T朴??!钡y得的慈愛的看著我,“你也大了,在江湖也創(chuàng)出些名堂了。我可以放心帶你娘云游四海了”

  “你們要去多久?泓兒想你們怎么辦?”我呆呆看著眼前含笑對視的兩人。

  “我們會來找你的。”爹道,“今日新年,泓兒想要什么?”

  我心中的離情別緒依然纏綿著,無精打采的道:“那就給錢吧?!?p>  “下山幾個月,倒學(xué)會貪財了!”娘芊芊玉指戳了戳我額頭,“這是娘給你的,看看?!?p>  一對淺綠透亮的玉佩,躺在娘掌中。兩塊玉佩一模一樣,皆是圓形,中心方孔。上下均雕琢著一位佛家尊者張開雙臂,懷抱著那方孔。

  我接過來,樣子是丑了點,可是玉質(zhì)著實不錯,那綠仿佛要從玉里邊溢出來,倘若錢花光了,估計拿去當(dāng)鋪能值不少……

  娘湊到我耳邊:“泓兒,這一對玉佩,你若是有了心上人,就將一只送給他?!?p>  看著娘一副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歡喜模樣,我僵了僵,直言不諱:“娘,這玉佩這么丑,我怎么送得出手?”

  “荒謬!”爹罵道。

  娘又戳了戳我腦門:“小孩子不識貨。這可是上古神玉。你外公給我的,佩之可驅(qū)百毒、延年益壽、逢兇化吉……”

  越說越離譜了!

  我誠懇道:“娘,那你戴過,有用么?”

  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跟著你爹,也沒被人下毒,也沒遇到過什么險情,所以沒見識過。”

  也對,娘原所在師門,在二十年前也是橫行天下的主。她初入江湖便被我爹吃定,自然是無風(fēng)無浪。

  爹抬手,一堆黑色事物扔了過來:“拿著?!?p>  爹給的,必然是奇珍!哪像娘,給些不靠譜的據(jù)說“逢兇化吉”的玉佩?

  我忙接過一看。是一條黑色鑲金絲腰帶。

  也許,也是暗器。

  爹肅然道:“你前些日子差點丟了性命。這是我和你二師兄以前一起造出的小暗器,只望下次遇險,能救你性命。”

  我深吸了一口氣,好東西??!

  腰帶背后,隱藏著一排細(xì)密的小針,針尖隱綠。

  “機關(guān)在右側(cè),自己回去慢慢琢磨吧。”

  ——————

  師父贈了我一份劍譜,林放直接給了我五百錢的紅包——于是我對盟主的景仰之情陡然上升。

  幾個師兄也有小玩意相贈。

  溫宥贈了我一對極其小巧的匕首,柄上還鑲了綠寶石。我愛不釋手。插在靴子里,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上下這么多武器,還真有點沉。

  我看著自己腳尖道:“我也有東西贈你?!?p>  “噢?”他朝我伸出手。

  “過幾日再給你。一塊很丑的玉佩?!?p>  過些日子,等爹娘走了。否則我們一人一塊玉佩在他們面前晃蕩,小子你可就死無全尸了。

  他嘴角浮現(xiàn)笑容,說:“好?!?p>  我在大年初一找的最后一個人是徒弟霍揚。

  霍揚很鄙視的看我一眼,很鄙視很鄙視。

  鄙視得我不敢開口向這個冷酷而暴躁的野獸徒弟要紅包了。

  初五,爹娘等人飄然而去。

  初六,我沉浸在離情別緒中。

  初七,整個蒼梧城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慶氣氛中。這晚,林放宴請了廣州各色官員、武林人士。因為明日一早,我們便要離開廣州。

  前廳,熱鬧非凡。

  我告了假,一個人坐在后廂的小花園。叮囑溫宥一會兒看到美味就給我送過來。

  我手捧那對玉佩,斟酌語言。

  “子蘇,我娘給了我一對玉佩,太難看了,分你一塊?!?p>  不行,這樣他會不珍惜不重視!

  “子蘇,我娘說,讓我把這玉佩送給心上人,這玉佩可是一公一母?!?p>  娘啊,你殺了我吧!

  “子蘇,給你一塊玉佩,這是你贈我匕首的回禮?!?p>  妥當(dāng)是妥當(dāng),可是少了點韻味……

  腦海里忽然響起他低沉的聲音,那是那日他對霍揚說:“你知道就好?!?p>  他到底是要告訴霍揚“你知道她是我心上人就好”?還是要說“你知道你是她徒弟就好”?

  我竟然不敢問他。

  “小姐,你干脆告訴溫公子,你中意他,不就得了!”小藍在一旁撇撇嘴。

  我暴怒道:“誰說我中意他???”

