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有人來報案,說林夫子府上有動靜。”
衙役走進(jìn)班房說道。
班房里,一張八仙桌擺著豬頭肉、燒雞、蠶豆,一壇桑落酒開封,幾個捕快正熱鬧飲酒。
今日里突然大方請酒的捕頭,大馬金刀地坐著,跟一個下屬比劃拳頭。
“林夫子府上?”
幾個捕快聞言,立時放下酒碗,起身去拿佩刀鐵尺水火棍,動作利索,不敢耽誤。
“慢著?!?p> 捕頭卻突然開口,將跟他打酒令的下屬拉?。骸伴_瓣蓮花九層塔,才搭到一半兒呢,先跟我打完。”
“頭,這可是林夫子……”
那下屬眉頭挑起,訝異道。
“報案那人怎么說的?”
捕頭朝門前問道。
“說是聽見林府中傳出打殺聲?!?p> “打殺聲?”
捕頭哧一聲笑出來:“今日理學(xué)大禮,夫子連任,林府上只有慶功宴,哪會有打殺?定是他們喝多了酒,練劍助興,不用管?!?p> “不管?”
幾個捕快臉色面面相覷,又看向那滿桌的酒菜,隱隱猜到什么。
“管什么?就算林府真有什么事情,那么多理家先生在,需要你我來管?”
捕頭剝一個蠶豆丟到口中,朝八仙桌一努嘴:“坐下,喝酒?!?p> 幾個捕快猶猶豫豫地又坐下,只是也不敢再多飲酒。
“不好啦!”
又一個衙役沖門進(jìn)來,驚懼叫道:“林府……林府出事啦!”
“說了不管,瞎叫喚什么?!?p> 捕頭將酒碗端起,自顧自飲酒。
“林夫子死了!”
那衙役拍手跺腳叫道。
噗。
捕頭噴出酒,雙眼圓睜:“你說什么?”
“林夫子死了?”
一眾捕快騰地站起,臉色驚駭。
“妖家宗師持劍上門,將林夫子殺了!”
衙役說得又快又急,口沫噴飛。
嘩啦。
八仙桌翻倒,酒菜碗盤摔了一地。
捕頭幾步邁到門前,提起那衙役衣領(lǐng),直瞪著他眼睛:“混賬東西,我把你這張嘴給撕了,什么話也敢亂講!”
“頭,是林府家丁來報案的!”
衙役直叫道。
捕頭臉色霎時慘白,將衙役一丟,沖出門去。
幾個捕快也急忙跟上,門外拴著馬匹,捕頭已經(jīng)跳上一匹,拔刀斬斷牽繩:“馬上去通知大人,不,直接去禁軍都尉衙門!”
馬蹄撒開,一眾人奔出府衙,往林府而去。
一騎獨(dú)自離隊(duì),不多時,便到洛城南門城墻下的一處官衙。
“急令,急令,都尉大人在哪?我有急令!”
馬上人勒住韁繩,連聲叫道。
“都尉大人剛剛領(lǐng)兵出去?!?p> “去哪了,林府?”
捕快喘著氣問道。
“不是林府?!?p> 官衙前的兵甲猶豫著道:“好像是……金府。”
……
入夜后視野有限,長船放慢速度,在大江上游晃。
“伏臣呢!”
越封滿臉怒容。
房門大開,艙室里面空蕩蕩沒有人影。
季宗師整整一日閉門不出,越封察覺不對,任憑李伏云如何解釋都阻攔不住,被他強(qiáng)橫地打開房門,立時露餡。
“少主只讓我守好門,別得都未說?!?p> 李伏云垂著頭,聲音平淡,也無驚慌也無自責(zé)。
“你這個愚忠的蠢貨,你明知道我不許他亂來,你愧對季兄,愧對季兄!”
越封怒不可遏,一掌將房門拍爛。
“父親!”
越伊人有些緊張地邁前一步,她從未見過越封如此盛怒。
她一時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在看見空蕩蕩的艙室時,隱約竟有些一些驚喜與期待。
“越夫子,如果少主另有安排,那我們必須回去洛城接應(yīng)?!?p> 旁邊張一弛顧不得越封正在發(fā)脾氣,開口道。
“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他一定是察覺到了。”
越封忽而喃喃幾句,雙目中閃過精光,扭頭道:“張聽傳,讓船主提速,我們盡快離開魏周!”
“???”
張一弛愕然,隨即臉色一怒:“越夫子,不能讓少主一個人深陷險地!”
“蠢貨!”
越封瞪他一眼,目光如電道:“他若無事,自會回江都,他若有事……你以為他為什么獨(dú)自行事?若是妖學(xué)夫子、宗師盡數(shù)折在洛城,妖家動蕩,你叫我有什么臉面下去見季兄!”
……
蘇白躍出林府,趁著夜色潛行。
陳老先生剛才的勸告,他心中有數(shù),林云丘戀棧不放,固然惹惱五先姓各家,才會有人跟他暗中合作,但畢竟理學(xué)上下一體,無論是殺人滅口,還是拿下他居功,趁勢整頓理學(xué),五先姓都不會放任他離開洛城。
甚至先前越封一力阻止他以武學(xué)問禮,也是相同考慮。
五先姓再是內(nèi)斗,也終究不會坐視一個妖學(xué)之人,在洛城耀武揚(yáng)威。
所以,他當(dāng)務(wù)之急是離開洛城。
只是林云丘一死,理學(xué)上下驚動,連魏周皇帝也會震怒,到時禁軍出動,不僅洛城翻天,連水路陸路都會派出人馬,沿途追蹤搜索,蘇白根本回不去江都。
除非,有手眼通天的人為他遮蔽。
笑面虎是個合適的人選,但也并不靠譜。
雖然如他所說,掃盡其余小國與部族,讓南北兩朝隔江鼎立,是最快獲取一定存在點(diǎn)數(shù)的方法,若無蘇白在南國配合,只要魏周與理學(xué)有所動作,南國必然發(fā)兵,不會坐視魏周做大。
但人心隔肚皮,蘇白也無法全然相信笑面虎每一句話。
比方說,他到現(xiàn)在為止都只跟蘇白以降世機(jī)關(guān)聯(lián)絡(luò),從未用化身碰面。
一處廣大宅邸出現(xiàn)在眼前,大門前掛著金府牌匾。
蘇白悄悄翻入院墻,直往正廳而去。
堂中明亮,金家少主金池,坐在主位上,正捧著書冊細(xì)讀。
忽而燈火一晃,一道人影閃入廳中。
金池抬起頭,微微一驚:“季宗師?”
“果然不是你?!?p> 蘇白搖頭嘆息。
自己跟謝寒龍玩過這一手,沒想到笑面虎也來這一套。
“季宗師說什么?”
金池皺眉,放下書冊迎上來:“季宗師不是已經(jīng)離開洛城,怎會來此?我家下人怎么……”
他話未說完,蘇白忽而抬手一劍刺來。
噗通。
金池倒伏在地,心口滲出一片猩紅,雙目圓睜,滿是詫異驚恐。
他不習(xí)武學(xué),更料不到蘇白會突然出手,自然躲避不及。
“利用他就算了,還讓他在這里送死,你這人不厚道啊?!?p> 蘇白扭頭看向門口。
此時,正有一個人影邁進(jìn)來,身材軒昂,滿面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