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陣前談判
眾人僵持數(shù)天仍舊沒有商量出一個合適的攻城之法，因為在吉安的心里，這里始終是他的家，他不愿意親自攻破家門，這種無謂的堅持讓不少人敢怒不敢言，畢竟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而元吉還是那個頭。
不過，沒等他們再糾結(jié)下去，有一個人率先打破了局面。
周皇后以王朝第一代女帝的名義派使臣邀請吉安與兩軍對陣折中之地見面，可從旁帶人，直言此次會面后，大戰(zhàn)勝負便可立見分曉，很明顯，雙方都不想開戰(zhàn)。
使臣的到來使得軍中一片嘩然，周皇后稱帝了？一個女人居然也妄圖像男子一般統(tǒng)領天下。一時間，口誅筆伐者數(shù)不勝數(shù)，只是，再怎么說，他們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周皇后才是這場戰(zhàn)斗的主導者。
吉安雖疑惑，但還是痛快答應了，無論事實內(nèi)情如何，光憑猜測誰也不知道能猜到什么程度，不若前去會一會她，只是，這次會面無法排除有其他的目的，隨行所帶之人須得好好考量。
趙武吉從使臣出現(xiàn)傳遞女帝信件再到離開始終沒有說一個字，一張臉黑沉沉的，吉安以為他擔心這是個騙局，便安慰道，“趙將軍，你大可不必擔心，此次會面所選之地于我們雙方都是極為公平的，而且，對方說明了可以攜帶從旁之人，若您實在擔心，就另外派一些人遠遠地跟著我和阿恒?！?p> 趙恒也附和道，“父親，既然對方也有意和平解決，我們又何必將其他無辜之人牽扯其中，而且，那周皇后既然能稱帝，那假的元盛皇帝必然是被她解決了，這其中內(nèi)情我們也必須弄清楚?！?p> 趙武吉心中隱隱有些擔憂，這位周皇后既然敢明目張膽地約定這場會面，那她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趙恒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如果讓他和元吉一同前去的話，說不準他會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那他這么些年的隱忍盡數(shù)付諸東流了。
他蹭地站起來，看起來氣的不輕，“不行，不能去，我們只剩這最后一座城池便可大功告成，你們以為她為何要選在這個時候提出戰(zhàn)前會面，她肯定是挖好了坑等著你們往進跳，元吉是我們所有人的倚仗，如果他出了事，我們只會一敗涂地再無翻身的可能?！?p> 趙恒沒想到父親會發(fā)這么大的脾氣，而且也想不明白，既然父親這么不贊成這次會面，那剛才使臣在的時候為何不阻攔，反而要在大家都在決定由那些人陪同元吉一同去會面的時候。其實，這段時間，他一直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這一路走來，越是靠近京城父親就越是焦躁，而且，他不止一次發(fā)現(xiàn)父親總是望著元吉不知不覺就會陷入沉思，反應過來之后就會立刻朝自己的方向看過來。
父親究竟瞞著自己什么事，他一直都懷疑為何先皇會那么巧在南陽城自家別苑莊子的密室里，真的會是如先皇所說，是父親救了他，但是又不能殺了他以除痛苦，先皇又不愿傷人，只好造了間密室將人關起來？還是說，此中還有別樣不能被他們所知道的內(nèi)情。
吉安是頭一次被趙武吉否決自己提出的建議，一直以來，這位母親很是信任的郡王對他都很好，雖然自己所學不少紙上談兵的做法是戰(zhàn)場大忌，曾險些連累大軍，但是他從沒對自己有任何不敬，反而會不動聲色地替自己解圍?，F(xiàn)在他卻一反常態(tài)當眾反駁自己，他有些羞窘更多的是難堪，而且很莫名其妙，他總覺得對方話里話外很逃避與父皇有任何牽扯的事。再加上母后與他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很可怕的猜想，難怪！難怪母后安之若素地接受了那個打入冷宮的圣旨還執(zhí)意要將自己也帶在身邊，難怪，母后在接到他的密信后，立刻就帶自己離開那個原以為永遠也走不出去的皇宮。
趙武吉話出口就后悔了，他不該措辭如此急躁的，果然，只見吉安臉色難看地看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他正想著該怎么化解這個尷尬的局面，卻見忽然臉色大變，急急后退幾步質(zhì)問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宮里的那個皇上不是我父皇？不，應該是你和我母后都知道那位皇帝是假冒的，所以，是因為什么讓你們決定要行動的？你又為什么要母后把我送到你身邊？”
