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這幾日太后昏迷,華陽宮上下都是一片肅然,平日里除了些蟲鳴鳥叫聲,連說話聲都聽不見,婢女們能走多輕走多輕,能用嘴巴吐氣就絕不用鼻子,所以這日當(dāng)?shù)门蠲尚羞M宮內(nèi)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看向這位腳步聲沉穩(wěn)有力的大人。
領(lǐng)他進來的婢女低著頭,恭敬的走在前頭,蓬蒙抬起陰沉的一雙眼,掃視的看了回去,四周的眼神便消失了大半。
他狀似不經(jīng)意的看向前頭的婢女,像是閑聊一般問道:“往常都是太后身邊的鶯兒來領(lǐng)路,今日為何不見她?”
婢女歉然一笑,柔聲回道:“鶯兒身子不適,恐是患了風(fēng)寒,在房間里頭休息呢?!?p> 蓬蒙回以一笑,表示感謝,原來這幾日她不回自己消息,是因為生病了?他微皺眉毛,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蓬大人,您是來看望太后的嗎?”
蓬蒙點頭,隨意打量了一番殿內(nèi)的擺設(shè),“倒是有幾日沒來了,也不知太后情況可有好轉(zhuǎn)?”
“太醫(yī)又來看過幾次,走的時候都是搖頭嘆息,想來情況不見得好吧?!?p> 兩人穿過前殿,沉默的向里走去,蓬蒙微瞇著眼,清晰的見到婢女白嫩的脖子上,留下一滴汗水。
為什么會流汗?
他驟然一頓,雖說天氣炎熱,但華陽宮里有著冰塊降溫,也算不上很熱,那她是害怕自己?他凝神細聽,周圍似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細密嚴謹,步子壓得極低,絕對不是宮中當(dāng)差的侍衛(wèi)婢女,倒像是——士兵!
前頭的婢女心里慌張,感到有些熱,剛想伸手擦汗,卻聽后面的腳步聲驟然停下。還未等到她轉(zhuǎn)頭詢問,只聽見一陣空氣爆裂之聲——他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只一瞬間,他就像等著獵物轉(zhuǎn)頭的黑熊一般,準(zhǔn)確而兇猛的攫取住她的喉嚨!
婢女驚恐的臉因為窒息而漲得通紅,死命的扒著他的手,一點點的額被提了起來。
四周的腳步聲越來越大,就算沒有凝神都能聽得見。蓬蒙冷笑一聲,臉上升起一抹殘忍而冷漠的表情,輕輕對著婢女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你在撒謊,為什么呢?你只是個小小婢女,那些大人物都不會在意你的死活的。乖,告訴我,鶯兒在哪兒,我不殺你?!?p> 婢女被他掐得兩眼翻白,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仿佛面前站著的這人是個魔鬼一般。
蓬蒙稍微松開了手,讓她得以呼吸,“說吧,不要再騙我?!?p> 婢女的嗓子被大力擠壓過,一出聲便撕扯得生疼,她沙啞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響起:“東..東獄?!?p> 蓬蒙臉色霎時之間雪白,眼底的漠然之意似要結(jié)冰,手上的力氣逐漸加大,他感受著婢女細嫩的肌膚在自己自己掌中的觸感,卻生不出一絲旖旎。
“蓬蒙,放開她!”
大殿里外已被眾人層層包圍,兵甲碰撞之聲令人想起三月的寒河,肅然冷漠。秦宮當(dāng)中最出色四位術(shù)士站在士兵最前面,站在首位的那人赫然便是剛才大喊之人。
他們幾人一同在秦宮中共事,雖說各為其主,但平日里關(guān)系卻不錯,那日大王派他們來抓蓬蒙的時候,他們都無比驚異。這位同袍好似最近才得到太后賞識,也不喜歡與他們比武,故而他們都以為他法術(shù)造詣不深。
方才沒注意到,此刻局面穩(wěn)定,幾人看著蓬蒙周身凝結(jié)出的法術(shù)屏障,眼里露出了驚駭之色,若只是動怒便有如此大的效力,他們幾人有如何攔得住他。
蓬蒙聽見他的話,連頭都不曾轉(zhuǎn)過來,依舊淡淡的看著手中的婢女,等到她終于沒有氣息了之后,方才緩緩的松開手,任憑她的身子落在地上,轉(zhuǎn)頭看向他們。
“袁大人,你們這是干什么?”
袁行舟愣愣的看著地上已然死去的婢女,忽的感覺周身一陣涼意,勉強對上蓬蒙的眼睛,“奸賊!你殘害太后一事已然敗露,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本來之前他們不知道蓬蒙的實力,自認為這句話定能讓他嚇得屁滾尿流,只是如今這情形,只怕要反過來了,故而他說話的時候都沒有自信。
蓬蒙打量了一番與自己共事的術(shù)士們,諷刺的笑容里意思明確——就憑你們這群土包?
