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雪下了整夜。
一輛馬車停在了天下劍門山門前,山門前兩個迎客弟子走上來。最先出來的是公輸盈,一襲藍白色的襖子,其中一位迎客弟子放下凳子,伸出手將她牽下來。方棠緊跟其后,懷中抱著暖爐,沒有要任何人牽,直接跳了下來,舒了一下長裙。兩名弟子又走上馬車,將楚鶴離接了出來。
楚鶴離的傷雖然對行走沒有多大問題,但身體還算虛弱,此時此刻就連方棠都比不上。
“掌門回山了沒?”公輸盈見楚鶴離下來,向兩個弟子問道。天下劍門掌門公輸盛,半個月前去了此間莊,公輸盈走之前都還沒有回來。
“掌門在侍劍廳等著師叔?!逼渲幸晃坏茏哟鸬馈9斢c點頭,向山上走去,方棠與一位年輕的弟子扶著楚鶴離。
天下劍門位于秦嶺太白山中,從山門往上是將軍石,過了才是真正的天下劍門的山門,進去便是劍門主殿侍劍廳,侍劍廳左邊可以看見潑墨山,右邊是云海。
穿過侍劍廳是藥王殿,青巖醫(yī)坊位于秦嶺青巖谷中,尊崇神農(nóng)氏,藥王殿是兩派共同修繕。
藥王殿向上是拔仙臺,劍門弟子練武所用。拔仙臺左邊是萬仙陣,乃劍門先祖所創(chuàng),過了此陣是險峻的山梁,傳說劍門創(chuàng)始人將畢生心得與自己所鑄最后一柄劍均放在其中。但從古至今從未有人過了那萬仙陣。
拔仙臺右邊是文公廟,供奉的是八百年前的大儒韓文公,青袍紫扇,白面書生,與道祖呂洞賓同為八仙人。
拔仙臺再往上是上下白云,除了一代弟子外不允許進入。其一是因為環(huán)境險惡,其二是因為其中所藏功法太過高升,對低階弟子不好,壞其心性。下白云主要是練武,上白云以鑄劍為主。之所以在如此高的地方鑄劍,除了上白云的礦石豐富外,這里有天然的熱源。
過了上下白云,才是劍池。劍池是整個太白山最高的地方,在劍池上看見的就知道云海了。
公輸盈帶著楚鶴離進了山門,一路上來來回回的弟子給她打招呼。公輸盈讓方棠帶著楚鶴離去休息,便獨自一人進入了侍劍廳。
“哥哥?!惫斢姷奖持淼墓斒ⅲp聲喚道。
公輸盛也是一身藍白色的襖子,站在大廳上方,旁邊的案幾上放著一把劍,一杯茶早已冷的沒了熱氣。
公輸盛轉(zhuǎn)過身,摸著自己的胡子,星目盯著公輸盈,坐了下來,伸手示意公輸盈。公輸盈坐在了公輸盛對面,公輸盛又給她倒了一杯茶,將自己的冷茶換掉。
“那孩子沒問題吧?”公輸盛知道了公輸盈去錦州的事情,問道。
公輸盈搖了搖頭,說道:“哥哥還得原諒我沒告訴你就去錦州。”
“你出發(fā)的時候,軒兒就告訴我了?!惫斒⒄f道,“真如你信中所說,宮里那位動手了?”
公輸盈呷了一口茶,繼續(xù)道:“我不清楚。但是祁白來了,他說他只是路過。”
公輸盛一只手敲著桌子,“祁白?”他沉默片刻,繼續(xù)道:“那追殺那孩子的人呢?”
“不知道什么身份?!惫斢瘬u搖頭,“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被祁白打趴下了,似乎祁白也不知道他們的身份?!?p> “你吩咐下去,讓門中弟子注意一下。”公輸盛說道。
公輸盈點點頭,繼續(xù)道:“聽祁白說,他們好像和程家有關(guān)系。”
“程家?哪個程家?!?p> “北燕薊的程家?!惫斢肓讼耄傺a充道,“程家的大小姐和那孩子還有點淵源?!?p> “哦?”公輸盛來了興趣,“什么淵源?”
