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鶴離在守劍閣待了三天才出來。而這三天里,程清霜也待在守劍閣。但到了最后一天,楚鶴離出守劍閣的時候,程清霜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等到去程清霜院子里找她的時候,程清霜已經(jīng)留下書信,離開了天下劍門。
見楚鶴離出來了,崔璟也在隔天后告別眾人。崔璟并不是回青巖,而是履行和程清霜的約定,前往成京。
當初公輸盈接楚鶴離來到天下劍門,是考慮到楚鶴離已經(jīng)孤身一人,身受重傷。如今楚鶴離傷也好了,青巖講學完了,天下布武也完了,于是向公輸盈提出下山。
公輸盈問楚鶴離下山有沒有安排,楚鶴離只是搖頭。楚鶴離自從在守劍閣里,看到黃如風留下來的信紙的時候,心中就有了去尋找自己母親的想法。如果自己的母親真的是下落不明,首選的地方,應該是江寧城。
楚鶴離和方棠居住的院子里,公輸盈又來找楚鶴離,商量關(guān)于下山的事情。兩人坐在石桌旁,方棠給兩人倒好茶,自己走到院子一角的秋千上,但眼睛一直盯著兩人。
公輸盈放下茶杯,看著楚鶴離,問道:“為什么想去江寧?江寧距離太白不是一點點遠?!?p> 楚鶴離心中閃過黃如風的忠告,頓了頓,笑道:“我兒時便在江寧,想去看一看。如今玉壘山莊也沒了,我想著到處走走,當做散心。”
公輸盈直視楚鶴離,問道:“我還從來沒有問過你,當初玉壘山莊為什么會被程清霜他們一把火燒點?”
楚鶴離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當初舅舅讓我去錦州城里辦事,我是在半路上遇見蕭瀟,蕭瀟就拉著我不讓我回山莊。我問她到底怎么了,她也不說,后來我就看著玉壘山火光沖天。我回去的時候就看見師...程清霜拿著劍指著舅舅,舅舅跪在她面前?!?p> “然后呢?當時我怎么沒見到蕭瀟?”公輸盈疑惑道。
“程清霜派胖瘦惡人追我,那個時候...薛延突然出現(xiàn),拉著蕭瀟躲起來了。我就從后山跑,去了放鶴亭,拿了試劍,直接從放鶴亭的崖邊跳下去,所以才受了很重的傷。然后被胖瘦惡人追著上了青城山,就遇見了...祁白,那個太史公,接著就被師叔你們救下來了?!背Q離回憶道。
公輸盈點點頭,轉(zhuǎn)著茶杯,繼續(xù)道:“那蕭瀟和薛延的下落,也不清楚了?”
“后來不是說,整個玉壘山莊都被燒完了嗎?而且當時雖然胖瘦惡人來追我了,莊里還有他們的人,我也不知道蕭瀟他們情況怎么樣。”楚鶴離如實回答道。
“程清霜沒告訴你?”公輸盈不置信的問道,“最近她不是一直和你們待在一起的嗎?”
楚鶴離搖搖頭,說道:“我從守劍閣出來后,就沒見過她,她已經(jīng)走了。何況如果蕭瀟和薛延還活著的話,知道我在劍門,肯定會來找我。”
公輸盈點點頭,贊同楚鶴離的想法,又道:“鶴離,你暫時不能去江寧?!?p> “為什么?”楚鶴離困惑道。
公輸盈指尖輕觸桌面,說道:“我收到消息,胖瘦惡人在咸陽城出現(xiàn)。這兩人本來很早就應該被誅殺的,卻被朝歌救下來,現(xiàn)在還在世間為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去咸陽一趟。星斗卦派的人,從太白走了后也沒有回商丘,而是直接去了咸陽?!?p> “師叔你的意思是?”楚鶴離捉摸不透,問道。
公輸盈繼續(xù)道:“當初祁白為什么會南下蜀地,沒有人知道。而他偏偏湊巧來了青城山,湊巧救了你。現(xiàn)在我知道的就是,祁墨然回到了咸陽,星斗卦派的人在咸陽,寧慕之,陳守常,還有很多人,都去了咸陽?!?p> 祁墨然,寧羨之,陳守常。
楚鶴離細細的思索這幾個名字。這些都是當年在江寧城的圍困自己母親的人。楚鶴離握緊雙拳,仔細聽著公輸盈講話。
“當年的事情,你記得多少?”公輸盈見楚鶴離神色異常,問道。
楚鶴離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他們,都是當年圍困我和我母親的人。他們都去咸陽城,有什么目的?!?p> “不清楚。但是星斗卦派的人也在咸陽?!惫斢f道。
楚鶴離一愣,道:“試劍?”
公輸盈點點頭,說道:“大概是吧。我們劍門是江湖至尊,有理由知道他們到底在干什么。所以我希望你去查一下。何況試劍就在你身上,你去也可以知道試劍到底有什么秘密。而為什么朝歌會火燒玉壘山莊,你也可以去查一查?!背Q離點點頭。
公輸盈欲言又止,楚鶴離疑惑的看著她,問道:“師叔,還有什么要說的?”
