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璨的臉被黃蜜蠟女士一巴掌,順勢甩去,被松松固定的劉海,瞬間散落幾捋發(fā)絲。
時間仿佛定格在那里。
耳邊。
或真實或虛幻,似乎很遠(yuǎn)很遠(yuǎn)。
“你怎么打人呢......”
“一臉盆全是血.....你快來醫(yī)院,你爺爺在搶救”
“我打了怎么著?我還要讓她沒工作!”
“......你爺爺在搶救......可能快不行了”
臉頰的火辣辣,告訴著她,這是現(xiàn)實,不是夢境。
爺爺。
昨天你還對著我笑。
一璨猛的抬頭,望著面前的黃蜜蠟女士。眼眸中凝結(jié)的淺灰色,漸漸變深,深灰色的霧氣漫起。
內(nèi)心。
被這現(xiàn)實,戳的千倉百孔,濃腥的血液涌向眼眶,幻化成一股,仿佛下一刻便要即將噴涌而出的晶瑩。
她抬頭。
“滿意了?”音量不高甚至沙啞,卻有力,如隱形的一掌拍向?qū)γ娴狞S蜜蠟女士。一璨緊握到顫抖的雙手,強壓怒火,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全身是一股奔潰的熱,憤怒、委屈、后悔、恨吞噬著此時的一璨。
“嘩啦啦——嘩啦啦——”
暴雨而至。
一璨轉(zhuǎn)身向門外跑去,保安李龍余攔住黃蜜蠟女士,喊道,“白丫頭!要當(dāng)心??!”
她跑到馬路對面,舉起左手揮舞著,一輛又一輛載滿顧客的的士車急駛而過,豆大的雨滴重重打向她的左手手臂。
路上。
來來往往的車輛,來來去去。
一璨第一次感受到無助。
手臂在大雨中不自主的顫抖,打濕的幾捋發(fā)絲貼著臉頰,晶瑩從眼眶中涌出。
睫毛。
雨滴。
淚水。
順著臉頰順著下巴滑落,冰涼、溫?zé)峤诲e著。
爺爺!
一璨往A市市中心醫(yī)院方向,拼命奔跑著,如跑著另一場馬拉松。
“咚咚——咚咚”
“咚咚——”
心臟快速的跳動著,喉嚨口可怕的干澀,內(nèi)心是一種仿佛快要窒息的感覺。
爺爺我錯了。
一璨一步一步向那里跑去,地面上的積水被高高濺起。
不遠(yuǎn)處有一輛的士車正在轉(zhuǎn)彎,向一璨駛來,亮著親切的亮綠色,“空車。”
一璨加快速度,毫無猶豫地沖上前去。
“嘰——”一個急剎。
司機焦急怒喊,“小姑娘,伐要命啦!”
“師...師傅......呼......去A市市中心醫(yī)院!”一璨大喘粗氣,急速跳動的心臟仿佛就要跳出來。
“砰!”關(guān)上車門。
“小姑娘從哪里跑來的?很著急嗎?”司機在虛線處調(diào)了個頭,踩了些油門向目的地開著。
“森林商場......”坐在副駕駛的一璨,緩了緩,說道,“師傅,能不能麻煩快一些。我爺爺正在搶救,我要在搶救室門口等他出來?!?p> 司機聽了,“噢喲!是伐!小姑娘你放心,大叔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安全的把你送到那里!”重踩油門,加速往前開著。心里想,天吶,這小姑娘......森林商場到這里可2公里!要不是我要去那個方向,她是準(zhǔn)備要跑去市區(qū)??!肯定是著急瘋特了,我得快點把她送到醫(yī)院,見她爺爺。
一璨全身濕透,睫毛上的雨滴滾落,說道,“師傅,你真好?!?p> “這小姑娘,這好什么啦!”他想,這個小姑娘是遭遇了什么。
“皮卡皮~~皮卡~~丘”
一璨接起電話,“白一璨!上班時間,你跑去哪里!聽史李她們說你和顧客發(fā)生了爭執(zhí)?馬上回來!”
