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榮微微愣怔,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那個少年…?”
秦艽展顏一笑,說道:“秦艽。難為狄大哥還記得我。這是嫂夫人吧?”
薛玉兒雙手交扣微微屈身道:“公子萬福。”
秦艽連忙還禮,再細一打量,但見那薛玉兒雖無傾國傾城的容貌,只算得上秀氣,偏偏眉眼格外溫柔,一雙杏眼仿佛含著三分春水,讓人覺得柔和又溫煦。
“秦公子所言杭州任家我卻不曾聽過,我生在晉州長在晉州,也從未去過杭州?!?p> “唔…”秦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對她解釋道:“那杭州任家原是世代相承以馴獸為業(yè),一般的牲畜見了他們都十分親近,有那性烈不服管教的,不消三日也便馴的俯首帖耳。今日一見嫂夫人,還以為和任家有些淵源呢?!?p> “自小,各種鳥獸都與我十分親近,連我娘也不知為了什么。”提到家人,薛玉兒眼中笑意更盛三分。
應(yīng)和她的話似的,那馬垂了頭不住的挨蹭薛玉兒,薛玉兒也不躲閃,修長玉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捻著鬃毛。
“定是它們見了夫人溫柔貌美,便舍不得離去了。”猴子牽著馬笑嘻嘻的插話。
眾人都笑著稱是,薛玉兒俏臉微紅,說道:“你這般小的年紀(jì),要是愿意,叫我一聲姐姐就好?!?p> “我要是能有這般模樣的親姐姐,做夢都能笑醒了。
那騎著棗紅馬的少年站在一旁聽了半晌,這時才插話道:“姑娘既有這等本事,此馬也與姑娘投緣,不如就送了姑娘吧?!?p> “這馬十分貴重,我怎能奪人所愛?而且,我向來是不騎馬的。”薛玉兒笑著又服了服身子道:“多謝公子美意?!?p> “姑娘既不愿受馬,日后有何需要可到城南天茗樓尋我,我姓李,單名一個初字。告辭?!崩畛跽f罷便牽著馬往南去了。那馬不情不愿的蹭了蹭薛玉兒手掌,走出十幾米還兀自回頭張望。
“這是誰家的公子哥,我竟不認(rèn)得?!焙镒用咳绽镌诔侵兴奶帍P混,卻未曾見過這自稱李初的少年。
丁鵠笑罵:“我怎不知你何時又做了百曉生?連別家生了幾個兒子都打探的一清二楚?!?p> 一行人說說笑笑,便往城里走去,轉(zhuǎn)眼就來到了秦艽下榻的客店。
司馬菁原是為狄榮備下客房的,只是一來秦艽盛情相邀,口口聲聲說三年未見,日日想著與大哥敘舊。二來薛玉兒初離晉州,不免處處覺得新奇,住在客店也方便一些。
剛安頓下,司馬菁便帶了幾個人連同鄒氏兄弟,一起來為狄榮接風(fēng)洗塵。
鄒勝鄒興兩兄弟見到昔日主帥,險些沒落下淚來,搶上前去便要跪拜,狄榮急忙一手一個堪堪托住。
“二位兄弟這是作甚?我已無官無職,自當(dāng)以兄弟相稱,以后再不可行此大禮?!?p> 兄弟倆這才起身,各自抹淚。說起當(dāng)年怒極辭官,陸裴明深感二人知義重情,招在金刀門下,三年來,二人自然勤勤懇懇做事,陸裴明也待他們相當(dāng)不薄。
聽聞此言眾人自是一陣唏噓,感念二人義薄云天,自然也免不了要贊嘆一番陸裴明愛才惜能。
寒暄過后,司馬菁為狄榮逐個介紹,除了鄒氏兄弟,丁鵠,秦艽,還有一身鴉青長袍的陸然,另外還有一位精干瘦小的老者正是玄武堂堂主歐陽嫌,一個黑臉漢子號黑獄,一個橫眉立目的婦人號白水,這二人原是一對夫妻。
互相見過禮后,眾人便依次入座了。
席間狄榮聽說秦艽就是聲名鶴立的九公子,甚感驚訝。他雖結(jié)識不少武林中人,到底還是朝廷重臣,日日忙于軍務(wù),江湖的事知道的不少,了解的卻不深。
“當(dāng)年賢弟離開之后,我命手下將土匪依山葬了,才發(fā)現(xiàn)還有兩具尸體在山坳處,竟是中毒針而死。兄弟年紀(jì)雖小,看著文弱,卻是一身好本事,既醫(yī)的了病,又殺的了匪。狄榮平生最敬醫(yī)者,來,我敬賢弟一杯!”
“兄長謬贊了,當(dāng)年之事萬幸兄長及時趕到,不然我今日哪還有命在這里和眾位把酒言歡?算來這也是你我二人緣分,應(yīng)當(dāng)我敬兄長才是。”
一時間,觥籌交錯,杯盤狼藉。
滿座新交舊友,不論日后各懷什么心思,酒杯一撞,今夜皆是兄弟。
直至夜深時,眾人才三三兩兩散去,司馬菁又向狄榮囑咐了一番,便也起身告辭回了白虎堂。
待房間里只留夫婦二人,狄榮拉著薛玉兒的手,笑問:“你既然不懼怕騾馬,如何此前從不肯接近,還不許我在家中養(yǎng)馬?”
薛玉兒起身給丈夫沏了一杯醒酒茶,說道:“我并不是怕,只是,幼年時候雖記不得什么事,但腦海里常有一個畫面,父親從馬上翻身下來一口一口嘔血的樣子,我總是忘不了的?!?p> 薛玉兒的父親,在她三歲的時候就病死了。
看狄榮有些懊悔的神情,薛玉兒忍不住笑了起來,眼里是化不開的柔情,拍拍他手安慰道:“沒事的榮哥,那時我才不過三歲,也記不得什么,現(xiàn)在不是有你了嗎?”
說罷給狄榮添了茶,自去鋪床整褥。
狄榮抿了一口茶,看著薛玉兒的背影,過了半晌,方才想起懷中包裹,那是沈唯棠交給他的。
小心取出竹簡,仔細在桌上鋪整開,只見最前面臥了三個飄逸大字:清心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