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府出事后,他師傅告訴他,他父親建立了一個門派,名為——天香閣。
他知道時,還十分震驚,師傅說,這個門派是他父親為了方便暗查朝廷官員用的,當(dāng)時師傅這么說,他便信了,不過他把它加了一個作用,月影宮一直找不到任何消息,他自己又身中蠱毒,報仇需要一批好殺手。
收無路可去之人,收被仇家追殺之人,收有家仇未報之人,進(jìn)入天香閣,天香閣可以為它做一件事,只要進(jìn)入天香閣,你就再也不是以前的你,除非過生死橋四方陣,閣主關(guān),否則便生是天香閣之人,死亦是天香閣之鬼,必須聽任天香閣之安排,如有違背,殺之。
有用之人留,無用之人殺。
這是天香閣訓(xùn)練殺手的第一準(zhǔn)則。
他沒有想到,這樣毫無人性的規(guī)矩既然是他自己定的!
那天,師傅跟他說,天香閣來了一個百年一遇的練武奇才,骨骼奇佳,要是訓(xùn)練的好,會是一把好刀。他當(dāng)時只當(dāng)師傅是夸大其詞了,并未理會,處理好手中的事物時,卻鬼使神差的去看了一眼。
她就這樣瘦瘦弱弱的坐在石階上,一張臉沒有表情,眼神呆滯,像是大病了一場,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單薄的好似一陣風(fēng)就要吹走了。那時他也聽說了凌家之事,沒想到她還活著。當(dāng)下他便說要帶她回王府。
那是第一次,師傅拒絕了,他說她必須留在天香閣,她會是這世間最好的刀,會幫他報仇,幫他找到解蠱之法,甚至……
甚至……什么,師傅沒說了。
他一心要帶她離開,但師傅亦是強(qiáng)硬不可以,他便起了疑心,他后來去查了凌家之事,凌家通敵賣國,又殘殺各路江湖中小門派以壯大自身,他的夫人親手將各種證據(jù)揭露了出來,江湖一時轟動不已,南斷天首當(dāng)其沖率領(lǐng)江湖各大世家血洗凌家,凌家上下二百七十二條人命無一生還。
凌霄妻子雪漓花,原本是南斷天的人,可被凌霄看上了,強(qiáng)行娶了回去,雪漓花便一直忍辱負(fù)重終于找到各種證據(jù)將凌霄的真面目揭露了出來,并在琉璃臺上大義滅親,殺了凌霄,還殺了她與凌霄的女兒。
而她跟凌霄收養(yǎng)的義子,既然是她跟南斷天的兒子,這讓江湖之人更加相信凌霄是一個披著俠義面具的衣冠禽獸。
可這些一定不是他師傅不準(zhǔn)他帶她走的緣由,通敵叛國,這四個字牽涉到朝廷了,他去問了他皇叔,才知道,通敵叛國之事是交給他父親處理了,但他父親卻暗中處理了,與南斷天他們聯(lián)手血洗了凌家,他父親更是帶了弓箭手將凌家全部圍了起來,這才是為什么凌家高手輩出,卻無一人出逃。
通敵叛國之罪,這么大的罪名,定是要抓起來細(xì)細(xì)盤查的,可他父親卻暗自處理了,不僅如此,凌家出事后,江湖這么大的事,短短一個月內(nèi)就無人敢提。
他知道的也是他費(fèi)了一番功夫才打聽到的。
這里面定然是有蹊蹺的,只是查到最后,真相這樣讓他無法接受又不敢相信,那可是——整整的——無辜的——二百七十二條人命。
他與她之間隔著的何止是一個血海深仇。
殷寒軒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深夜了,他知道,他夢見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他的這段記憶被人封住了。
他心中仍舊存在著最后的僥幸,看著他師傅問道:“那凌雪是?”