公輸盈笑了笑,答道:“便是年輕人的那種淵源。三年前他們程家內(nèi)亂,程煥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玉壘山莊,與楚鶴離這孩子待了幾個月?!?p> 公輸盛也是笑道,忽而又冷臉道:“那這程家這次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祁白說好像追殺楚鶴離的就是程家大小姐的手下?!惫斢溃斑@么說玉壘山莊的事情,和程家應(yīng)該脫不了關(guān)系?!?p> “你剛剛不還說他兩有淵源,怎么現(xiàn)在還打打殺殺了?”公輸盛問道。
“是有淵源不假,但最后鬧得兩方都不愉快。”公輸盈回答,“具體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楚大哥就講了這么多,似乎不想傳出來。”
公輸盛一副懂了的表情,揮了揮手,“你下去吧,照看好那孩子?!?p> 公輸盈點了點頭,站起身,又道:“我路上給楚鶴離看過了,他的脈象有點問題,似乎一身真氣被封住了,我想用劍池給他治療一下?!?p> 公輸盛應(yīng)允,再次揮手。公輸盈彎身告退,正要走出大廳時,身后的公輸盛又問道:“那東西呢?”
“東西在他手里,不曾看見是不是真的?!惫斢O履_步,道。
“應(yīng)該錯不了?!惫斒⒄f道,“當(dāng)年楚狂人從江寧城把他帶回來,定然是有原因的。你當(dāng)年有見他拿著嗎?”
公輸盈回憶片刻,搖了搖頭。公輸盛嘆了口氣,讓她下去。
“程家大小姐?”公輸盛一個人坐在侍劍廳里,默默念道。公輸盛看著公輸盈遠去的背影,思緒一下便到了遠方。
......
“人呢?”陰暗的房間里,傳來一個動聽的聲音。門外站著兩個人,正是葉志安和葉志屠。
兩人都低著頭,葉志屠一旁撇嘴,葉志安恭恭敬敬的彎著身。葉志安搶在葉志屠之前回答道:“大小姐,人被救走了。”
“這么沒用?”房間內(nèi)的姑娘說出這句話時,兩人只覺得有無形的威壓從房內(nèi)傳出來。忽的房門大開,一陣風(fēng)將兩人刮倒,兩人立馬起身半跪在地上,均不敢抬頭。
房間內(nèi)走出來一個姑娘,一身黑色長裙,裙擺點綴著金色的絲線,袖口繡著云紋,胸前點著紅妝,眉眼如畫,臉色緋紅,扎著馬尾及腿。
姑娘長袖一揮,怒道:“誰救走的?”
葉志安弱弱答道:“我們追著他上了青城山...”葉志安偷偷瞥著面前姑娘的表情,見未有變化,繼續(xù)道:“然后祁白來了?!?p> “祁白?”
“秦國的太史令?!比~志安說道,“青城山未出手,但是祁白把他救了下來?!?p> “被祁白帶走了?”姑娘問道。
“不...不是?!比~志安聲音顫抖,“是天下劍門?!?p> 姑娘轉(zhuǎn)身回房,心里思索。她知道天下劍門和玉壘山莊的關(guān)系,揮了揮手,讓葉志安兩人退下,手又一揮,關(guān)上了房門。
“阿離長大了啊?!惫媚镒诖策?,悠悠嘆道,“可惜了,不再是以前那樣著人喜歡的少年了?!狈块g里透著一絲陽光,姑娘一直盯著地板發(fā)呆,墻上掛著一把綠色的劍。
“青雀在哪?”姑娘靠在床上,問道。
房間里沒有看到人,只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回答道:“青雀大人去了青巖,說是一年一度的青巖講學(xué)要開始了,他去湊湊熱鬧?!?p> 姑娘笑了笑,“他倒是輕松?!毙哪畲颂帲泻糸T外的仆人拿來紙筆,走到桌前寫信。
只見信上的落款寫著——清霜。
......
“楚大哥?!狈教囊姵Q離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fā)呆,伸出如玉般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身體有傷,太白又冷,不如回房吧?!?p> 楚鶴離回過神來,笑著搖了搖頭,又看見公輸盈走了進來。公輸盈向楚鶴離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早早的走開了,只留下了方棠陪著他。
兩人從白天坐到晚上,都沒有說話,方棠見楚鶴離一個人發(fā)呆,覺得無趣,但又不能走,一個人開始擺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楚大哥?!狈教恼驹跇湎?,“你武功很好嗎?”
楚鶴離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在昏倒之前,方棠就問了一句“你是大俠嗎?”,楚鶴離笑了笑,避開了這個話題。
“當(dāng)天,我昏迷后,發(fā)生了什么?”楚鶴離想到,突發(fā)一問。
方棠笑了笑,不知從何說起。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花瓣,走到桌前。“就是帶你走了,并沒有其他的。”
楚鶴離不置可否,沒有繼續(xù)追問?!胺焦媚?,你這???”楚鶴離找著話題,問道。
方棠微微笑,道:“我打小就身子弱...咳咳...”說完便止不住的咳嗽。楚鶴離見狀,忙起身扶著不穩(wěn)的方棠。
“方姑娘?”楚鶴離才開口,方棠便失去了力氣,合上了眼倒在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