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草筆法(中)
勿戒從地上爬起,哈哈笑道:“妙哉!妙極!”腿上一疼,他支持不住,腿一軟,又要摔倒。思靜叫道:“小心!”奔上去扶住他,但勿戒實在太重,思靜哪里扶得住?兩人一齊坐倒在地。勿戒憶到自己對這小尼姑原有歹心,不想她卻如此關(guān)心他,心中不禁有些慚愧,臉漲得通紅。
思靜卻未想到這些,她心如止水,拿出“天香斷雪膏”敷在勿戒的傷口處,輕聲道:“我們恒山派的外敷治傷膏,很有效的,你不到二天便可恢復(fù)如常了?!毖援?,起身來到風(fēng)鈴的身旁,掏出“熊膽丸”,道:“風(fēng)大哥,吞了這藥丸,對你的內(nèi)傷大有幫助?!毕驀[沖淡淡一笑,道:“我們五岳劍派中恒山派的療傷藥最靈驗,風(fēng)兄服下吧!”風(fēng)鈴只好接過,感激道:“多謝小師父!”一口吞了下去,入喉甚苦,但很快便漸轉(zhuǎn)清爽。這藥效的確甚靈,胸口郁悶頓時好轉(zhuǎn),疼痛也稍有減輕。
朱斬和巧儒仍在大戰(zhàn),一個刀法神奇莫測,一個筆法詭秘卓著,斗了五六百招,也分不出勝負來。
曲風(fēng)走上前來,對著風(fēng)鈴道:“敝師妹多承照顧!”言畢,躬身行了一禮。風(fēng)鈴還了一禮,道:“曲兄言重了,在下身難顧己,思靜小師傅全憑勿戒大師舍義相救?!蔽鸾渎勓裕樃t了,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向嘯沖、曲風(fēng)卻向他行禮答謝,驚得勿戒不知如何是好。風(fēng)鈴和思靜見狀,不由覺得好笑,但風(fēng)鈴心思縝密,遂道:“江湖中人也不必在意這些小節(jié),我們還是快去喝幾大杯,如何?”思靜輕聲道:“風(fēng)大哥,我?guī)煾刚f酒能傷身,你……”向嘯沖卻知其意,忙道:“朱兄,該走了!”朱斬正打得興起,聽到呼喚,斜飛出三丈,朗聲道:“閣下好筆法,朱斬佩服!”向嘯沖扶著勿戒,思靜攙著風(fēng)鈴,呂丁、朱斬、曲風(fēng)斷后,七人匆匆離去。
巧儒、貪道、長須翁三人自知再打下去也不能占到便宜,便一言不發(fā)望著眾人離去。三人十幾年前已名滿武林,今番再出江湖,竟遇此大敗,不由仰天長嘆。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七人回到集鎮(zhèn),尋了一家酒樓。思靜乃出家人,在另一桌落坐,這六人則是倒酒大喝狂飲,人人喝了六七大碗,方緩了下來。
朱斬笑道:“朱某與各位雖然是初次相逢,卻覺得甚是親切?!眳味s望著風(fēng)鈴,淡淡地道:“我只是不想少了一位好對手?!憋L(fēng)鈴舉起酒碗,笑道:“我只是想喝酒?!毖援叄伙嫸M。向嘯沖笑道:“我陪你!”也喝干了一碗。呂丁冷冷地望著向嘯沖,道:“你是劍術(shù)好手,遲早會和我有一戰(zhàn)?!敝鞌匦Φ溃骸白非髣πg(shù)、刀法的至高境界,乃屬武學(xué)之士心之所寄,但朋友知己也未必能少?!鼻L(fēng)朗聲道:“正是,千金易得,知己難覓!”呂丁搖搖頭,冷聲道:“現(xiàn)在我還沒有朋友,更沒有知己,我唯有對手。朱斬、曲風(fēng)、向嘯沖,你們?nèi)苏l先會我一刀?”風(fēng)鈴也搖了搖頭,望著勿戒,齜牙笑道:“兄弟,別理他,來,我們干一杯!”勿戒甚喜,兩人一飲碗見底。
思靜忽道:“呂大俠,大家在一起高高興興地喝酒討論,不是很好嗎?”風(fēng)鈴問道:“思靜師妹,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聞言,思靜頓時像木頭人似的呆住了,呆了半餉,輕嘆一聲,道:“明年本派新任掌門上任,師父特派我們四人向各位英雄送請柬……”突然,思靜抽泣起來,她哽咽道:“都是我不好,非要師父答應(yīng)讓我跟著三位師姐前去。不想三位師姐因為我被賊人所害。都怪我,可憐了三位師姐,不能入土為安!”
