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鎮(zhèn)的守護神
初春的天氣，不冷也不熱，倒是旅行的好季節(jié)。
“今年不知校長怎么突然善心大發(fā)，組織全校春游。”海璐剛聽到這消息還不敢相信。
“對啊，連高三的都能去，這太不正常了?！闭招ｉL平時那個性，小沐覺得連雙休日放個假都只是奢望。
“你們不知道吧，現(xiàn)在提倡教育改革，為了積極響應(yīng)上級指示特意組織本次春游?！绷钟钤谝贿厰[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對了，你們知道這次的目的地嗎？”反正已經(jīng)決定去了，海璐才懶得糾結(jié)校長那突然不正常的神經(jīng)。
“不遠，喬漓鎮(zhèn)。”老班聽到他們的大聲討論就很熱心的回答了。
“呀，我去過那！特?zé)o聊，而且總愛下雨那地方。”小沐對那次掃興的游玩可謂記憶頗深。
“別計較了，有得玩就不錯了?！焙ｈ纯墒侵懔恕?p> 海璐往背包里塞了大包的巧克力、泡芙、米果卷、薯片，最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塞了把雨傘。
“我說你這是去干嘛呀，大包小包的?！奔t礫看著海璐忙了一早終于塞滿的背包忍不住發(fā)問了。
“學(xué)校組織春游，去那什么喬漓鎮(zhèn)，你就好好在這呆著，學(xué)校要求不準(zhǔn)帶寵物?！?p> 寵物？！“切，我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叫我去也沒空。”紅礫直接忽略海璐揶揄的口氣，“咦？你說喬漓鎮(zhèn)？”
“是啊，怎么了?！焙ｈ礇]勁地答道，本以為紅礫會吵著要去還想逗一下它呢。
“那地方我去過，會下雨，你小心點，還有能感覺到鑰匙的氣息的可不只我一個，別去人少的地方?！眴汤戽?zhèn)啊……紅礫今天倒真有事，不能陪她去了，不過應(yīng)該也不會有什么大麻煩它想。
的確下雨了，而且是那種最煩人的飄乎乎的細雨，打傘又嫌麻煩，不打傘淋得冷冰冰的又不舒服。早上在學(xué)校還是晴天呢，到這來就下雨了，想到臨走前紅礫嘮叨的奇怪話，海璐愛胡思亂想的大腦已經(jīng)開始懷疑這個古鎮(zhèn)的安全性了。
“我就說吧，這地方很無趣，來這玩還不如在教室寫作業(yè)呢，小沐很不情愿地?fù)伍_傘。
“反正都來了，就好好玩唄，這個鎮(zhèn)倒有不少古物，說不定還能廉價地淘個古董回去?！焙ｈ匆幌蛑豢春玫姆矫妗?p> 至于林宇也就像他名字那樣一邊淋雨去了。
雖然下著雨，不過鎮(zhèn)上游玩的人還是有那么多。
那邊一個賣泥娃娃的地方圍了一大堆人，海璐趕緊拉著小沐擠了進去，“哈？繪葉也在？”剛進去就撞見繪葉，她居然比自己更早地擠進來了，“唔，左曉也來了？”
“本來就是全校組織的活動，你們班能來我們班也一樣能來啊?！弊髸允且驗槔L葉而認(rèn)識海璐的，不過有時她真受不了這么個神經(jīng)大條的女生。
“關(guān)鍵是……沒想到繪葉也喜歡這個？”在海璐的印象里，繪葉不像會喜歡這種東西的?。?p> “呵呵，主要是對這個雨人比較感興趣?！崩L葉被海璐弄得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么一說，海璐注意到了繪葉指著擺在最右邊的一個奇怪造型。
“那是什么?。俊币贿叺男°宀辶诉^來。
“傳說是喬漓鎮(zhèn)的守護神，有雨人的地方就會下雨，所以這個鎮(zhèn)又叫雨鎮(zhèn)?！崩L葉邊說邊付錢買下了那個泥人。
“我要這個?！焙ｈ匆蔡袅藗€好看的泥人。
“啊，抱歉，那個不行，有人預(yù)定了?！闭谧瞿嗳说睦喜敢獾卣f。
海璐拿著手里的晴天娃娃泥人頓時定住了，不是吧……運氣這么背……買個泥人也有人搶……
