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等我

　　重癥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儀器發(fā)出“滴，滴”的聲音。沐夜翎走上前，想和平常一樣摸摸她的頭，卻發(fā)現無從下手，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而后緩緩收回手。

　　“你看看你，總是這么倔強，什么事都自己抗，偶爾逃避一次也好啊……可是你一定不會?！便逡刽嵝跣踹哆兜?。

　　“你是不是傻，別人巴不得快點逃的事情你總是湊上去，你真以為你是超級英雄啊，怎么樣？現在惹大禍了吧，把自己搞得這么狼狽。你就不能偶爾逃避一下嗎？就當是為你的朋友、你的家人……為了我。”沐夜翎輕輕嘆了口氣，背過身子，吸了吸鼻子，擦出溢出眼眶的眼淚。

　　“丫頭，以后我來保護你，所以凡事多依賴我一點，走慢一些，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推我出去的那一秒，我有多絕望你知道嗎？”看著病床上如水晶娃娃一般精美卻脆弱無比的人兒，沐夜翎倍感無力。

　　“時間到了?！崩渫昧讼聜?，然后開門進來。

　　“好?！便逡刽釠]有多說什么。只是剛跨出一步，便停下來了。冷瞳疑惑地看著他，可沐夜翎卻只停了兩秒，連頭也沒回就走了出去。

　　“若公爵?！便逡刽岢鋈ズ笞叩饺魣蛎媲?。

　　若堯抬頭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樓梯間。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曦晨。”沐夜翎直接跪在若堯面前。

　　“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你，可我也做不到完全和你撇開關系?！比魣蚍路鹨幌伦由n老了10歲，不得不說，他對這里所有人都帶著一股氣，細算下來，這里所有人都脫不了干系！

　　“事已至此，我也不會牽扯其他人進來，從今往后，我自個的外孫女自個護著，只有我活著一天，就沒人能傷到她?！?p>　　“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一定會變強大的！”看若堯要走，沐夜翎顧不得形象，一把拽住若堯的褲腳。

　　“給你機會？我給了，結果是我的乖孫女現在正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昏迷不醒！”若堯狠狠的敲了敲手中的手杖。靜謐而空曠的樓道回響著一陣陣的敲擊聲。這敲擊聲仿佛是敲在沐夜翎身上一般，讓他瞬間白了臉色。

　　“我……”沐夜翎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等你變得強大？等幾年呢？一年？五年？還是十年？老頭子我是老了，但是護著我的孫女，綽綽有余。”若堯冷哼一聲，字字珠璣，句句誅心！

　　說完，若堯一個甩手便走了出去，徒留沐夜翎一個人。樓道昏暗，讓人看不清此刻他臉上的神色。

　　“??！?。　蓖蝗?，他如發(fā)瘋了一般，用拳頭砸向冰冷而堅硬的墻壁，一拳又一拳……白色的繃帶變成紅色，不再溢血的傷口又變的血肉模糊，可他仍不知疼痛一般，一拳又一拳的砸向墻壁。

　　“沐夜翎?！鄙瞎兖┱疫^來的時候，沐夜翎已經停下錘打，只是呆呆的坐在角落，任由血不斷地往地上滴落，綻開一朵又一朵如彼岸花一般的鮮紅的血花。

　　“走，去包扎。”上官皓準備扶起沐夜翎的時候卻被沐夜翎握住手腕。上官皓停下動作。疑惑看向他。

　　“皓，我是不是要失去她了?”沐夜翎眼神空洞，以往和她有關的點點滴滴在自己的腦海中再一次上演。

　　跳舞時意氣風發(fā)的她、嘴硬心軟的她、脆弱的她、講義氣的她、善良的她，做事認真的她，那么鮮活的她……一幕一幕，如電影一般在他腦海中播放中，那么清晰、那么明艷。

　　“沐夜翎，你振作一點，只要人沒死，就一定會重逢，你現在這個樣子，算什么，能做什么?”上官皓恨不得給他兩巴掌讓他清醒一下，平日里精明的要死，怎么遇到莫曦晨就糊涂了呢！要是有心，怎么會見不到？

　　“我，我還能再見到她嗎？”此刻的沐夜翎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意氣風發(fā)。

