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臭氣熏天

　　又是普通的一日清晨。

　　來自法度寺的頭陀一手執(zhí)鐵牌，敲敲打打，錚錚有聲。

　　他們自天亮進城，充當報曉之職，少不得經(jīng)過王府，沿墻根兒一路高叫：“普度眾生救苦難諸佛菩薩……今日天色晴明?！?p>　　經(jīng)過王府門前，特意駐足，連敲數(shù)下手上的鐵牌，“五更天嘍，今日天色晴明……”

　　悠揚的聲音伴隨遠處街巷馱驢走過時的踏地聲響，組成保州府最生動的晨景

　　王府門子匆匆走出，塞給頭陀兩枚銅錢，“王爺說了，你再敢攪他好夢，就拖進王府吃板子！”

　　原本還點頭哈腰將銅錢接下，聽門子這樣說，頭陀立即腳底抹油，溜了。

　　門子見天色確實不錯，剛打了個哈欠，就被沖鼻的臭味嗆住，臉色都變了。

　　“這是什么味兒？”

　　門子將鼻子捏住，去看王府門前，這才注意到，竟是一地糞便！

　　堆積如小山的糞便少不得蚊蠅飛舞，臭氣熏天?？上嗪缟侥_下大好風(fēng)景，如今竟是連市井溝渠都不如。有一老婦路過，手提陶罐，一看就知是要上山接泉水。見到滿地糞便，忙拉著小孫子避讓，嫌棄的鼻子都要歪上天了。

　　聽到老婦嘀嘀咕咕，門子這才反應(yīng)過來，暴跳如雷，“誰啊，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王府門外拉屎，糞做的不成，還拉了如此之多！”

　　要是沒什么事兒的話，風(fēng)宇原本是要睡到晌午才起，今日一早就被臭醒，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什么味兒，茅廁塌了不成！”

　　風(fēng)宇起身查看，晚上貪涼，他是敞開門窗睡得。人剛一走到門前，熱烘烘的臭味撲面而來，發(fā)酵了似的，無孔不入。

　　“王爺，不好了?！?p>　　顛顛兒跑來的是青禾跟青豆，捂著嘴巴仍嗆得滿臉通紅。

　　進門兒先把門窗關(guān)嚴，味道小一些，這才敢張嘴說話：“我與青豆正想代大廚房去采買今日的河鮮，出門兒就發(fā)現(xiàn)，門外竟是積了一層屎尿，臭不可聞！”

　　“誰干的！”風(fēng)宇怒了。

　　敢在王府門前拉屎撒尿，反了天了！

　　急慌慌跑過來，青禾忙著通報消息，還沒來得及細問，“這……小老兒就不知情了?！?p>　　青豆拿開兩只手，匆匆換過氣復(fù)又堵上，即便表情不顯，風(fēng)宇仍是注意到眉梢眼角上挑時，流露出幸災(zāi)樂禍。當即惱火地對她痛下毒手——雙手其下，使勁揉捏她的臉蛋兒。

　　“熏得不是你是吧，你還在這里給我笑！”

　　很快，吳述也來了。

　　“王爺，小廝們正清理，老奴也問清楚了。為修復(fù)穿馬街與古月巷，都廂公事所那邊特意封禁了幾條道路，豬販與羊販晨起要趕豬、羊進城，只能改繞戟王府門前，牲畜從門前過，數(shù)量又多，少不了留下一堆糞便，再加上如今天氣酷熱，才會臭不可聞?！?p>　　保州府經(jīng)濟非常發(fā)達，僅次于上京。每日五更天不到，便有驢駝子馱載來自各地的貨物，通過北英門進入府城。

