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夕（上）
巨大的重劍貫穿胸口插入地下，手腕上七彩光環(huán)交織的“雪之愿”覺醒機已經(jīng)和自己一樣遍體鱗傷。天空中被烏云籠罩的太陽時不時透露一絲光芒照耀在這個將死之人的身上。
“雪婭，你沒事吧......是暈過去了嗎？”握住重劍的劍刃，男人試圖將它從身體上挪走。然而，就算用盡最后的力氣，就連手心皮開肉綻了也無法讓它移動絲毫。忘記時間，過了不知多久以后，當天空為之哭泣，甘霖落入口中的那一刻，男人微笑地選擇了放手。
“對啊，我還在糾結什么啊。我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該幫助的人也都幫助了，這個人生我已經(jīng)活得夠精彩了。現(xiàn)在是時候前往那個地方了，媽媽......還有她已經(jīng)等了夠久了?！?p> 聽不到雨落的聲音，亦聞不見血腥的氣味，瀕死的他所能感知的就只剩下眼前模模糊糊的景象了，在那晃動的畫面里，一個哭泣的人影向他越來越近。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副長不大的樣子，喂別哭了，保護你不是我的......”
男人哽咽了，在生命凋零之際，腦海里最想再看見的那一個人此刻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中，那個身著白襦裙，喜歡用紅絲帶扎著側馬尾的少女，帶著她生前常常帶著的微笑伸出了接引他的手。在眼前視線即將變成一片漆黑的那一刻，男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筠兒......”
“云兒？是你新認識的姑娘嗎？”
俏皮又帶一絲慪氣的聲音驚醒了夢中的天樺，睜開了眼，恍恍惚惚間夢中最后看到的影像與面前的夢什重合在了一起，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呼——呼——”奇怪的呼嚕聲來自重達四十千克正撐開翅膀趴在他身上酣睡的翔翼鳳，看那被打開的窗戶，天樺猜測它是在昨晚從屋外偷偷潛入到了他的房間里。那把夢中無法拔出的重劍或許就是源自于它。
背脊被手指狠狠地戳著，這可打擾了翔翼鳳的清夢，在睜開藍色的眼睛后便暴跳如雷地朝著身后的“不法分子”襲去，當它發(fā)現(xiàn)身后的人竟然是夢什的時候急忙收住了即將抓住她胸部的爪子，撲騰的翅膀自覺地降落在了原地。
“回你自己的窩去！”
被夢什訓斥的翔翼鳳一句話都不敢吭，在一步步爬到窗臺前后跳了出去，失落地合上了被它昨晚打開窗門。
默默看完整個過程的天樺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嘟起的嘴上已經(jīng)流露出了不滿的小情緒，“喂阿什，就算你有備用鑰匙也不能隨便進來啊，我都已經(jīng)二十歲了，該給我點個人空間了......師父......小姨媽?！?p> 在連續(xù)聽了三個稱號后，夢什急忙放下了之前洋洋得意間抱胸的雙臂后趕忙對天樺道歉道，“嘿嘿嘿，對不起啊。不過隨時檢查可以給你點壓力，”走到床邊彎下腰的夢什含蓄地笑道，這邪惡的表情宛如一只小惡魔，“可以讓你少做些傷身體的事情，讓精力用在更有用的地方。喂，如果你覺得那樣不舒服或是無聊的話，可以讓我、雪婭或是小葉來幫你忙啊......”