“請還給我！”海璐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個扎著馬尾的小學(xué)生模樣女孩跑了過來一把奪走了海璐手里的泥人，瞪著海璐停留了幾秒，轉(zhuǎn)身跑開了。
這下海璐愣在那里徹底灰化了，看來今天真不適宜出門。
“奇怪的孩子……”繪葉看著女孩在雨里漸漸消失的背影。
一家簡陋的木屋飯店，大家都暢快地吃著，雖然沒有肉類，不過配著這簡單的氣氛，青菜之類的吃著倒也舒服，不過海璐居然一口也沒夾。
“不習(xí)慣嗎？”繪葉可沒見過海璐有不對食物動心的時刻。
“她是肉食動物，不用管她，”小沐夾了一大串胡蘿卜絲繼續(xù)吃著。
“我不太舒服，繪葉你陪我出去走走?！崩L葉看著海璐那一撒謊就紅的臉知道她一定是有事，很配合地跟著她走出去。
“繪葉，你怎么看那個孩子?！?p> “你該不會還在跟那孩子計較吧？”
“什么啊，我才不跟她計較，就覺得她不太對勁，而且今天出來，紅礫好像也說這里會有知道鑰匙氣息的人?！彪m然海璐心里的確有點不爽。
“那么你覺得是她？其實我也覺得她不像一般的小孩?！?p> “既然你也這么覺得那么我們就跟蹤她好了！我知道她是往那邊跑的，而且那是條單向街?！?p> “呃......這樣不太好吧，她的行為也不是很超常，我們追過去萬一被當(dāng)成誘拐犯怎么辦？”
“沒事，又沒人看見?！焙ｈ蠢L葉就往女孩消失的方向走去。
呃......這話聽著似乎更像在做什么不法勾當(dāng)了......
路似乎走到盡頭了，兩人就看到一個廢舊的古寺，雨還在下著。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推開朱紅色的大門，一座雕像占據(jù)了屋子的正前方，“是雨人的雕像，”繪葉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個與自己買的泥人相似的造型。
“祭祀的盤子里什么都沒有呢，看來很久沒人來了啊。”海璐費勁地攬開一張蜘蛛網(wǎng)，掃了一眼積滿灰層的屋子。
“沒辦法啊，雖說雨人是這個鎮(zhèn)傳說中的守護神，但每天這樣的下雨也沒人會喜歡，來祭拜的人自然少?！?p> “沒找到那孩子，但能找到這里也挺有緣的，繪葉，我們就把這個寺改造一下吧，用你那支筆?！?p> “對，這么好的寺可惜了。如果一直沒人來祭拜，缺少信仰的力量，恐怕雨人也就不得不消失了，我們的信仰才是他們繼續(xù)存在的力量?！崩L葉拿出畫筆開始對古寺進行裝修。
將雨人染成了耀眼的金色，在祭祀的盤子里添上了蘋果、葡萄、荔枝、草莓、芒果等各式各樣的水果，青灰色的磚瓦與臺階也仔細數(shù)刷新了一遍?？粗L葉認(rèn)真地畫著，海璐在一邊也沒閑著，順手拿了個蘋果開始打探寺里的構(gòu)造。
寺外不遠處一個矮小的藍色身影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其實這個寺還挺大的，轉(zhuǎn)了一圈還沒找到原來的出口，海璐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點了，真不知道它曾經(jīng)繁華的時候是怎樣的?，F(xiàn)在是個提倡科學(xué)的年代，有些古時的傳統(tǒng)就那樣一點一滴消失了，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悲哀，無法適應(yīng)這個時代的東西，只有被拋棄的命運啊......
“什么人！”一聲叫喊打斷了海璐的思緒。
海璐膽戰(zhàn)心驚地轉(zhuǎn)過身，心想可別被當(dāng)成小偷什么的了。
來人衣裳襤褸，長相怪異，戴著一頂斗笠，手上一把就剩幾根枝的破掃帚。這形象倒讓海璐瞬間想起了什么東西......對了，繪葉買的泥人就是這副模樣......那么......
?。?！他不會就是那個什么雨人吧？不是吧......
