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炊餅好吃也不要不貪多
連續(xù)數(shù)日挨餓,導致嚴弘知臉頰凹陷?;璧故ブX時,平整衣衫揉出皺褶。君子氣度已是蕩然無存,而今如獲至寶一般,捧著兩個炊餅,他自己也知道,這副模樣必是慘不忍睹。
偏偏還這么不湊巧,在街頭與風宇打了個照面。身份尊貴的表弟衣著光鮮,雖然氣宇不佳,卻勝在身量修長,遙遙與他對比,讓嚴弘知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表兄身體如何,你突然昏倒,本王可是嚇了一跳呢?”
青禾很不適時地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兒,一股酒肉臭氣,隔老遠都聞得到。
“嘿嘿,對不住了嚴公子,小老兒我吃得有些撐。登天樓里的‘八珍’做的還真是地道。嚴公子如此博學,該是知道八珍包括哪些吧?”抱著三壺美酒的青禾興沖沖地自問自答:“沒錯,就是淳熬、淳母、炮豚、炮牂、搗珍、漬、熬、肝膋八種。肝膋原是該用狗肝做的。小老兒我一生漂泊,被狗救過三次,肯定不忍吃狗肝,好在登天樓嫌棄狗肉下賤,特有雞肝代替,味道不錯,入口細膩……”青禾的小眼睛眨了眨,盯著嚴弘知懷中的炊餅問:“嚴公子,你拿的這是什么?”
“炊餅?表兄怎么能吃炊餅?”風宇表情夸張,聲音大到怕是半條街的店家都聽得到。
嚴弘知又羞又急,舍不得將炊餅丟下,只能藏于身后:“這是我買來的貢品?!?p> “我說呢,表兄可是鼎鼎大名的江洲三君子,怎么能當街吃炊餅,有損你君子的形象啊。”
風宇刻意加重語氣,嚴弘知的臉色格外精彩。此刻的他似乎已經(jīng)深刻地意識到,過去頻頻自稱君子的行徑,是多么的愚蠢,簡直是愚不可及。
“我還有事,先走了。”
匆匆告別,嚴弘知轉身而去,步子邁得又急又大。因窘迫,忘了喉嚨口還卡著一塊炊餅,連連粗喘,竟導致自己被炊餅噎住了。
“快,來人啊,送我與醫(yī)館。”
嚴弘知兩目含淚,心中悲切。第一次深深體會到,什么叫喝涼水都塞牙。
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過,被好心百姓抬進醫(yī)館的嚴弘知再度見到了自己的同鄉(xiāng)。
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是不假,卻不是因為他鄉(xiāng)相逢的喜悅,完全是因為覺得丟臉。
炊餅好吃,也不能貪多啊。
一直忙活到晚上,醫(yī)館上下,給嚴弘知又是拍背又是灌水,好不容易讓他將卡住喉嚨的炊餅自行咽下去。
又欠了筆診金,嚴弘知分外羞愧,郎中倒是格外大度,旁敲側擊地提醒他,以后要就水吃炊餅。
眼看時辰不早,嚴弘知卻不想回戟王府,踏進王府的大門兒,受辱的感覺便會從八面而來,讓他有種深深的羞恥感。
雖然稍稍猶豫了一下,料想自己這個小同鄉(xiāng)怕是有什么難事,便應允他在醫(yī)館內(nèi)睡一晚。
醫(yī)館后院有一排房子,是專門為學徒準備的,勉強騰出來一間,雖然不大,還堆滿了味道苦澀的藥材,也足夠嚴弘知容身。
這一晚,沒有夜貓叫*春,雖然心情低落,可嚴弘知還是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戟王府。
吃飽喝足的青禾撫摩著眼看就要瓜熟蒂落的大肚子。
吳禮瞥他一眼,快步走到正斜倚在葡萄架下納涼的風宇面前,“王爺,嚴公子至今未歸……”
熏香爐中蘇合香味道濃厚,蚊蟲無法近身,風宇半瞇著眼睛享受涼風,差點睡著,“不歸就不歸吧,表兄興許有相好的,出去滾滾草稞子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p> “相、相好的?”面皮薄的吳禮紅了臉。
青禾趁機湊上前,恬不知恥地問風宇:“王爺,你給小老兒我買媳婦的事情,可是真的。香袖姑娘不敢奢望,年歲上差的太大。小老兒我喜歡熟一些的。就跟瓜一樣,越熟越甜。生過娃娃的也不打緊?!?p> 順手抄起手邊的打狗棍,敲了下青禾的寬額頭,“害不害臊,一只腳都邁進棺材的人了,竟然還惦記小媳婦兒?!?p> 青禾很委屈,噘著嘴嘟嘟囔囔:“明明是王爺說的?!?p> 不想面對青禾那張老臉,風宇就勢翻個身:“待他日有機會的,娶親這事,自然是可年輕的來。吳禮都沒像你一樣,日日惦記著娶媳婦兒?!?p> 吳禮的臉更紅了。
其實,他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個晚上夢到都所由的小女兒了,俏生生的小姑娘,油黑油黑的頭發(fā)……
清晨,被學徒起床忙碌的聲音吵醒,嚴弘知對郎中千恩萬謝,十分不舍地離開醫(yī)館。
就在他站在街頭,四下茫然的時候,四道人影忽然將他牢牢圍堵住。
“你們是……”
注意到蘇武林身上的緙絲長衫,嚴弘知很快想起,這不是昨日在登天樓叫囂的那位蘇公子嗎?
“你是王爺表兄?”蘇武林率先發(fā)問。風宇面前低眉順眼的,換個人,立刻兇相畢露,活像個呲牙的猛犬。
嚴弘知被嚇得倒退小半步,意識到事情恐怕不好辦——看對方來勢洶洶,多半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至于為什么找麻煩,他們恐怕以為,自己故意偷聽,回去要跟風宇告狀。
很快鎮(zhèn)定下來,嚴弘知權衡過后,突然冒出一個惡毒的念頭:何不趁機跟蘇武林拉近關系?
作為表弟,風宇欺他,辱他。自己還何須顧念什么兄弟之情,趁機報復回來,豈不快哉?
主意已定,在蘇武林的厲喝出口之前,嚴弘知率先上前拜道:“在下嚴弘知,確為風宇表兄不假?!?p> 試圖交好,就要顯出誠意,斷斷是不能對自己的身份進行隱瞞的。
蘇武林與同行伙伴交換眼神,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一根軟鞭來,看材質跟殘朽程度來看,莫不是從羊倌那里搶來的。
啪!啪!
蘇武林揮舞軟鞭,抽打空氣。姿勢極為生疏,險險掠過自己的腳面,看得同伴忍不住以擋臉遮面偷笑。
這是在……威脅?
“蘇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昨日事情只是湊巧。對于所見所聞,嚴某人是萬萬不會跟表弟透露半分的。嚴某人遠道而來,雖是住在戟王府上,與表弟感情上卻極為疏遠。表弟對我這個表兄,也不是很恭敬?!?p> 嚴弘知很委婉的表達,自己與小王爺?shù)年P系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