“可不可以別講黃段子了，讓兩孩子聽到了影響多不好?！?p> “可我倒覺得挺有意思啊。對了，對了，話說回來，你夢里的那個云兒到底是誰啊?能讓你睡著睡著眼淚都流出來。”
“眼淚......”天樺聽完夢什的話急忙擦了擦眼睛，的確是有少許的眼淚還留在眼眶上。
“筠兒嗎？是剛剛在夢里見到的一個女孩，但是我并不認識這么一個女孩?！?p> “哦，讓我知道下你心中所屬的女孩長什么樣子的，”夢什半開玩笑地說道，“是不是一位白狐少女呢？”
“白狐少女？怎么可能......”天樺頓了一頓，看著夢什的臉蛋，記憶的畫面開始不停攢動，女孩的相貌開始浮現(xiàn)在眼前。
“大概是瓜子臉，淡淡的柳葉眉，俊俏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巴，還有烏黑的秀發(fā)用紅絲帶在左側系了一個及腰的側馬尾。穿著一襲白色襦裙，就像竹子一樣清新脫俗?！?p> “哦，哦，哦，哦......等等，這不就是我嗎！”在不停腦補的夢什在吃驚中張開了大嘴。一開始她還甚至幻想著天樺會不會和自己那位活了數(shù)萬年的師父云霄有什么姻緣，可天樺的回答顯然更讓她意外。
“那個，是真的很像，真要說區(qū)別的話也就是那根絲帶的顏色啦?！?p> 夢什嘟著嘴，食指和拇指不停地摩挲著右邊的發(fā)鬢，但是漸漸地，嘴角慢慢變成弧形，笑容像花苞一樣綻放出來，“哈哈哈，小天你想夸我好看就直說嘛，別這樣拐彎抹角的。我呀，被雪婭嘲笑身材嘲笑地都快自閉了，難得有人夸我，我可是很開心的?！?p> “雪兒的身材也有資格嘲諷別人？”天樺苦笑道，但也在這時，他突然回想到了某樣東西，就是那個被金、黑、紅、綠、藍、棕、紫七種顏色環(huán)繞的覺醒機與自己目前銀紅交織的“雪之愿”，或是更早前純白的虛無皇都有巨大的區(qū)別。
“七色光芒的‘雪之愿’......難道說，其實這是她在虛無皇之前的樣子。”
“你呀別胡思亂想啦，趕緊洗漱，大家都在下面等你呢?！蔽孀√鞓灏l(fā)燙的額頭，夢什輕語道。
“誒，又有客人來了嗎？”
和夢什說的一樣，位于底層的咖啡館里幾乎正在重現(xiàn)著昨日的情景，天樺、夢什、雪婭、天葉等待著對面幾人悠閑地品著咖啡，讓并不重要的時間一分一秒地消磨著。只是，這一次又多了一個男人——杜尹。他的出現(xiàn)讓天樺和夢什還有天葉異常的緊張，畢竟這可是只有在電視里才會出現(xiàn)的大人物，留下一張他喝咖啡的照片足夠讓門店的身價多上一位數(shù)。
時間再一次停止了，直到坐在天樺腿上的雪婭打上一個深深的哈欠后，三人才放下了杯子，牧辰新和趙志行滿是愜意，而杜尹卻出奇的嚴肅。
“是誰泡的咖啡？”
“誒......那個，是我，”正坐在地上打瞌睡的天葉一臉無辜地舉起了手，“杜尹先生......不好喝嗎？”
“不，真是特別的味道，沒有到達頂級咖啡師的那種回味無窮的境界?？墒?，明明只是如此稚嫩的手法卻讓我感受到從內(nèi)到外的溫馨，小妹妹，你怎么做到的?！倍乓脑u價讓天葉感到異常的意外，這突然的夸獎在驚喜之余頓時不知如何作答。