  “戰(zhàn)……姑娘?”一把溫和的聲音響起。

  我轉(zhuǎn)頭,裘安一身青袍,微笑著站在我們面前,目光炯炯。

  話說除夕夜他酒醉求親后,我一直都不知如何面對他。

  乃至初一本是要向他討紅包的,我都忍了。

  現(xiàn)下他面帶坦然笑容站在我面前,我倒覺得有些釋然和歡喜。

  “裘安,你怎么跑到后頭來了?!蔽矣媚_尖將一旁的椅子勾過來,示意他坐下。

  “我是專程來找你的?!彼匀欢坏牡?。

  “此去江州千里,不知何日才能再見。”他從袖中拿出一樣?xùn)|西,遞到我面前,“此物相贈,愿戰(zhàn)姑娘記得有裘某這個朋友。”

  我看著他手中閃閃發(fā)亮的金簪,樣式簡單卻質(zhì)樸大方,只怕價值不菲。

  “這是?”

  “這是我母親留下的簪子,希望你能夠收下。”

  一旁小藍倒吸一口涼氣,狂向我眨眼搖頭。

  廢話,我當(dāng)然知道不能收!傳奇故事都這么寫的,金簪,就是公子和小姐私定終生的信物!

  我斟酌著語言,卻聽那裘安又道:“小藍姑娘這么用力吸氣。這簪子只是朋友相贈之物,盡可放心。只是,裘某除夕所說卻也是真心話,望戰(zhàn)姑娘知曉?!?p>  知曉?知曉?我如何知曉?

  生平第一次,有男子如此直接,我窘得臉上火辣辣,頓時不知道說什么,只得喃喃道:“可是……不行……”

  對面裘安深吸一口氣,道:“戰(zhàn)姑娘不必說,裘某明白。那日戰(zhàn)姑娘被霍揚重傷,見到子蘇與戰(zhàn)姑娘相擁,裘某就明白。戰(zhàn)姑娘這樣的大雁,只有子蘇那樣的飛鷹,才能相配。”

  他微笑看著我:“可惜裘某身上背負(fù)太多,整個廣州武林的重建重任在肩。裘某做不了飛鷹,只希望戰(zhàn)姑娘馳騁天下之時,莫忘了裘某在廣州,掛念你們,今生今世,生死不相背離?!?p>  裘安灑脫而悲傷的離去了。

  我手握那冰涼的金簪,心中有些難過。

  “小藍,自己中意的人,不中意自己,真的是件哀愁的事?!?p>  “小姐,你放心,你這么好看,武功又好,你中意的人,一定會中意你。只是,你到底是否中意溫公子呢?”

  我沉默不語。

  “難道是林公子?”

  我搖搖頭。

  “霍……揚?”

  我瞪她一眼:“那是罔顧倫常!”

  “那一定是溫公子?!毙∷{笑道,“你都沒否認(rèn)?!?p>  我拿出那兩把小匕首:“小藍,我不曉得。只是,我就是覺得他生得最好看,比文璇、比我爹還好看。跟他在一起,我最歡喜,也最自在。我就想能跟他,這樣永遠闖蕩江湖下去。把八州武林都平定,然后,我們可以走遍大江南北,成國、趙國、西域、北遼、蓬萊……一人一匹馬,哪里都可以去,去哪里都可以。”

  小藍輕輕抱住我,神色動容:“小姐……”

  我的耳和心同時一顫。

  身后某處,有人氣息驟然加粗。

  我頓時黑了臉,推開小藍,轉(zhuǎn)身怒道:“什么人?!”

  足尖輕點,我便要發(fā)力。

  卻見一個黑色英挺身影,風(fēng)行掠遠。

  多么熟悉的黑色身影。

  我的腳一下子軟了,力道再也提不起來。

  我走過去,看著地上散落的幾塊糕點。

  一顆心突突的跳,轉(zhuǎn)頭看向小藍:“完了,小藍,子蘇跑了?!?p>  ———————

  初八,天微亮,我們踏著晨光,悄然離開了廣州。

  廣州已定,南方交、寧兩州武林勢力本就羸弱,我們派去的人順利站穩(wěn)腳跟,與當(dāng)?shù)亻T派達成一致。兩州承諾聽從武林盟主號令。

  余下各州,最棘手便是江州。

  馬行于官道之上,師父策馬到我身旁:“泓兒,今日見你臉色紅得有些異常,可是感染風(fēng)寒?”

  一個醫(yī)官師兄也策馬過來:“師妹可要把脈?”

  “沒事!沒事!”我擺擺手,“我熱、我熱!”

  一旁小藍竟十分應(yīng)景的拿出把扇子,呼呼給我扇風(fēng)。

  呵……呼出的氣都是白色的。小藍,你要冷死本小姐么?