　　“你放心，我就算翻遍全世界，也一定會找到她的?！鄙瞎兖┛粗逡刽?，眼神透出無限堅定。

　　“丫頭她外公……”

　　“沐夜翎，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你這么慫？你在意她外公干什么？你們兩個要是真的有心，人外公能攔得住嗎？再說了，人家寶貝外孫女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心情本來就夠不好了，你還撞槍口，你指望人家給你什么好臉色？”

　　“好?！绷季弥螅逡刽峤K于點了點頭。

　　上官皓松了口氣。

　　“走，我?guī)闳グ??！?p>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p>　　“我看那位若公爵都回來有一會了，還沒見你回來，怕你做傻事。沒想到，還真做了！”上官皓被氣到發(fā)笑。

　　“呵！可能這就是所謂青春的悸動，年少的輕狂吧”沐夜翎不在意的笑了笑。

　　“呸，信你個鬼。還破壞公物，我跟你講?。∧阕约嘿r啊，我可不當冤大頭?！鄙瞎兖┕室廪D移話題。

　　“行，不讓你當冤大頭?！?p>　　兩人相扶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樓道口的拐角處。。。。。

　　半個月后

　　沐夜翎最近和兩個好友在搗鼓著開家公司，忙的昏天暗地。盡管如此，他每天依舊會抽出時間去看曦晨，有時是清晨，有時是深夜。冷瞳向若堯報告過，但若堯終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而去了。

　　時間漸漸過去，人們回過神來才發(fā)現，幾小只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葉可馨三人天天早出晚歸，到處在找?guī)仔≈坏南侣?，卻總是失望而歸。

　　夜墨痕他們在知道曦晨昏迷的消息后便趕來醫(yī)院，卻被若堯下令給攔在了外面。當初曦晨忽然跑回Y國，他心里可是如明鏡般清的很！

　　若心柔自從曦晨出事以來，一直心神不寧，好幾次打電話給曦晨都顯示關機。一般曦晨有事不回來，也會提前和她說一聲，或者讓絲他們回來，可這次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這讓若心柔越發(fā)的不安。雖然三兄弟都說曦晨有和他們講過，可時間一長，若心柔便越發(fā)覺得不對勁。在若心柔的再三逼問下，莫厲天講事情經過都說了出來。沒想到若心柔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暈了過去。一時間，莫家可以說是人仰馬翻，忙得不可開交。

　　至于方倩姍，就算莫厲天不管，莫凌嘯也不會讓他好過，何況還有洛家、上官家、葉家、沐家以及若堯！得知前因后果的若堯將方倩姍徹查一番，連同當年的事情也一并重查。雖她養(yǎng)父母的孩子那件事沒證據，但是證據這種東西，在他們看來，要多少有多少！

　　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在各大家族的暗中操控下，方倩珊一生都將在監(jiān)獄中度過，而她在監(jiān)獄中，想必也不會多滋潤。

　　一切仿佛塵埃落定一般……

　　“你好?！便逡刽嶙哌M咖啡屋，直徑走向一個女孩。

　　“你好?！迸Ⅻc了點頭，推了菜單給他，被他搖頭婉絕了。女孩也不在意，給自己點了杯檸檬水。

　　“下午3點她要去Y國了?！?p>　　“在此之前，我想您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沐夜翎避開話題。

　　“是我的失誤?！迸⒔z毫不在意他的冷淡。

　　“我叫黎笙，不好意思，突然約你出來，不過我要和你談的事情，的確和曦兒有關。”

　　沐夜翎聽到她的名字就愣住了，后面的話也沒聽清。

　　“黎安是……”沐夜翎一瞬間就想到曦晨站在一個墓碑前的模樣，那個墓碑上，寫的正是——黎笙。

　　“是我的哥哥?！崩梵喜⒉惑@訝沐夜翎知道黎安的存在。

　　“你找我是想做什么?”沐夜翎不想再與黎笙兜圈子。

　　“關于我和我哥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黎笙放下手里的檸檬水。

　　“我不知道，我沒問過丫頭?！?p>　　“唔……”黎笙挑眉，顯然她沒有想到沐夜翎居然會忍住不問。

　　“你不介意曦兒心里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還是個男人？”