“方經(jīng)理,我爺爺在搶救,我真的要去醫(yī)院,能不能讓我去?!?p> “不行!你在上班知不知道!”
一璨掛了電話。
片刻后。
電話再次響起。
是母親。
“一璨......”白母大哭著,“打你電話為什么打不通!你爺爺......”
“媽!”一璨眼前越來越模糊。
她不想聽下去。
內(nèi)心保佑著。
爺爺會沒事。
“你爺爺......沒了...”一璨瞬間感到暈眩。
爺爺。
沒了。
為何這句話,這么不真實。
眼淚肆無忌憚的滾落,鼻間流著絕望的晶瑩,她轉(zhuǎn)頭望向右邊的反光鏡,布滿雨珠。
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個可笑的自己,這個閑置親情與不顧的可憎之人,這個為了兒女私情自私的人!
臉頰已無感落下的淚,只是鏡中的自己,淚如雨珠!
那是一種加倍的悔恨!
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遺憾!
爺爺。
沒了。
一璨咬著自己的嘴唇,唇間流著一股濕潤,濃腥的味道充斥舌尖。
痛。
下了車。
的士慢慢駛離。
雨中。
一璨望著眼前的醫(yī)院,呆立雨中。內(nèi)心的痛似乎吞噬著自己,馬上就要昏厥。
“啊——————”
一璨壓低聲音的嘶吼,心里問著,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要善良!連爺爺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沒有陪伴!
為什么!
爺爺一輩子如此淳樸,總是說著,好人有好報,回報社會。
才75歲的爺爺。
一璨不相信。
爺爺就這樣走了。
她第一次面對至親的人離逝。
好人真的有好報嗎?!此時的一璨第一次對深信不疑的人之初性本善發(fā)出質(zhì)疑。
“啊——————”
她恨自己。
恨這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她不敢上去,恐懼!她害怕真實,她希望這只是她的一個噩夢。
遠(yuǎn)處。
同樣站立在雨中的古亙,望著眼前正壓低聲音嘶吼的一璨,望著她痛苦的樣子。
他在那個轉(zhuǎn)彎處,一路跟著一璨來到這里。
眼淚從眼眶落下。
不知為何。
他同樣的心痛。
一璨擦拭雨水、眼淚、鼻涕,她走進醫(yī)院大廳,乘電梯,來到4樓。
遠(yuǎn)遠(yuǎn)便聽見一片哭聲。
她向爺爺病床邊走去,爺爺?shù)娜砀采w著白色的布。
一璨不語,沒有哭出聲,她要堅強。
眼淚不停掉落。
爺爺。
你的小璨來了。
“爸,你看小璨來了?!卑啄皋D(zhuǎn)身,哭著說道。
突然。
“啪———”一璨面前的白煜,忽地轉(zhuǎn)身。
一璨的另一側(cè)臉頰也被打了一巴掌。
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內(nèi)心的痛早已覆蓋臉上的疼痛。
白煜的手掌卻火辣辣,這個從小疼愛的女兒,從不舍得打一下的女兒。
自己居然打了她。
手不自主顫抖。
“爸,不孝之孫女來送您了?!卑嘴峡刂浦榫w,俯身抱住被白布蓋著的老爺子,痛苦的淚快速掉落,“真是一代還一代,現(xiàn)在的一璨就如當(dāng)初的我。您能原諒我,原諒我們嗎!嗚......嗚”
“滴答”
“滴答”
白老爺子是一名了不起的老兵,戰(zhàn)功赫赫,一輩子為人和藹,平易近人。
支援災(zāi)區(qū)的物資不計其數(shù),曾給災(zāi)區(qū)的一個工程捐助了一棟樓,那是他省吃儉用的積蓄。
白煜起身,右手五指并攏,朝著太陽穴,挺直身體。
“啪——嗒————”
“一璨!”
“一璨!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