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掌迎鋒(下)
那二人已奔了三四丈遠,一人未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忙轉(zhuǎn)目一望,風鈴卻早已料到,蹲在地上裝著弄鞋帶。那人匆忙中也未多想,叱罵道:“你媽的一零一,什么時候了?就是赤腳……”他人依然未停,那聲音聽不到了。
風鈴暗喜:“‘一零一’便是他們組中備成員的代號,這下不易露出馬腳了?!边B忙搶身跟上,那二人到達人群時,風鈴也剛好趕上,這群人都背向而立,眼望窟口,對來人瞥都未瞥一眼。過了一盞茶時分,又先后來了三四批人,誰也不吭一聲,風鈴被夾在眾人中間,心中微微有點擔憂。
又等了一段時間,卻無一人再來。前邊一個聲音忽道:“怎么,還有八人未趕來?”卻不是月無血的聲音。
人群中立馬有人回答道:“回組長,八人己為月宮殉職,為宮主盡忠了。答話人是五十七號?!?p> 風鈴暗忖道:“這人回話把自己代號放在最后,難不成又是他們內(nèi)部規(guī)定?”
只聽那組長怒聲道:“豈有此理,他們丟盡了‘幽魁小組’的臉面,更愧對宮主一片栽培?!?p> 風鈴心道:“人家命都丟了,你卻一點也不關(guān)心,只一味羞辱他們無能,真他媽狗娘養(yǎng)的。”又暗道:“剛開始花銅前輩和思思殺了四人,救我之人殺了一人,共只有五人,難不成剩下的三人也是被思思二人殺了?”
那組長又道:“好,現(xiàn)在大家全聽憑少宮主的調(diào)遣,誓要將窟中之人盡數(shù)戮殺,不留一個活口。”眾人皆屏息靜氣,一時間,數(shù)十人沉寂如死谷。
月無血冰冷的聲音響起:“幽靈月宮天下第一,若此時不抓住機會削弱血殿、花錯門、五岳劍派的實力,幽靈月宮豈能輕易雄霸武林?”他稍稍一頓,厲聲道:“血琴、魂棋、獄書、劍畫四老。”
四人跨出一步,抱拳齊聲道:“屬下在,請少宮主吩咐?!?p> 月無血掃視了四人一眼,道:“你四人與恒山派的人周旋太久,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四老齊聲道:“屬下愿代罪立功,絕不再負少宮主所望?!?p> 月無血點點頭,冷冷地道:“很好,那你們先去挑戰(zhàn)。只是石梁寬不逾尺,下臨谷澗,深及萬丈,地勢異常兇險,四人同攻下這不易?!?p> 抱著焦尾琴乃是“血琴”無疑,那另一位左硯右筆之人自是“獄書”了,這“琴書”二老只向前跨出九尺,便停步不進了。琴老忽一聲大吼,聲震謎谷,他喝道:“你們這群縮頭蹩腳之輩,還不出來與本老決個高低,見個生死?!?p> “何人如此囂張?老夫這就來會會幽靈月宮的高人?!敝灰娨豢嗬险咦叱隹咧校腔ń?。不待血琴開口,身后一人挺劍刺出,不是“畫劍”,誰還有如此凌厲的劍勢?畫劍一劍刺出,三星直化九道銀芒,徑取花金面門。一劍化三清竟是練到了九芒齊出的境界!
花金暗運一口氣,敵大擇當胸一橫,待劍芒離自己三尺之時,猛地怒吼一聲卻不戈擋,反而一個縱身躍到畫劍上空,已千斤之力向畫劍劈了下去。這一劈可算凝聚了全身的功力,再加上從天而降的氣勢上先聲奪人,一時間強大的壓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畫劍卻不為所動,劍式順勢一挑,一招‘劍指天南’刺向花金的雙足。未料對方有此一招,花金撤身已是不及,只得將敵大擇擋開長劍。待到落地,畫劍又在剎那間遞出了八八六十四劍。十余劍使出,花金已然額頭見汗,不住倒退。花金見劍勢驚人、凌厲狠辣不由得慌了手腳,心道:“沒想到幽靈月宮還有如此好手!招招連綿不絕,猶似行云流水一般……”不待花金反應(yīng)過來,瞬息之間,全身便如罩在一道光幕之中。武林人士向來只聞幽靈月宮武功淵博,此次著實大開眼界?;ń鹬坏脤炒髶裎璧拿懿煌革L,憑敵大擇的優(yōu)勢讓畫老一丈之內(nèi)不得近身。畫老卻不著急進攻,足踏九宮,左手捏了一個劍決,徐徐圍著花金走了起來。他雙足變換間,口中尚自念念有詞,眼見整個人越走越快,可忽而又慢了下隨即又快起來,這是時快時慢的步伐,更是讓風鈴驚嘆不已,同時又替花金擔心起來,半柱香之后一旦花金氣竭就給了畫老機會。
“滋”的一聲,定空師太察覺出情況不妙,遂將長劍運力折斷,待到畫老放慢腳步正對自己之時,二三十斷劍化作暗器,以滿天星雨之手法向畫老激射過來,血琴大叫:“畫弟,小心!”畫老早有防備,縱身越到花金背后,此刻,斷劍全都射向了花金。花金聽到血琴的提醒,也早有準備,敵大擇一掃,掃掉一部分殘劍,順勢身子側(cè),有讓剩余的殘劍射向了月無血??蛇@也給了畫老機會,畫老避開兩塊碎劍,一劍刺中花金左臂。花金怒吼一聲,單手揮著敵大擇向畫老劈過去,畫老用劍擋住敵大擇,卻憑著花金的力道退回月無血的身旁。