　　“他只能算是個男孩，而且現在陪在她身邊的我，以后也是我。”

　　“呵，你現在可以若公爵的黑名單?！崩梵陷p笑一聲。

　　“如果你只是想談這個，我想我沒有時間陪你嘮嗑?！便逡刽釋⑹謾C倒扣，看著黎笙。

　　這已經是他掛掉的第三個電話了。黎笙看了一眼他的手機。

　　“我想和你說的，只是一些往事。包括我這雙腳，包括我為什么忽然出現，包括我的哥哥……黎笙。”

　　沐夜翎緊盯著黎笙，企圖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黎笙也不躲閃，自顧自的講著那些往事。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著，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沐夜翎還是心疼的不行。

　　“所以，丫頭得過抑郁癥？”

　　“是的，她很堅強，抗了過來。并戰(zhàn)勝了它?！?p>　　“那你和黎安……”

　　“我哥為了護住我們，他死了，而我也成了植物人?？尚Φ氖牵也艅偲饋?，曦兒卻躺下了。如果我哥還在的話，曦兒肯定不會出事的?！?p>　　沐夜翎攥緊了拳頭，一言不發(fā)。

　　“我說這話沒有其他意思，我想說的也不是這個?！?p>　　“什么？”沐夜翎皺眉。

　　“曦兒是我們放在心尖上寵著的，可我們沒有護好她，她的堅強都是自己咬牙撐出來的。我雖然成為了植物人，當時這兩年我的大腦是處于半睡半醒狀態(tài)的，所以對于外界的聲音是有感應的。而自從回國后，每次曦兒來找我都會提起你，我也感受到她的開心，也能感受到她正在一步步走出陰影，我沒法開口，卻也真心為她開心，我是，我哥一定也是，因為我哥可是個把曦兒的喜悲看作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黎笙思緒有些飄遠，幼時的那些美好場景仿佛又浮現在眼前。

　　“如果重來一次，曦兒一定還會這么做，因為對她而言，她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個她愛的人的逝去……她那么堅強，我相信她一定會醒過來。但我希望，在你沒有能力護她周全的時候，不要再見她了。”忽然，黎笙話鋒一轉。

　　沐夜翎瞳孔猛地一縮，嗓子像堵了一團棉花似的，再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了，至于怎么做，那就看你自己了?！崩梵险f完，招了招手。不到一分鐘，一個管家打扮的老人便來推著黎笙出去了。

　　“唔……唔……”手機再一次震動。

　　“喂?！便逡刽釋⒁暰€移到手機上，接了起來。

　　“你在哪?。俊鄙瞎兖┞犉饋碛悬c焦急。

　　“怎么了?”沐夜翎覺得喉嚨有些干澀。

　　“昨天不是說要在莫曦晨去Y國前再去見她一面了，現在莫曦晨還有一個小時就要被她外公帶去Y國了，你人跑去哪了？”上官皓在那邊急得要死。

　　“打你電話也一直不接，你在干什么??？”

　　“我……”沐夜翎接下去的話卻再開不了口。

　　“唉！算了，你把地址發(fā)我，我去找你?！鄙瞎兖]聽出沐夜翎的不對勁。

　　“我。我在咖啡屋。”

　　“咖啡屋？你跑去那里干什么？等著，我現在過去?！睊斓綦娫捄?，沐夜翎將手機放在桌子上，眼睛卻一直盯著桌子上那杯沒喝完的檸檬水，臉上的神情平靜的嚇人。

　　“叮鈴！”咖啡屋的門被推開。

　　上官皓將咖啡屋掃視了一圈，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沐夜翎。

　　“翎，走吧，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上官皓上前就要拽著他走，卻沒有拽動。

　　“翎？”上官皓看著他，一臉疑惑。可聰明如他，在看到桌子上那杯檸檬水時，就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了。