這話一出，四座皆驚，趙恒先一步將一眾人揮退，并悄悄囑咐心腹偷偷盯著這些人，防止他們有什么舉動。
人都清退后，趙恒看了眼互相僵持著的父親和吉安默默地退了出去，順便將門帶上了。
他特意走遠了些，初春的天氣還有些寒涼，難得夜里沒有風，一輪明月靜置空中，看著十分蒼涼孤寂，一如這么多年的自己。
他忽然就不想理會這些事了，父親瞞著自己的事，瞞著吉安的事，還有那位元盛皇帝的事，如果可以，他只想擁有一雙翅膀立刻飛向南陽城去尋找夫人，然后尋個偏僻小山村過一過平淡夫妻的生活。
也不知夫人在做什么，是不是還在費盡心力地為自己籌集軍餉，每次只要軍中收到無名物資，他就覺得像夫人來到自己身邊一樣，踏實，感動。
身后的門被人用力拉開了，然后重重地摔上，趙恒轉(zhuǎn)身只見吉安垮著肩膀站在門前，胸膛還在起起伏伏，四目相對之間，他明顯地感覺到吉安在躲閃自己的目光。
他頓了頓，還是若無其事地開口問道，“怎么樣？談妥了嗎？明日……”
按照對父親的了解，明日所有人都可以不去，唯獨自己是肯定要去的。想到此，不知怎的忽然連客套話都說不出口了，他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對于父親一直以來的冷情冷心心中也是痛的，可同時他也太清楚自己在父親心里的地位，所以一直以來，他都不曾說過什么。
吉安對著欲言又止的趙恒，忽然覺得自己十分卑鄙，十分可恨，可他別無他法，他有放不下的，“將軍說，為防有詐明日由另一個人與我一同易容扮作對方，前往談判。”
不用說，趙恒都知道，這個人必須是自己，他越過吉安的身后深深地看了眼父親所在的房間，燈火通明，卻怎么也照不進自己的心里，“我明白了，我先下去準備準備，你，也早點休息吧?！?p> 吉安的臉轟地紅了，他不自在地看了眼別處，深吸一口氣，然后對著趙恒說，“我跟你說說周皇后吧，明日或許用得上。”
趙恒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了，人都是會變得，不一定要像以前一樣，讓對方祝摸不透反而對我們有利。”
吉安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就要走的趙恒，對方轉(zhuǎn)過頭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吉安立刻松開了趙恒，“阿恒，明日千萬要小心，尤其是最安全的時候?！?p> 他能說的只有這樣了。
趙恒目送吉安轉(zhuǎn)身離開，這位從來都不慌不亂，從容淡定的貴人此時卻是腳步匆匆慌亂且沒有節(jié)奏。
父親究竟和他說了什么呢？竟然讓他如此失態(tài)，還特意叮囑自己注意安全，心中沒由來地慌亂起來，他從沒有這般著急過，用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追了過去。
“吉安，等等！”趙恒喊出聲時已經(jīng)人已至他身旁，吉安被嚇了一跳，“你，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趙恒問他，只是臉上雖然平靜無波，心里卻驚濤駭浪，原來，父親真的要再次放棄自己，這次又是為了什么，為了誰呢？
趙恒啊，你真是可憐又可悲。
吉安連忙搖搖頭，說出來的話卻是磕磕絆絆的，“沒，奧，沒什么，那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趙恒忽然就不想裝傻了，他看著吉安，“有事，我希望明天事成以后，你可以替我完成一個遺愿。”
吉安連連點頭，“好，好，我?guī)湍阃辍裁矗窟z……愿？”
趙恒懶得再和他做戲，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吉安，“希望你能看在我這條命的份上，待，之后，下一道恩旨，允我夫人自行和離，日后婚嫁自由?！?p> 隨后瀟灑轉(zhuǎn)身，吉安看著趙恒瘦削卻挺拔的身形漸漸遠去，捏在手中的和離書就像饑餓到極點時拿到的一個剛從火堆里取出的山芋，燙手卻無法扔掉。
他這么做真的對嗎？要因為一己之私而斷送這兩個年輕人的未來嗎？一直以來他都很喜歡也很欣賞趙恒，可命運為什么要同他開這么大一個玩笑。
趙恒躺在床上卻睡不著，這也許是他擁有的最后一個夜晚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做夢，如果做夢會夢到她嗎？真的好想再見她一面，哪怕是夢里也好。
可是，他卻怎么都睡不著，翻來覆去地，精神卻越來越興奮，眼看著時間一點點從指間溜走直到熹微，他還是不甘心。
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他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