“那個......我不是小偷！我就是來拜訪一下這里的主人?！睙o論什么神總不會對自己的祭拜者責(zé)罰吧，海璐抱著僥幸的心理。
“來祭拜的？現(xiàn)在倒真不常見，我領(lǐng)你去前廳看看吧，太破舊了你別介意，這寺已經(jīng)決定要拆了，哎......”來人取下了斗笠，雖然長相怪異不過倒是個慈祥的老人形象。
“?。?！怎么變成這樣了？！”老人看到這驟然的改變估計嚇得不輕，整個前廳在繪葉改造之后四處散發(fā)著光亮。
“哈哈，這算是我們送給你的禮物吧?！焙ｈ创笮χ贿吔袉菊耦^工作著的繪葉。
“咦？這位是雨人么？”繪葉放下畫筆仔細打量著。
“雨人？！我不是?！崩先怂坪跻矎恼痼@中恢復(fù)了過來。
“你不是？！那這個是誰？”海璐不信地指了指雕像。
“那個是我......但我真不是雨人，人們一直搞錯了......不過雨人那孩子的確一直住在這。”
孩子？海璐和繪葉對視了一眼，看來沒找錯。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來到這鎮(zhèn)上的，我也是幾年前的晚上發(fā)現(xiàn)她昏倒在路邊，于是收養(yǎng)了她，但自從她出現(xiàn)在這個鎮(zhèn)后，下雨就從來沒停過了，我便知道她應(yīng)該是雨人。這里以前一向少雨，一開始人們都很高興修建了這個寺，但久而久之人們對這雨也越來越反感了，最近聽說已經(jīng)打算拆了這里了......”
“那個孩子自從來這里就一直很安靜，但也很懂事。她在鎮(zhèn)上沒什么朋友，孩子們似乎能感覺到什么似的，也都很怕她不敢和她玩。她一直說她想離開，不想再讓這里的人們困擾，很久沒看到她了，真不知道她現(xiàn)在還好嗎?！?p> “如果你們見到她，希望你們能好好陪她玩，她真的是很可憐的孩子其實?！?p> “會的，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的！”海璐看著老人堅定地說。
“謝謝了，無論怎樣，讓那孩子過得快樂就好，我相信你們。”
從古寺返回，雨下得更大了。
“雨是天空掉下的眼淚，看來真是這樣啊?！焙ｈ聪袷侨粲兴及阏f道。
“成為雨人，這種命運真不公平，一生只能在陰雨下度過，永遠不可能見到藍天?！崩L葉想著那孩子的一生該過得怎樣的孤獨與痛苦啊。
“所以她才那么在乎晴天娃娃啊......”海璐似乎更加理解那孩子的心情了。
“喜歡天空的，都是寂寞的?！崩L葉想她應(yīng)該特別想看到藍天吧，“不知道該去哪找她呢？”
“不用擔(dān)心，這鎮(zhèn)子不大，翻遍整個鎮(zhèn)就不信找不到她，而且我直覺覺得一定能再見到她?！?.....
繼續(xù)在鎮(zhèn)上漫無目的的轉(zhuǎn)悠著，路邊有賣油紙傘的，有賣生肖糖的，有賣護生符的，的確到處彌漫著古典的氣息，這種氣氛總讓人的心感覺更加寧靜，難怪即使下雨也有這么多游客。
“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能一輩子住在這個地方，不過還是不太適應(yīng)雨天，我喜歡陰天。”繪葉自顧自的感嘆著。
“我更喜歡晴天，有陽光的日子?！焙ｈ磻?yīng)聲道。
“看來沒人會喜歡雨天啊......”一陣幽幽的聲音傳過來。
“？！你？在這??？”海璐雖然相信能找到女孩不過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碰上了。
“怎么？不想見我？搶小孩東西的壞大姐?！迸⒑孟駬Q了裝扮，頭發(fā)隨意披散下來，只用一根白絲帶束著發(fā)梢，一身淡藍的長裙，比之前可愛多了，不過說話倒沒變，仍然一副氣勢凌人的態(tài)度。
在知道了她的情況后，海璐也對她生氣不起來了，“你就是雨人吧？”
“看來腦袋不笨，這么快就知道了?！迸⒌挂矝]否認(rèn)。
“我說，你不會真的打算離開了吧？”
“離開？我離開過很多地方。不過無論到那里，有我存在的地方就不會有晴天。這次，我想真正意義上的離開?！迸⒌恼Z氣淡了下來。
“真正意義的離開？”這讓一邊的繪葉有點害怕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
女孩沒有解釋，而是繼續(xù)對著海璐說：“你有那把鑰匙對吧？我感覺得到，第一眼看你我就知道了。謝謝你們修理了古寺，我想請你們幫我最后一個忙，可以嗎？”
“什么事？”
“你把我封印吧，我本來就是因為打開空間鏈接而出生的妖，本就不該存在?！?p> “不行！絕對不！沒有誰是不該存在的！這里有人不希望你離開?！焙ｈ磶缀跏呛俺鰜淼倪@句話，嚇得一些路人匆匆走開了。
“呵呵，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啊，我想看看藍天是什么樣的。”女孩笑著說，仿佛不是即將死去而是趕著去參加宴會一般。
“其實，雨人真的是個讓人厭倦的職務(wù)啊，看到的天只能是灰色的。能親眼看見有太陽的天空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藍色的天空應(yīng)該很美吧，能答應(yīng)我嗎？如果你們希望我快樂。”
仿佛被遺忘的魂靈，放逐永久灰色的天空......