  大約是見我們主仆二人熱得有些怪異,師父和師兄對視一眼,策馬先行。

  “小藍!冷死了!”我一把拍掉她手中的扇子。

  “小姐,誰讓你的臉這么紅!”小藍委屈道。

  我伸手摸了摸熱乎乎的臉,忍不住抬眼,看著騎馬行于隊伍最前面的那人。

  帛巾束發(fā)、身姿英挺。

  昨日說的話,都被他聽到了。

  天哪,我要怎么活?

  臉上更加火辣辣的。

  行了大半日,進入一片山野。

  卻有十?dāng)?shù)人挑出來攔路打劫。

  望著面前十多個喘著粗氣扛著刀槍,一看就是只懂些皮毛功夫的粗壯漢子,我們都有些傻眼。

  這些劫匪,若是搶尋常百姓商家,興許有些用處。

  可是居然搶到我們頭上,我們中任何一個——除了林放——都能將他們?nèi)看虻埂?p>  他們的出現(xiàn),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看著他們攔在我們馬前叫罵、威脅,連小藍都搖了搖頭。

  林放也愣了愣——大概盟主大人的世界里,很久沒出現(xiàn)這種小角色了。

  林放索性與夏侯兩人,交頭接耳大約商議什么事情,只是朝我們揮揮手,示意我們解決掉。

  霍揚則直接抱著刀,在馬上坐著打瞌睡。

  “不要傷他們性命?!鼻邦^的溫宥忽然說道。

  大約是見他們衣衫襤褸,多是過不下日子的百姓吧。

  兩個師兄策馬過去了,兩個人,已是綽綽有余。

  我一聽到溫宥的聲音,耳根就開始發(fā)熱。

  我想了想,也去幫手吧。

  下馬,從溫宥身旁經(jīng)過。

  橫里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拉到一旁。

  我的目光從他骨節(jié)分明白皙修長的手,上移到他的胳膊、他的臉。

  真好看……

  他直視前方:“不要亂跑?!?p>  “嗯?!蔽业吐暤馈?p>  他松開我的手,雙目卻依然緊盯前方。

  我也看過去,卻見兩個師兄略微施展了拳腳,那些劫匪已經(jīng)抱頭鼠竄。

  一個師兄朝他們喊話,大約是說讓他們不要再干這營生,往廣州城去投裘家,吃飽穿暖,正經(jīng)習(xí)武云云……

  “你說要贈我的玉佩呢?”他忽然說道。

  我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他依然目視前方。

  我的心突的一跳,這么多人在,怎么好意思給他?我只得說到:“在包袱里?!?p>  又添了句:“你要么?”

  他不答,目光轉(zhuǎn)過來,看向我腰間流蘇下玉色瑩然:“你這塊是什么玉佩?前些日子沒見你佩戴?!?p>  他抽出劍,劍尖一挑,將那玉佩勾到掌中。

  “噢,這塊是我的。你那塊跟這塊一樣……”我話一出口,自己愣住。

  他深深看我一眼,嘴角笑容逐漸放大:“不,我就要這一塊。你身上這一塊?!?p>  我臉上騰得又熱了,艱難開口:“為什么?”

  “因為……”他輕輕一扯,將玉佩從流蘇扯下,“你肯定把最好的留給自己!”

  “我才沒有!”我怒道,這小子,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明都是一樣的!

  他朗聲一笑,不遠處,林放和師父都側(cè)頭看過來。

  “逗你的,丫頭。”他將玉佩放入懷中,“給我打一個流蘇,不許從市集買,不許讓小藍做?!?p>  “臭子蘇,你讓我這武林劍譜榜排名前五的雙手給你打流蘇?”我憤憤道,“太大材小用了!術(shù)業(yè)有專攻!”

  他瞪著我,雙目漆黑生動:“你不給我打流蘇,我可不陪你去成國、趙國、西域、北遼、蓬萊……”

  我怔怔望著他。

  他白玉般的臉漸漸紅了,一向鎮(zhèn)定的深黑雙眸也有些飄忽。

  “那……”我發(fā)覺自己連聲音都在顫抖。

  “什……么?”他聲音也抖了抖,比我也好不到那里去。

  “我給你打兩個流蘇,你以后什么都聽我的,如何?”我巴巴望著他。

  “丫頭,還得寸進尺!”他鄙視的看我一眼,“哪日你比劍勝過我再說!”

  我氣得瞪他一眼,他怔了怔。

  半晌,他說:“裘安說得對?!?p>  “什么?”我疑惑看著他。

  “確實……好看。”他偏過頭去,只留給我通紅的耳朵和頸部。

  是說我吧?總不是說玉佩……

  “走吧!”師父遠遠喊道。

  “走吧?!彼呐奈业念^,輕輕的。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