只見月無血輕淡地探出手掌,將飛來的殘劍捏入掌心之中,默運炙熱掌力,立變成粉狀物飄散空中。此刻,花金趁機飛身退入洞中。風鈴見花金全身而退,心里有舒了一口氣。只聽月無血淡淡地道:“花錯門第一猛將也不過如此而已,還未分出勝敗就像只老鼠鉆進洞中……”他話還未說完,窟口又飄出一個人來,風鈴一看那飄逸的氣質(zhì),便知是“云中仙鶴”田仲,他也戴著一只黑盔。風鈴馬上意識到殘血窟眾人僅有一只頭盔,否則,以花金的豪情氣慨,不會立即鉆入窟中,他只不過是將頭盔交于另一人罷了。
月無血當然知道田仲功力與花金乃處伯仲間,但窟中不乏花銀那樣的好手,如此下去,何時能了?身旁的組長沉哼一聲,不知是煩躁還是對月無血處事不滿。
田仲朗聲道:“你們想殺光谷中之人,以掩天下人之口,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很快便會有那么一天,你們會后悔今日的無知和無恥,幽靈月宮會成為眾矢之的?!?p> 月無血冷笑道:“本宮倒巴不得他們都來送死?!痹聼o血忽舉手一揮,他退了幾步,另有十三人上前,彎糾搭箭,十三支長箭的箭頭,對準了田仲。
田仲仰首狂笑道:“幽靈月宮想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征服武林?呸,區(qū)區(qū)十幾支箭又怎奈何得了老夫?”
還未等月無血開口,身后有人接口道:“是嗎?那就先讓田二殿主見識見識,開開眼界!”話音方逝,只見空中射出十三道黑色水箭,這些水箭竟是從箭頭上射將出來,原來這些箭并非羽箭,而是裝有機括的水槍,用以射水。
水箭斜射向天,顏色烏黑,眾人跟著便覺奇臭沖鼻,即似腐爛的尸體,又似大批死魚死蝦腐敗的味道,聞著忍不住便要作嘔。十三道水箭射上天空,化成兩點,灑將下來,有的落在石堆旁幾顆低矮的樹上,樹枝樹葉竟化成了縷縷青煙。
風鈴從未見過這等猛烈的毒水,心中一緊:“我要不要出刀?可一刀也砍不死十人……再說,周身之人均是高手,哪有出刀的機會?!彼X中急轉(zhuǎn),思索對策。
田仲見狀,也是又驚又恐。若是羽箭暗器,他憑手中一柄長劍,足以擋住,但這等遇物即爛的毒水,身上只須沾上一點一滴,便會腐爛至骨。驚恐之際,田仲心想:“即使我們?nèi)珨?shù)呆在窟中,恐也逃不過死劫。這該如何是好?”
風鈴思忖道:“石窟肯定很長,其間也許有彎繞通道。進去之后,倒也可周旋一時,而且窟中深處的霧氣定比谷中稀薄得多。”可他又想道:“唉,深窟之中,即使無濃霧,恐怕也是黑乎乎一團,哪來光線呢?‘幽魁小組’人人戴有頭盔,在霧中能視物,在黑暗中也一樣,窟中之人恐怕……”正當他苦惱之際,卻聽田仲道:“這種霸道歹毒的東西確實可以殺死老夫,可何人無身死之時?這毒箭究竟是何來歷?似乎與南洋的‘三尸腐蝕水’有相似之處?!?p> 月無血冷冷道:“田二殿主果然見多識廣,但你猜錯了。”
田仲道:“哦?中原絕沒有此等毒液,老夫倒想請教?!?p> 月無血冷笑道:“你這人倒很有趣,這個時候還有如此興趣,莫不是洞中有其他出口,故意拖延一番,讓他們逃出生天?可是,你冒的險也太大了?!彼@一說與風鈴猜想吻合,風鈴也不由敬佩田仲的為人,心想:“田前輩有如此胸襟,我風鈴還曾受窟中之人救命之恩,大丈夫處身立世,即使以身相殉,也不可不講恩義?!憋L鈴如此一想,反而平靜下來,只是下意識緊了緊手中的單刀。
田仲昂然道:“人生在世,終有一死,只是死得其所否?老夫會看到你們死的那一刻,一定很悲慘,也很不值?!?p> 月無血嘿嘿笑道:“就是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活到那一天。放……”忽然,谷中響起極其尖銳冷厲的叫聲,尖叫聲如饑餓的厲鬼在血窟中遇到了血源。風鈴陡覺一股寒氣襲遍全身,每個毛孔都冷如刀割針刺。月無血也是驚恐無比,那個“箭”字無論如何也吐不出口……
風鈴寒,月無血恐,場中誰人不懼,誰人不畏?那十三個箭手的弓在抖。又是一聲凄厲的怪叫陡起,谷中忽然到處都傳出這種可怕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令人驚恐,最可怕的是那聲音似乎向這邊奔來。
田仲折回了窟中,不一會兒,窟中走出了七八個人,均是聞聲而出。怪叫聲已近在咫尺人們內(nèi)心的恐懼也在加深。風鈴隱隱中感覺到了一種不詳?shù)念A兆,他忽地為花伊伊、田思思擔起心來,目光又瞥見窟中幾人,他的心立刻加快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