剩下的幾位術(shù)士被他的眼神刺激了,看向他的眼神愈發(fā)冰冷,其中一人趁著他轉(zhuǎn)眼的剎那,驟然出手,一時之間,場間靈氣沸騰,他掌心聚起一道冰錐,突身朝他沖去。
袁行舟駭然大喊:“停下!”
蓬蒙“嗤”的一笑,掌心向上一翻,隨手便聚起一道更尖銳的冰錐,以快于他百倍的速度沖了過來。
動一發(fā)而動全身,袁大人向后大喊“后退!”便和剩下的兩人跳入了戰(zhàn)斗的圈子。
那首先沖出去的術(shù)士見到蓬蒙身形未動一步,臉上還掛著那抹譏笑,心中更是憤怒,霎時間加快了速度,只是當(dāng)他剛進入蓬蒙周身一寸之時,突然感覺到他周身的靈力竟是強悍到化作了實質(zhì)性的水流,一波一波的沖擊著他的身體。
便在這一刻,他恍惚看到眼前一閃,剛才還站在此處的人便消失不見,他目駭欲裂——這該是多么快的速度!
事情其實只發(fā)生在一瞬間,當(dāng)他正欲尋找蓬蒙之時,突然看到自己脖子上鮮血一線噴出——他竟在照面的一瞬間,被殺死了。
袁行舟還沒到蓬蒙身前,便見那第一人仰頭倒下,頓時之間大駭止步,被自己的反噬之力牽連心臟,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剩下的二人見法力最高的袁大人都被迫停止腳步,也想隨之停下來,但自己法力不夠,直沖沖的就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蓬蒙手中。
蓬蒙手起腕翻只在一瞬之間,只聽兩聲“咔嚓”,骨頭破碎的聲音,沖上去的兩人便失去了生機。他從兩人之間突擊而過,迅猛的沖向袁行舟。
袁行舟迎風(fēng)“噔噔噔”后退幾步,抬手欲接掌,還未與他對上便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腕骨盡碎。就在他以為自己立馬要死去的時候,卻聽蓬蒙在他耳邊一聲輕笑,化作疾風(fēng)沖了出去,最后只留給他一句寒冷徹骨的話:
“秦王知曉我的能力,也知曉你是呂相的人,你說,他是什么意思?”
蓬蒙朝著殿門快速飛去,抬手一道靈力打出,霎時之間又是一片士兵倒下,他站在滿地血泊之中,冷笑著聽越來越密的腳步聲,秦王,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實在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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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一座宮殿,也是“噔噔噔”一陣響,卻是侍衛(wèi)驚慌失措的腳步聲,踏在大殿的地板之上,發(fā)出雜亂的響音。
嬴政幾人此時正坐在殿內(nèi),等著那邊傳來的消息,侍衛(wèi)“騰”的一聲跪在地上,低聲道:“大王!蓬蒙殺了三位術(shù)士,馬上就要突破殿外守衛(wèi)了!”
嬴政放在布防圖上的手一頓,眉心漸漸蒙上了一層陰霾,瑤草見他不語,問道:“怎么了?這本來就是計劃之一啊?!?p> 忽然之間,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通傳的人又來了,語氣驚恐的說:“大王!蓬蒙已然突破了宮外屏障,朝...朝東獄飛過去了!”
敖煜坐在他對面,不解問道:“東獄?他不是應(yīng)該往秦宮外頭跑嗎?東獄里有誰?”
瑤草也沒想他竟然在這般情況下,都要趕去救人,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是鶯兒,那日她在廊下偷聽我們講話,便關(guān)到東獄里面去了。”
敖煜咂舌不已,要不是聽到他徒手掰斷倆人脖子,他都要相信這是個好人了。
嬴政揮手退下侍衛(wèi),繼續(xù)看向布防圖:“既是如此,那我們的計劃就要變一下了。”
織女心中瞬間勾勒出幾條適宜的道路,指著圖上的幾處地點說:“若是從東獄走,那埋伏在射箭場和西門角樓的人都要撤走,只是時間恐怕來不及,有沒有什么地方可以抵擋一陣的。”
嬴政凝神,仔細的看著布防圖的每一處,思忖片刻后,喚道:“福來,立刻傳信呂相,計劃有變,立即派人在復(fù)道兩側(cè)側(cè)門埋伏,角樓一處暫且不撤,若是事情有變,能及時支援?!?p> 雖說他與呂不韋的關(guān)系難以理清,但國家大事之上他是君,他是臣,更何況此人一手策劃了太后的病情,于國而言便是他們兩人的敵人。
此時聯(lián)手御敵,本就在情理之中。
織女看著布防圖上不起眼的復(fù)道,問道:“這里可是有什么奇異之處?”
福來揚聲答道:“復(fù)道乃是秦國王城正門的通道,設(shè)有三道大門,分別為千斤門、刺門和閘門,里頭布設(shè)機關(guān),固若金湯?!?p> 織女挑眉一笑:“那最后還是同之前說的一樣?”
嬴政輕輕勾起嘴角,面上的少年稚嫩之色已經(jīng)消失不見,唯留一抹寒冷之意,“中宮門下,前廣場上,用龍氣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