眾人憐惜之際,呂丁卻道:“此事你放心,我已安排妥當,想必現(xiàn)在三位師父已下葬了?!彼检o神情一震,急忙站起身,也不再顧及“男女授受不親”,拉著呂丁的手,嘶聲道:“呂大俠,真的嗎?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她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呂丁點了點頭,眾人都投來贊許的目光,思靜動容道:“呂大俠,今日你助我逃出賊人魔掌,又安葬我三位師姐,你的大恩大德,思靜不知該怎么報道你,請受我一拜!”說著,就往下跪去。呂丁一把扶住思靜,道:“不必了!各位,既然今日不適宜比試武功,呂丁改日再領(lǐng)教,告辭!”毅然轉(zhuǎn)身,大步離去,終不回顧。
思靜望著呂丁背影,喃喃道:“阿彌陀佛,呂大俠,日后思靜會每日為你念經(jīng)祈福。”風(fēng)鈴笑道:“思靜師妹,別站著了,坐下吧!”過了一會兒,風(fēng)鈴卻自言自語地道:“他追求的也許不是名?!钡犊蜑槊?,癡狂的刀客不癡名,那為什么?
朱斬哈哈大笑道:“風(fēng)兄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刀客,來,干一杯!”風(fēng)鈴舉碗一笑,一口喝干。朱斬豪情大放地道:“有氣魄!”也一口喝干,起身各向眾人一一作揖,道:“世上無不散宴席,朱某也先行一步?!睆阶韵聵浅龅甓ァ?p> 風(fēng)鈴?fù)检o道:“你現(xiàn)在有何打算?不如這樣,剛好向兄、曲兄二位也在此,讓他們速速送你回恒山,免得再起事端,發(fā)生意外?!彼检o眼中噙滿淚水,道:“不行……”眾人一怔,思靜接著道:“師父交代的事情還沒有完成,而三位師姐又被賊人所害,雖然我不能替師姐們報仇,但是我想把師父交代的事情辦完。思靜還想有勞二位師兄護送我到廬州,發(fā)完請?zhí)僮o送我到南陽與師父匯合?!北娙艘娝绱藞猿謭?zhí)著,不由得為之一震,二人欣然同意。
風(fēng)鈴道:“定空師太莫非到南陽參加‘一劍走江湖’王震天金盆洗手儀式?”勿戒也在一旁插話道:“這王震天還算一號人物,我和尚這輩子沒佩服幾個人,但是這王老二我還真佩服。”
王震天本是華山派名宿的關(guān)門弟子,后又經(jīng)泰山派名宿指點,自創(chuàng)一套劍法。此后,憑一柄三尺青鋒長劍行走江湖,少有敵手。又因他行俠仗義、斬奸除惡,受到武林正道尊敬,被武林人士稱為“一劍走江湖”。此番王震天退出江湖,早就轟動武林,武林人士紛紛感慨這是武林的損失。
這時,曲風(fēng)、向嘯沖也起身道:“想必我們的師父也會到南陽道賀。那風(fēng)兄、勿戒大師,為了以免再起事端,我們就此告別。師妹,我們走吧!”風(fēng)鈴、勿戒起身,抱拳道:“好,后會有期……”思靜向風(fēng)鈴、勿戒二人施了一禮,道:“二位大恩,小尼沒齒難忘,保重!”送走了思靜、曲風(fēng)、向嘯沖三人,風(fēng)鈴、勿戒回座繼續(xù)喝酒。兩人又干了三大碗,風(fēng)鈴忽道:“二弟,這里人多眼雜,萬一又被什么人盯上,咱們都有傷在身,想逃都難。不如我們換個地方接著喝,如何?”勿戒頷首道:“對對對,這下可能不會有先前那么好的運氣,還有人救咱們。”風(fēng)鈴點點頭,二人付了酒錢,匆匆出了市鎮(zhèn)。
