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笔畾q的宋幼然站在宋成杏身邊看她從一枝低垂的數(shù)枝上摘下來一朵盛放的海棠,輕輕插進她耳側(cè)發(fā)間,不解道,“為何要給我戴花?”
宋成杏端正了這朵嬌艷的花,“府上沒人提,你自己也不知道記著?”
十五歲的女孩看著十歲的妹妹,兩道同樣稚嫩的鵝黃色的身影面對面立著,小一點的那道歪歪頭:“記著什么?”
“生辰啊……”宋成杏從懷中變出一只精致的玉鐲子來,上面刻著一只小巧的兔子,她拉起宋幼然的手套上去,“幼然要記得自己的生辰,還要記得跟阿姐要生辰禮物,知道嗎?不然你的生辰都沒人陪你過了?!?p> 宋幼然笑了,神態(tài)活潑,點頭答應:“好?!?p> 宋成杏看著她,又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周圍,俯身問宋幼然:“阿姐帶你出去玩,如何?”鵝黃色的裙擺飄起來,帶著一句雀躍欣喜的應答聲。宋成杏笑了,拉著她的手出了府。
他們出門的時候碰巧丞相和夫人從大堂走出來,看到趁著沒人管悄悄溜出門的兩道倩麗影子。丞相沒說話,倒是丞相夫人皺了皺眉。
“老爺,將軍府的親事就應下了?阿杏剛及笄,是否過早了些?”
“不早,夫人盡快遣人準備著吧,等議好吉日,就操辦喜事即可?!?p> “阿杏還不知道……”
“阿杏那兒,等過一段時間再與她提及吧?!?p> “是?!?p> 丞相自己也是位將軍,知道能坐到這個位置的人都不簡單,加上他同時身兼丞相和將軍這樣重要的職位,多少會被圣上忌憚,成將軍當下得圣寵,這婚事要拒絕了,麻煩事會接踵而來。
丞相皺著眉背手走開了,丞相夫人在他身后嘆了口氣,叫人去傳京城瓊玉樓的掌柜來丞相府。
外面微風和煦,而墻角的藤蔓卻奄奄一息,不得不攀附著墻壁才能求得一生。三月的京城還太冷了,大安朝的土地上似乎只有秋天和冬天,五月到十月算是秋天,十一月開始就都是冬天了,時不時地結(jié)個霜,飄個雪都是常事。
宋幼然站在街上打了個顫,攏了攏嚴嚴實實的披風,把自己裹得只露個小臉,拉著身旁宋成杏的手瞇眼笑道:“阿姐是在等奚公子?”
宋成杏面色柔和,溫柔,但不嬌氣:“嗯?!?p> “宋小姐?!眱扇松砗髠鱽硪粋€莊重有禮的聲音,一身青白色衣衫的男子氣質(zhì)溫潤,“久等了,抱歉?!?p> “該道歉的是我,麻煩奚公子來陪家妹過生辰。”宋成杏微微屈膝。
“不必如此客氣?!鞭珊嗐☆h首應道。
宋幼然一路都跑在最前面,后面兩個人倒是比較沉靜,因為看得多了,沒有和出來得少的宋幼然有感同身受的那么歡樂的心情,集市也就是那么點東西,沒什么新鮮的,宋成杏和奚簡恪都來過很多次了,對這一片區(qū)域的布局都快記熟了,自然覺得沒什么意思。
“令妹很活潑,是好事?!鞭珊嗐∮喙饪吹剿纬尚拥膿鷳n,輕笑道。
“嗯,這兒路窄,我就是怕她磕到碰到,她性子急又隨性,奚公子見得也不少了,她說不好要跟人鬧起來的?!彼纬尚影欀肌?p> “這樣確實容易吃虧。”奚簡恪失笑,目光一半落在宋成杏身上,一半幫她一同關(guān)注著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宋幼然。
“倒不是怕她吃虧,幼然的力氣大得很,想法又精明,真要鬧起來,指不定是誰吃虧。”爹娘總說女孩兒力氣大了不好,宋成杏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也不覺得這有哪里不妥,反倒能讓幼然保護好她自己,不讓人欺負了去。
“阿姐,送你一個香包,這個味道很好聞的?!彼斡兹慌d沖沖地買回來兩個繡著海棠的蓮香的香包,她和宋成杏一人一個,宋幼然的那個海棠邊上鑲著紅線,宋成杏的鑲著金線。
宋幼然還記著有個奚公子陪著姐姐,就順便給他也帶了一包點心,不過是重重地往他懷里一扔,完全沒有對姐姐的那么上心。
宋成杏手上剛拿到香包,還沒說話,宋幼然就已經(jīng)又跑遠了,她不禁啞然。
“令妹看不出是那等性子急的人,反倒很周到細心?!鞭珊嗐∧弥墓牡囊淮蟀c心,想了想小時候的事,再挑眉看向現(xiàn)在的宋幼然。
“幼然就是……對外人急躁又沒耐性,對在意的人又太好,好的一面全留給親近的人了?!彼纬尚影严惆苏貛Ш?,清香的味道若有若無地飄散在她身周。
“那令妹這是沒把在下當外人?”奚簡恪好笑地拎了拎手上還挺有分量的點心。
“奚公子是我的……朋友嘛,幼然就也把你當朋友了?!?p> “那倒是我的榮幸了。”
天色漸晚了,雖說這外面不管是人文還是風景對宋幼然的吸引力都極大,但是她也還記得丞相府規(guī)定回府的時間,她要是還想玩,以宋成杏的性子,肯定陪著她什么都不說,但她要是真的回去晚了,還得連累宋成杏也被責罰。
“阿姐,我們回去吧?”宋幼然跑回來抬頭看著宋成杏,笑容明亮,眼神純粹。
“好?!彼纬尚狱c點頭,轉(zhuǎn)頭對奚簡恪笑了笑,“我們先回去了,今天多謝奚公子了。”
“沒事?!鞭珊嗐∧克投穗x開。
時間過得很快,天上的云已經(jīng)鑲上了晚霞色的紅邊,太陽半推半就地落了一半,宋幼然一進府門就看到濃妝艷抹的海棠樹,被霞光染得成了紅葉子,跟花一邊兒的紅。
宋成杏被丞相夫人叫去了,宋幼然一個人回了自己房間。
路上看到個鑲了顆金牙的人在往外走,那人看了她一眼,微微作了揖就滿臉笑地離開了。宋幼然不知道這是誰,也沒多想,快步回了自己屋子。
她的屋子里整潔,但有些過于樸素了,雖然宋成杏和一個看著宋幼然長大的嬤嬤給她添置過些東西,但大多數(shù)都被不老實的下人們拿去變賣了充實自己的腰包。宋幼然怕說出來還要麻煩大家處理,就隨他們這么做了沒說,只是私下里留了幾件宋成杏給的。
她在屋子里翻找了幾刻,一臉灰地捧出來一個平平無奇的檀木梳妝匣子。
宋幼然像拿著寶貝似的帶到海棠樹底下去,把耳邊的海棠花和手上的鐲子都放到匣子里,挖了個不大不小正好裝得下它的坑,打算埋進去,卻為怎么保證它們的安全感到有些糾結(jié)。
宋幼然一時想不到什么好方法,就收好了匣子,拿枯葉草率地蓋了一下這個沒人會來的海棠樹下的坑,回去準備倒騰一個只有她自己打得開的鎖來保護這個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