公輸盈笑了笑,按著楚鶴離握著茶杯的手,道:“你母親,和當今君上的關(guān)系很好,或許你能從他那里,知道你母親的事情?!?p> “師叔也覺得,我母親還活著?”楚鶴離反手覆蓋住公輸盈的手,焦急的問道。
“也?”公輸盈瞇著眼睛。
公輸盈話一出口,楚鶴離立馬松開手,搖了搖頭,道:“是我,我覺得母親還活著。當初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我母親的蹤跡,她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所以我覺得她應該還活著。”
公輸盈點點頭,笑道:“我也這么覺得。我與你母親,也算是舊相識,所以想讓你去咸陽,也是打著尋找一下你母親的心思。”
楚鶴離答應了下來,公輸盈也沒再說什么,便離開了院子。方棠見楚鶴離從公輸盈走后,一直坐在石凳上,滿臉愁容,一直在思考,也沒來打擾。
而楚鶴離,其實主要是在想關(guān)于黃如風的事情。公輸盈極力不想讓楚鶴離去江寧,也沒說黃如風去了江寧的事情。公輸盈還提到了自己的母親,和黃如風說的話如此相似。公輸盈想讓自己去咸陽城,目的怕是不簡單。這么多人都在咸陽,若是自己去的話,就是板上釘釘,任人宰割的魚肉了。
楚鶴離搖搖頭,不想去想這些。自從看了黃如風的信后,似乎對每個人的話都要多思考一遍。
方棠走下秋千,來到楚鶴離身邊,問道:“楚大哥,你真要去咸陽嗎?能不能也帶我去?”
楚鶴離抬起頭,笑著伸出手,摸了摸方棠的頭。方棠是擔心自己的哥哥。方懌自從離開劍門后,根本就沒有消息傳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問從山外回來的弟子,也紛紛說不清楚不知道。
楚鶴離笑道:“若是想去,你得讓你師父同意?!狈教淖孕∩碜硬缓?,如今雖然沒了暖爐,但穿的還是比普通人要多一些,貿(mào)然帶上方棠,怕是對她身體不好。
方棠扒開楚鶴離的手,無奈的吐吐舌頭,道:“師父很好說話的,一定會答應,就看楚大哥你答不答應了?!?p> 楚鶴離又道:“只要你師父答應,我就可以帶你去?!?p> 北齊,臨淄城,稷下學宮。
天氣晴朗,學宮的學生們都在花園里曬著太陽。每個人都坐在草坪上,三兩人一組,有說有笑的聊天。而講堂里,卻還留著一個人。
講堂里坐著一個少年,一身玄黑色金線繡花緞袍,雙眉細長,微微皺起,眼神凌厲,眸子仿佛飽含風霜,左手拿書,右手拿筆,正仔細的做著記錄。少年人似乎做了很久,仰著頭伸著懶腰,嘴里嗯哼幾聲。今日其實學宮沒有課程,只是少年人想多看看書而已。
學宮雖然少了一個韓平仲,但還有其他的夫子,所以也沒什么變化。何況北齊誰都知道韓家和田家在爭斗,稷下學宮也不好站隊,當然不能明目張膽的祭拜韓平仲。
韓嬰已經(jīng)走了快一個月,女帝將朝堂執(zhí)掌的未出問題,田氏雖然小打小鬧,也不好和女帝直接翻臉。雖然韓平仲去世了,可韓嬰還是沒有回來,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北齊國內(nèi)仿佛一片風平浪靜,其實卻早已暗流涌動。
在稷下學宮學習的這少年人明教趙無異,另一個身份是大秦質(zhì)子,還有個身份是前君趙則唯一的兒子,當今大秦的君上趙傒是他王叔。
大秦天命三十一年,趙無異十歲之齡被送到北齊留作質(zhì)子,兩國自此結(jié)交同盟,到如今已經(jīng)有快十一年。趙無異在北齊有著堪比王子的待遇,在稷下學宮學習,住也住在特地為他修建的驛館。
大秦天命三十一年,同時也是啟化元年。
這一年,前君趙則薨,新君趙傒繼位,與北齊的盟約也作無限期延長。換言之,趙無異沒有回來的機會。
趙傒與趙則是一母同胞。當年大秦內(nèi)亂,趙則下落不明,國家大事皆由趙傒說了算,但趙傒堅持不繼位。
太初帝末年,趙則在隴右戈壁中被找到,帶回咸陽,繼位為君,趙傒從此開始了輔佐之路。后來的趙則離奇死亡,也有人說是趙傒所做,再聯(lián)系趙傒延長與北齊的盟約,相互佐證,但這一切也沒有證據(jù)。
趙無異在北齊也是人中龍鳳的存在,在稷下學宮學習了多年,各項學科均是突出。女帝的父君薨前,甚至告誡女帝,趙無異留在北齊,相安無事,回到大秦,北齊必危。而趙無異,仿佛也忘記了自己是大秦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一樣,在北齊國內(nèi),生活的有滋有味。但其實一切,只有趙無異自己知道。
空無一人的講堂里,趙無異將書合上,輕聲對著講堂說道:“那邊如何?”
講堂里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回答著他,說道:“天下布武結(jié)束了,獲勝的是試劍的擁有者,顧衍七全程未接觸那人,徐守真給他算了一卦,而且...此間莊的傳人出現(xiàn)了,還有...”
“磨磨蹭蹭的,繼續(xù)說!”趙無異感覺來人支支吾吾的,不厭煩的吼道。
“各門各派齊聚咸陽城,似乎...”
趙無異輕聲笑道:“這些事情,相信我那英明的王叔可以解決。還有呢?”
“方懌回了咸陽一次,帶著振武軍回來的,君上...君上并沒有責罰他,反而又給了他一只軍隊,讓他帶去隴右,繼續(xù)鎮(zhèn)守邊關(guān)?!?p> “有點意思?!壁w無異摸著下巴,咋舌,“徐守真給那人算的卦,什么卦?”
“說是...北上不可南下,南下不可北上,不可任意來往?!?p> 趙無異聽此,笑道:“北上不可,南下不可,讓他自太白東來臨淄,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