“就是血飲,血飲就是凌霄之女,凌雪?!?p> 殷寒軒雙手抓著腦袋,林,凌,譏諷的輕笑了一聲,他可真傻,他怎么沒想到林,就是凌呢,她怎么會知道南厲風(fēng)以前是凌霄的義子名為凌厲風(fēng)呢。
是他都忘了,忘了他就是那個毀了她家的殺父仇人的兒子,又是那個毀了她一生的人,他終于知道鷹隼說他為什么沒有資格喜歡她了,他說的一點(diǎn)都沒有錯,可他既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著喜歡她,殷寒軒深深的閉上了眼睛,他欠她的,他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那你是怎么找到她的?”當(dāng)年不是凌家無人生還嗎?找到她是刻意?還是?殷寒軒通紅的眼眸看著莫邪。
莫邪:“說凌雪是百年一遇的奇才真的一點(diǎn)都不為過,一歲能走時,便已經(jīng)會拿劍了,二歲時所讀所見,過目不忘,三歲時便能將凌家劍法耍的有模有樣,五歲便能將奪寶會上所有人的招式一一武出,六歲便在奪寶會上奪了頭彩。天下武學(xué),皆在她腦?!?p> 莫邪頓了頓,眼中又是欣賞又是惋惜,繼續(xù)道:“凌家出事,雪漓花大義滅親,不僅殺了凌霄,還讓凌霄親眼看到,她是如何斷了凌雪手筋腳筋,并捏碎其骨,在用內(nèi)力鎮(zhèn)斷了她全部筋脈,毀了這個天縱奇才,后來有人搜查凌家才發(fā)現(xiàn),原來凌雪是個劍癡,小小年紀(jì),房間里藏的都是一把把上好的劍。只可惜,那雙手是再也拿不了劍了。”
殷寒軒覺得像是有人在他耳邊重重敲了一下銅鑼,腦袋里只留下嗡嗡嗡的聲音,他好像什么都聽不到,斷其筋,碎其骨,鎮(zhèn)斷全身筋脈,她明明可以一劍殺了她,可卻讓她承受了這樣的痛苦,那時的她,不過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他不敢想,當(dāng)時她是一種怎樣的心情,絕望嗎?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了,若是別人,她或許還能理解,可偏偏那個人,是她的母親呀。那時的她,承受的怎樣的煎熬與痛楚?
他真想問問雪漓花,她是如何下的去手的。
劍癡?難怪她每次看劍就像在看一個稀世珍寶,可一看到劍,她就想到自己再也拿不起劍,她心里……
莫邪看著殷寒軒倍受煎熬的模樣,心里嘆了一口氣:“凌雪,只是我無意之中找到的?!?p> 殷寒軒不信的看向莫邪,谷老頭嘆了一口氣:“是真的,凌雪是我們無意之中在亂葬崗發(fā)現(xiàn)的,那時她傷的很重,我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才將她從一個廢人變成一個正常人,只是她那雙手,還是不能拿劍?!?p> 殷寒軒輕蔑一笑,要不是她有用,他們怎么可能會費(fèi)勁心思去救她。
“你去哪?”莫邪叫住了要走的殷寒軒。
殷寒軒站在門口,疲憊到:“去找她,在把這一切都告訴她,是殺是刮都隨她。”
“你覺得她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莫邪輕笑了一聲,又繼續(xù)道:“你是天香閣的閣主,她又是天香閣的殺手,你喜歡她,把她娶了,兩人一起留在天香閣不是更好嗎?”
殷寒軒看著莫邪那云淡風(fēng)輕的口吻,心里就如同一團(tuán)火在燒,仿佛在他眼里,凌家之死都是死有余辜,他深吸了一口,:“我不是師傅,做不出那種違背良心之事?!?p>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乖乖跟我回天香閣?!蹦敖鯚o情的聲音想起在殷寒軒身后。
不為我所用者,殺之。
他恍然想起師傅教給他的一句話,他回頭看著莫邪,這句話,他父親也曾跟他說過,只是記憶太久了,他忘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誰都不認(rèn)識了,他父親,他母親,他師傅,谷前輩……這些他熟悉的人,忽然之間都變得面目全非。
我不信人。
殷寒軒想起這句話,心里難受的就像有人掐著他的脖子,讓他喘不上氣,胸口悶的就像壓著一塊大石頭。
這世間,還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莫邪突然一笑:“師傅對我可真是用心良苦呀?!?p> 這一刻,殷寒軒終于知道,那甚至的后面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