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籬和吳朗同時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兩人身側(cè)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身材矮小,背部佝僂,穿著褐色麻衣,拄著粗木拐杖的修士。
褐色麻衣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內(nèi),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從他嘶啞的聲音中依稀辨認(rèn)出,這是一位年邁的老者。
二人向老者見禮,老者回禮,用他嘶啞的嗓音道:“老頭子無意間聽到兩位小友交談,談吐頗有些見地,兩位小友可愿移步,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喝喝茶聊聊天?”
葉籬道:“還沒請教老人家名諱?!?p> 老者哈哈大笑:“冒昧了冒昧了,老頭子年紀(jì)大了,記性也大不如從前,兩位小友見諒。老頭子姓白,認(rèn)識的人都叫我白夫子,我是荼布寺的教長?!?p> 葉籬與吳朗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何為教長?所謂教學(xué)相長,教長往往是一個寺廟中最年長、最智慧、最強(qiáng)大的存在,也是寺院的領(lǐng)袖和核心。
當(dāng)然,如今的教長是否還是一寺中最智慧、最強(qiáng)大的修士得另當(dāng)別論,但如荼布寺這種名勝的教長,卻一定是寺院里最有身份、最富有的那一個。
且看荼布寺每日香火不斷,教長必然是賺的盆滿缽滿,居然還會覺得他們的對話頗有見地?不斥責(zé)他們二人妖言惑眾就已經(jīng)求之不得了。
白夫子看出了兩人的疑慮,寬慰道:“眼見尚且不是真的,更何況是猜想?兩位不好奇荼布寺里究竟是什么樣的嗎?”
荼布寺能是什么樣?外面滿天飛的宣傳頁上早就描繪的一清二楚。但聯(lián)想到白夫子所說的“眼見尚且不是真的”,兩人又都有些好奇。
葉籬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那就麻煩夫子引路了?!?p> 荼布寺并不難找,相反作為名勝它還足夠醒目。葉籬和吳朗跟著白夫子直往人多的地方鉆,不過片刻便已有一座金碧輝煌的門樓映入眼簾。
這門樓足有數(shù)十丈高,門柱上繪滿了關(guān)于荼布神的神跡和傳說。頂端的橫梁上雕龍刻鳳,龍鳳呈祥,共同拱衛(wèi)著一塊大匾,匾上用珍貴的彩云金鑲著三個大字:荼布寺。
這三個字每一個都有馬車大小,散發(fā)出五彩的光芒,生怕游人看不到一般。
門樓的兩側(cè)立著兩尊十丈高的神像,這兩尊神像一男一女,據(jù)傳是荼布神的兩位侍者。一尊可保容顏永駐,一尊可保財源廣進(jìn)。
不少善男信女們還沒有進(jìn)入荼布寺,就已經(jīng)跪倒在這兩尊神像的腳下,用最虔誠的姿勢叩拜著。又有不少修士以靈石供奉神像,兩尊神像的腳下各堆放了數(shù)千枚靈石,不斷有廟祝以空間法寶將靈石裝起,同時以極為神圣的口吻對信徒們道:
“偉大的荼布神會聽到你們的祈愿,愿荼布神保佑你們?!?p> 門樓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用廟祝的話來說,同時參觀荼布寺的信徒不能超過千人,否則會打擾荼布神的寧靜,只有等里面的信徒出來了,才會繼續(xù)放人進(jìn)入。信徒們默默等候,皆毫無怨言。
葉籬微諷:“每天有這么多人族、妖族前來祈愿,荼布神得有多忙,怕是每天早上睜開眼就得處理這些愿望了。”
他身邊挨著的一個女修立刻大聲斥責(zé):“你懂什么?荼布神的偉大豈是你能想象的?神靈的一個念頭便能覆蓋眾生,澤被眾生!”