“也許你的選擇沒錯。”繪葉似乎有點理解，有時，只要能實現(xiàn)某個一生追求的愿望，即使死也不懼了吧。
“那么，我答應(yīng)你。”海璐遲疑了很久似乎也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帶你好好玩遍這個鎮(zhèn)?！?p> “好的，謝謝哈?！迸⒛樕暇`放的笑容此刻只揪起兩人心中一陣痛楚。
古鎮(zhèn)依然下著雨，下得十分歡快的大雨，比起之前的綿綿細雨顯得更有生氣。也許，這是她生命結(jié)束前最后一場雨吧，一場雨宴。
三個人都沒有打傘，開心地在雨中淋個濕透。
一起買了很多晴天娃娃，每個都有一張微笑著的嘴巴。
女孩挑了兩個藍色的送給了海璐和繪葉，“你能看到藍天真的很幸福呢，所以快樂地活著吧，為自己，也為所有愛你的人，”送給繪葉時她小聲地說著。
繪葉一驚，繼而釋然地笑了。
“那么現(xiàn)在小璐可以開始封印了吧。”女孩轉(zhuǎn)過頭說。
“那......開始了。”海璐握緊了鑰匙，顫抖地念著之前在井底老頭教的字符。
女孩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雨陡然停了，灰色的天空瞬間化成蔚藍，太陽出來了。
湛藍的天空，像水一般澄凈、輕柔，還有白色羽毛般的浮云，仿佛深深融進這一抹淡藍。
過濾了一切雜色，藍色的天空。
“真的很美呢，”最后的殘影漸漸在海璐手中消失，她是微笑著離開的。
“你要快樂，無論在哪?！崩L葉看著藍色的晴天娃娃默默在心里祝福著。
“天放晴了啊......”古寺前戴斗笠的老人看著天空這一奇異的變化，雨人那孩子走了啊，不管怎樣，她一定快樂著，此時。老人想著，又繼續(xù)放心的打掃古寺了。
“雨停了......”鎮(zhèn)里的人們都停下來看著天。
“終于晴了呢。”......
“是啊?！?.....
兩人回到之前那家飯店，大家已經(jīng)都清理好東西準(zhǔn)備回去了。
“你們啊，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小沐和左曉幾乎同時說道。
“又去逛了逛......”海璐也不知怎么說。
“好了，既然都到齊了，那么就回去吧，趁著天晴了。”老班發(fā)話了，大家自然不得不走了。
“下次我還要來，這里的古物好多！”一邊的林宇信誓旦旦的說。
“你個歷史迷下次我可不陪你了。”老班不滿地回應(yīng)道。
“你可沒下次了，你以為學(xué)校還能給你放假啊，快高考了，現(xiàn)實點吧。”小沐倒一向以打擊林宇為樂。
“走了，你們兩個?！弊髸钥蓻]興趣理這些鬧哄哄的人，高聲叫著那邊磨蹭的兩人。
“好的，就來！”兩人也清好了背包。
那么再見了，雨鎮(zhèn)。
關(guān)于天空，關(guān)于雨。生命這一場雨宴，也許也只為等謝幕時那一瞬晴空。
雨天，陰天，晴天，似乎各有各的追求。那么為某個夢想，即使付之死亡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