“只是......想讓大家都高興，所以不管哪一點都想做到最好。”
“的確很是用心，奶油、糖分都恰到好處，可惜咖啡味被沖淡了不少，那股苦味可是咖啡的靈魂......??！”“落魄”的公子哥趙志行的話說到一半便發(fā)出了痛苦的哀鳴，原來是一旁聽不下去的夢什和雪婭一同狠狠掐了他的大腿。
“不許說我家小葉做的東西難吃?！眱扇她R聲喊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兩先松開......先松開！”揉搓著發(fā)疼的大腿，好不容易把疼痛緩過來的趙志行發(fā)覺天葉的情緒很是低落，趕緊辯解道：“喂，大家冷靜點，我只是提出了合理的意見啊。”見雪婭和夢什的眼神逐漸兇狠起來，趙志行急忙向天樺妥協(xié)，“天樺，快管管你家......喂，你這副想殺了我的表情是什么情況?！?p> “沒有啊趙叔，你說的很對，我也覺得對小孩子來說，合適的批評還是需要的?！?p> “哦，那你先把那把刀收起來吧?！?p> “切，被發(fā)現(xiàn)了?！碧鞓濉笆钡匕殉槌鲆话氲摹疤煨疁I”收回了刀鞘里。
“你剛剛說‘被發(fā)現(xiàn)了’吧，果然你這家伙是想殺我......你這一臉不屑的樣子讓我很生氣，看來是時候替你媽好好教訓教訓你了?！?p> “行行你冷靜點，希知道你因為這種事情打她兒子，不把你腿打斷......再說了，你現(xiàn)在是真打不過他?！蹦脸叫碌脑捴苯哟恋搅粟w志行的痛處，才剛剛站起身的他又無奈地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大家別這樣，味道不滿意我重新泡就好了，千萬不要因為這種事情傷了和氣啊?！痹噲D舒緩火藥味的天葉向眾人勸解道，但是耷拉著的發(fā)夾讓整個人著實沒有精神。
默默關注著一切，被深深感動的杜尹莞爾一笑，對趙志行批評道：“趙支隊長，小女孩用心為你做的咖啡只需要夸獎就行了，不需要其他的東西，因為這是必要的寬容。事實上，沒有任何東西是完美的，除了孩子對你的心意！”見趙志行已經(jīng)羞愧地低下了頭，杜尹便滿意地把杯子輕輕推到了天葉面前，“葉小姐，能為我再倒一杯咖啡嗎？我非常喜歡，不過這一次，請為其添些苦味?！?p> “真的嗎？太謝謝你了杜先生。這次我會想辦法留下苦味的！”被這位紳士的話語為之一振，精神抖擻的天葉慎重地端起著咖啡杯后匆匆地跑到了柜臺上，在眾人的矚目下迅速完成了第二份作品。這一次，杜尹毫不吝嗇地對天葉豎起拇指并贊賞地點了點頭，喜不自勝的天葉其實并不知道，杜尹先生其實非常不喜歡苦味。
“真是的，同樣是有錢的貴族，為什么情商的差距這么大呢？”雪婭不客氣地嘲笑著趙志行，她承認杜尹的氣度的確是把她深深折服。
“真不愧是和椴叔叔齊名的大老板，是個擁有廣闊胸懷的善良男人......”