這女修義憤填膺,只覺得葉籬侮辱了神靈,正要呼朋引伴,召集信徒來圍攻葉籬,卻突然看到葉籬身邊高大英挺的吳朗,立刻眼泛桃花。
“他好威猛……好有男子氣魄……”
男色的誘惑使她暫時放棄了對瀆神者的聲討。
吳朗被瞧得頭皮發(fā)麻,趕緊一矮身子,跟著白夫子鉆進(jìn)了人流之中。那女修正要跟上,卻被周圍的人群一擠,再回過頭來時已經(jīng)不見了吳朗的蹤跡。
“這也太夸張了!”葉籬一陣后怕:“連話都不讓人說?!?p> 白夫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
吳朗卻提醒葉籬:“葉兄當(dāng)心,你有被大獅子傳染的征兆?!?p> 葉籬悚然一驚:“是極是極,做人不能太師文秀,不然早晚因為大嘴巴害死自己。”
說話間三人已來到門樓前,白夫子正要往里面走,卻有排隊的信徒怒斥:“你們干什么?想打擾荼布神的安寧嗎?”
“吵什么?吵什么?”門樓下值守的廟祝揮著手吆喝:“這位是荼布神最忠實的仆人,荼布寺的教長白夫子大人!”
?
排隊的信徒們大驚,紛紛投來了誠摯、熱切而又尊崇的目光,連帶著葉籬和吳朗也被眾人崇敬了一番。
走進(jìn)門樓葉籬笑道:“前輩,您是荼布寺的教長,怎么信徒們連您都不認(rèn)識?”
白夫子尷尬地扯了扯麻衣的兜帽:“我平日里不太露面。其實說真的,我不太贊成這些迷信活動……”
吳朗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前輩,你可是荼布寺的教長,你怎么能說這是迷信活動?”
“當(dāng)然是迷信活動!”
白夫子忽然轉(zhuǎn)過頭蹦起來,拿粗木杖去敲打吳朗的腦袋。
白夫子身形矮小佝僂,約莫只有五尺來高,而吳朗身高九尺多,約莫是他兩倍。這一幕看起來很是滑稽。
吳朗下意識躲閃,但那粗木杖卻如同算到了吳朗的躲閃方向和距離,毫無偏差地準(zhǔn)確敲在了他的頭上。
葉籬雙眸緊縮,吳朗的實力已經(jīng)達(dá)到半步四極境,但在白夫子面前卻連躲閃的機(jī)會都沒有,白夫子究竟是什么實力?
白夫子敲中吳朗的腦袋顯得很是滿足,哼哼道:“傻大個子,外面那么些人、妖,有哪個見過荼布神?哪個接受過神靈的恩賜?他們信奉供養(yǎng)的不是荼布神,而是他們心里的欲望、貪念和魔障。這不是迷信是什么?”
葉籬插嘴:“那照您的意思,根本就沒有荼布神?”
“砰”的一聲,葉籬的腦袋也挨了一棍子。
“當(dāng)然有荼布神,但荼布神絕不是寺院里這些塑像?!?p> 白夫子舉杖指著一間間金碧輝煌的神堂:“有人祈求力量,荼布神就成了他們口中的力量之神;有人祈求姻緣,荼布神就成了他們口中掌管愛情的神祇;有人渴望財務(wù),荼布神就變成了散財童子的形象……荼布神究竟是什么?誰知道?反正這些信徒是不知道。不同的欲望和訴求之間相互妥協(xié),于是信徒們又幻想出荼布神有七十二化身的荒唐言論,反正荼布神掌握著世間種種,你想要什么,來求他就是了?!?p> 葉籬循著白夫子的粗木杖看去,只見荼布寺里的神堂一間高大過一間,一座輝煌過一座,連綿數(shù)里,共有七十二座之多,供奉著的正是信徒們口口相傳的荼布神七十二化身。
白夫子冷笑一聲,轉(zhuǎn)身沿著一條小路走進(jìn)了一個僻靜的小院。
院子不大,前后不過百余丈的空間,院子左右兩側(cè)各有一間茅草屋,一間外面晾著漿洗過的衣物,一間屋外掛著熏制后的腌肉,看著像是臥室和廚房。
正中的廳堂由青磚砌成,正門房檐下掛了塊牌匾,上面工工整整刻了三個字——荼布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