二人攙扶著行了十來里,在一個小山村的村口看到一個茶棚。二人滿心歡喜,勿戒大聲喊道:“老板,有酒么?”那棚主笑道:“有,有,當然有。二位客官,想喝點什么酒呢?”勿戒望著風(fēng)鈴哈哈一笑,大喜道:“大哥,這地方有酒……”風(fēng)鈴笑而不語。勿戒轉(zhuǎn)身喊道:“刀子酒,陳年的燒刀子。哦,對了,記得切十斤牛肉?!迸镏鼽c著頭哈著腰,笑道:“兩位這邊請,小的馬上就給二位送上來?!眱扇俗ㄖ?,勿戒這才注意到對面偏角的桌子上還趴著一個老乞丐,看來是醉倒了。這乞丐與其他的乞丐相比,沒什么不同之處,唯一讓風(fēng)鈴感到怪異的是他身旁那根竹杖通體黑亮。
不一會兒,酒肉上來了。兩人也不管那么多,連干了三大碗。湊巧的是,老乞丐也醒了,他瞇著眼,望著風(fēng)鈴桌上的酒,眼睛放出異樣的光芒。只見他吞了吞口水,贊道:“這刀子酒的味道真讓酒老兒醉生夢死。”棚主白了老乞丐一眼,怒道:“喂,上午的酒錢都還未付,打算什么時候給???”還未等老乞丐開口,風(fēng)鈴道:“老板,他的酒錢算我頭上?!迸镏鞔笙驳溃骸罢娴??”風(fēng)鈴扔出一錠銀子,道:“再給我上三壇酒?!迸镏飨残︻侀_地道:“好好,小的這就去。”
風(fēng)鈴起身,拱手道:“前輩有興致的話,不如過來和我們再喝上幾杯,如何?”老乞丐嘿嘿一笑,道:“看二位也是酒中豪杰,好,有這樣的美事,酒老兒怎肯錯過呢?”勿戒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這酒中豪杰四字我愛聽,來,我先敬你一大碗。”說話間,勿戒斟滿一大碗,遞給老乞丐。老乞丐大步走過來,接過碗,用鼻子嗅了嗅,贊道:“這味道,夠烈!”便迫不及待地喝下。風(fēng)鈴、勿戒見狀,哈哈大笑起來。勿戒趕緊拉著老乞丐坐下,拍著桌子大喝道:“老板,酒,再給老子上三大壇……”
老乞丐入座之后,風(fēng)鈴抱拳道:“在下風(fēng)鈴,不知如何稱呼前輩?”乞丐瞇著眼,緩緩?fù)鲁鰞蓚€字:“酒丐!”勿戒神情一震,大聲道:“酒癡污丐?幸會幸會!在下勿戒?!本曝c點頭。
風(fēng)鈴也是一驚,他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位臟兮兮的人就是“酒癡污丐”,遂不安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前輩見諒!”酒丐卻擺擺手。這時,棚主抱著酒來了,酒丐也不客氣,抓過一壇酒,一把拍開封泥,道:“一切盡在這酒中,二位,酒老兒敬你們一壇。今日咱們不醉不休,如何?”勿戒喝道:“好,不醉不休!”說話間,抓起一壇酒,拍開封泥,仰頭便喝了半壇子。棚主見勿戒這般大喝,也不禁大為擔心。趁搬酒上桌時,笑道:“三位爺,這酒性子烈著呢,后勁猶大……”勿戒白了他一眼,怒聲道:“怕我們出不起酒錢嗎?管起你爺爺?shù)氖聛?,操你奶奶個熊!”棚主討了個狗血淋頭的痛罵,訕訕離去。
風(fēng)鈴三人開懷暢飲,直至覺得頭重腳輕,酒丐方才拍著鼓鼓的肚皮,醉熏熏地擺擺手,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