“對了天樺，”杜尹的話打斷了天樺的思緒，“謝謝你在那個時候出面救下了我們，當時我還以為自己完蛋了呢?！?p> “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天樺即刻緊張地說道，“倒不如說迫不得已出手吧?！?p> “迫不得已？看來，你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吧，關于這副不隸屬GDT的裝甲與你之間的秘密。”
“不愧是杜尹先生，正如你所說的確是有的。很奇幻，甚至對我來說簡直是一場夢，一場......”深深地嘆了口氣，天樺摸了摸胸口后說道，“有哭有笑，忘記了時間的夢?！?p> “那可務必把她懷揣在自己心中，這可是你獨一無二的寶藏?！?p> “誒？您不想了解嗎？”天樺好奇道。
“不了，每個人都有數(shù)不盡數(shù)的故事，是美麗或是丑陋便是我唯一所想要知道的。”杜尹指向端坐在天樺腿上的雪婭接著說道，“而且，要說興趣的話，我對你和這位精靈的故事反而更感興趣。”
“精靈？”雪婭抖了抖耳朵，一臉的驚喜。
“銀發(fā)青瞳，又有著如雪般無垢的肌膚，可以說是這顆星球上獨特的存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雪婭小姐是一只被世人所誤解的雪精靈，而天樺先生則是守護精靈的騎士，你們一直緊緊相握的手便是這證明?！?p> “我們的手......”正如杜尹所說，不知什么時候，自己的小手已經(jīng)被天樺的手心緊緊包裹住，而正因為太過安心，自己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不經(jīng)意的細節(jié)，“哥......”淚光泛動的雪婭與天樺相互注視著，長舒一口氣后的天樺也漸漸地露出了笑容。坐在天樺旁的夢什也帶著欣慰的微笑加入其中。
“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坐在一旁的天葉嘆了口氣，心酸地苦笑了起來?！懊髅魇俏蚁葋淼模鞓甯缫埠?，師父也好，就連雪兒......真是的，為什么我會感覺自己成了最多余的那個了?！?p> 杜尹緩緩喝上一口加了他不喜歡的苦味的咖啡，緊接著說道：“不過，最有意思的是，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牧支隊長給我看的那段影像中，YUKI-R也是銀色的鎧甲加上青色的瞳色，這個巧合也太過微妙了吧?！?p> “就是這么巧啊，杜尹先生。我喜歡YUKI-R，或許她的性能并不出色，然而是她讓我找到了戰(zhàn)斗與生存的意義，也是她拯救了我，”天樺摸了摸雪婭的額頭后繼續(xù)說道，“而我也必須拯救她?！?p> “好！”牧辰新與趙志行吆喝著紛紛鼓起了掌，兩人其實并沒有明白什么，完全是被天樺那真摯的眼神和話語所感染了。牧辰新頓了頓后，開始說起了耽誤已久的正事，“天樺啊，從今天開始，杜尹先生從今天會把辦公的地點遷到濮鎮(zhèn)，而住宿就在你們這里了。不光是因為天樺有能力可以保護他，更關鍵的是因為你們這距離我們鳳凰湖基地的距離非常的近，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們也完全可以在第一時間支援到你。你們歇業(yè)已久的‘夢?！聞账部梢灾匦麻_業(yè)了，以后GDT的一些秘密任務會交給你們?！?p> “那個，為什么不直接搬到鳳凰湖基地呢？”驚訝之中的天樺急忙問道。
“額，因為杜尹先生要睡覺，不喜歡那里晨練的聲音，而你們這條巷子又安靜......更關鍵的是，我已久懶得找第二個合適的地方了?！壁w志行滿臉正經(jīng)的回答道。
“這樣啊，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和阿什都不是GDT的人了。而且杜先生這么一尊大佛我真的供奉不起，壓力實在太大了。”天樺說完的同時，一旁的夢什也贊同地點了點頭。夢什是冥界河巫女，是為了殺死逃到地球的“七大兇靈”才來到這里的，而現(xiàn)在沒有處決的兇靈只剩下“懶惰之罪”了，距離她回到冥界河的日子已久越來越近，沒有必要再給天樺留下更多的擔子了。
“事務所是真的不想再弄了，完全是平添煩惱，況且......就連小希也離開了。”
“阿什你別急啊，GDT是不會讓你們白干的，先看看這個?！闭f罷，牧辰新便把一張支票塞給了夢什。
“你給我再多的錢我也......”接過支票對著它拖長的數(shù)字瞄了一眼后，伴隨著側馬尾與身體一陣抽動后，夢什冷笑了一聲，便將支票給......塞到了口袋里，“真香。”夢什滿足地揉了揉胸口。
“阿什，是多少錢啊？”雪婭與天樺異口同聲地問道。
“小錢啦，不過心意我接受到了。杜尹先生，接下來我們要愉快地生活一段時間了?！眽羰渤吨音W笑的合不攏嘴。
“太真實了......”天葉咽下了一口口水，“這難道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