　　其中還包括豬販與羊販。天黑時趕牲畜進城，天剛放亮，新鮮宰殺好的豬肉跟羊肉，就會出現(xiàn)在府城內(nèi)大小店面門前。

　　“那他們也忒不地道，就不會清理一下！”青禾第一個表達不滿。

　　與他所想如出一轍，風(fēng)宇沉下臉色，“王府還要浪費人力，遣小廝前去清理，他們總要給個說法兒?！?p>　　吳述心思通達，知道小王爺是個為民題字都要討要銅板的人，趕緊興沖沖提醒，“不然，老奴明日三更天便起，在門外支張桌子，討要過路費？”

　　一早將自己臭醒，單單只是過路費，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風(fēng)宇轉(zhuǎn)頭問小青豆：“豆兒，想不想吃羊？”

　　不滿小王爺捏臉行徑，正嘟嘴的青豆當即撇開不快，燦然笑開，“今日的菜譜要用到羊嗎？”

　　“今日趕不及，要等到明天。吳禮，你去多備些食鹽，本王明日要用。”風(fēng)宇說話故作神秘，一看就知是想到什么餿主意。

　　雖不知其意，吳禮麻利兒照辦，搬了滿陶罐的食鹽過來。

　　“嘿嘿，就等明日了，本王還有一道菜譜，叫烤羊肉串，一道發(fā)揚于西域的美食，木炭上烤好肉串兒，再佐以野茴香，那味道……嘖嘖?！?p>　　單單只是聽風(fēng)宇簡單描述，青豆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王府門前，連潑了幾次水，還特意將府庫里半人高的兩座熏香爐搬出來，將上等蘇合香熏上，味道也才散了一半。

　　一整天的時間，風(fēng)宇都是用熏過香的布帛護主口鼻。糞臭味兒仍是頑固至極，無所不在，害他三頓飯吃起來都沒什么胃口。

　　天黑歇下之前，風(fēng)宇特意吩咐吳禮，灑一溜兒食鹽到王府門前，不要怕浪費，食鹽自北英門方向，一直延伸到王府大門兒內(nèi)。

　　“另外，傳命下去，今夜負責(zé)值守的護衛(wèi)，不得將大門關(guān)閉，看到要豬羊進來，即刻關(guān)門，誰來拍門討要都不許開！”

　　說到這里，負責(zé)忙前跑后的吳禮這才明白過來。

　　同人一樣，羊也需要補充鹽分，尤其是大暑過后，酷熱難當。羊在野外，會尋找能析出鹽分的石壁舔食。圈養(yǎng)的，也需每隔幾日喂一頓鹽巴吃。

　　明日一早，羊群經(jīng)過，少不了有幾頭會被地面上灑的鹽巴吸引，一路舔到王府內(nèi)，護衛(wèi)再將門兒一關(guān)，差不多能吃個兩三天的羊肉串兒了。

　　風(fēng)宇早早就命青禾備好木炭了。就等明日一早的收獲。

　　在熏人的臭氣當中，風(fēng)宇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睡沉。

　　四更天左右，便傳來橐橐驢蹄聲，緊接著又是豬哼羊叫。

　　老人家睡眠淺，吳述第一個醒過來，朝王府墻頭望了一眼，嘟囔一聲，“自打?qū)⒌缆贩饨?，青虹上腳下可是熱鬧不少。時間不早，該起來干活兒了?！?p>　　打著哈欠，吳述朝王府門外走，途中叫上兩個小廝搬桌子，他真打算去收過路費，總不能日日被豬糞跟羊糞熏著，打掃起來大費工夫，長此以往，日積月累的，王府可就真沒法兒再呆了。

　　剛走到門口，見大門敞開，成群豬羊在夜色之中拔足狂奔，即便天還黑著，仍是能夠看到塵土飛揚，路邊水洼兒里的野百合，都被踩踏的凌亂不堪，更別提砸地有聲的大坨糞便。

　　“快去，將路堵?。　?p>　　就好像看到成堆的銅錢從眼前跑過，嫌長衫礙事，吳述一手撈起下擺，剛要小跑出去，還沒跑上幾步，便聽“哼哼”幾聲豬叫，迎面，肥碩的影子小山似的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