　　“怎么？因為別人一句話，就慫了？”上官皓坐在他對面。

　　“她說，在我沒有能力前不要出現在丫頭的生活里?！?p>　　“哦？”上官皓挑眉?！靶邪桑俏覀兓毓景??！鄙瞎兖┢鹕砭鸵?。

　　“不！”沐夜翎一把拉住上官皓。

　　“嗯？”上官皓停下來看向他。

　　“去醫(yī)院！”沐夜翎抬頭看他，眼神無比堅定。

　　“好?！鄙瞎兖┡牧讼裸逡刽岬募绨颍磺斜M在不言中。

　　醫(yī)院里，一堆人圍在曦晨病房外。

　　“只能三個人進去，不能超過三分鐘，曦兒需要靜養(yǎng)。”玥皺眉。

　　“萌萌，你去吧。”葉可馨和上官婷對視一眼，點點頭。

　　“我……”自從事發(fā)后，洛萌萌便一直郁郁寡歡。

　　“去吧?！鄙瞎冁门呐乃募绨颉Ｓ行┰?，應該讓她自己說。

　　“公爵，叔叔阿姨，我想進去看看曦兒可以嗎？”洛萌萌站在他們面前給他們深深的鞠了個躬。

　　若堯沒說話，擺了擺手。洛萌萌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再次給他們鞠了個躬后就進去了。

　　“曦兒……對不起?！甭迕让茸呱锨?，手握緊又松、握緊又松。

　　“你就像是我的超級英雄一樣，小時候也是，現在也是?？墒俏覅s忘記了，你比我還要小。你總是表現的那么強大，強大到讓我以為，無論什么事，只要你在我身邊，就不會有問題?！?p>　　“曦兒，是你把我拉出深淵了，你就像是我的光，光滅了的話，我這個被光所救贖的人又該何去何從。你快點醒過來，就算嘲笑我是個愛哭鬼也沒關系，求求你快點好起來吧，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根本就不會出事。是我太天真，總是給你們拖后腿，總是給你們帶來麻煩，你快點醒來罵我好不好。”

　　“曦兒！”洛萌萌趴在床邊，壓抑著自己的哭聲，生怕吵到曦晨。

　　“洛小姐，我們小姐是真的很喜歡你，她做事從來沒希望別人回報，她做這些事情，也僅僅只是因為她愿意而已，你不必這樣?！崩浍h走過去扶起洛萌萌，她的心里同樣不好受。

　　她又何嘗沒有受過曦晨的照顧呢？她一身醫(yī)術，不就是為了她而存在的嗎？可等她發(fā)現，這一身醫(yī)術根本沒有辦法真真正正發(fā)揮出用處的時候，她又何嘗不感到絕望呢？

　　第二個是莫凌嘯，若心柔的身體不適合再受刺激，而莫厲天不放心自家老婆。雙胞胎雖然想要進來，但是他們也直到。比起他們，莫凌嘯比他們要難受的更多、更多。只是現在這個家，只有他能撐著，他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堅強。

　　“你可真是不省心，一下子沒看著你而已就搞成這樣子了?！蹦鑷[輕輕碰了碰曦晨的頭，無限溫柔。

　　“什么時候醒來？可別讓那別墅又落了灰了啊。你大哥你可是知道有多忙的啊，可沒時間天天給你盯著那別墅?！蹦鑷[摸了摸曦晨的眉腳，起身就要出去。

　　“莫大少，還有時間……。”冷玥叫住他。

　　“等她醒了再說吧，來日方長。你……好好照顧她?！闭f完，莫凌嘯就直接出去了，連頭都沒有回。冷玥看著他的背影，內心無限感慨。

　　“主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身居高位者，必需受其寒的道理？所以才逼著自己，不斷變得強大，好讓莫氏在各個領域都吃得開呢？”冷玥搖頭，到了這時她才知道，原來莫曦晨，想的比這里任何一個人都長遠。

　　“黎笙小姐？”冷玥有些意外。

　　“不會有人來了，出發(fā)吧?！?p>　　“可是……”冷玥看向黎笙，又看了看曦晨。

　　“怎么？”

　　“沒，我叫人來幫忙?！?p>　　“嗯，去吧?！崩梵蠜]看冷玥，自己推著輪椅到曦晨床邊。

　　“他沒來，你是不是很失望？是我叫他別來的，因為我要替我哥看好，他都沒有保護你的能力，怎么能配得上你？”黎笙這句話有些小女孩氣，非但不會讓人覺得她自作主張，反而讓人覺得可愛的緊。

　　“可是，我只是試探一下，誰知道他真的就不來了。你說他是不是傻，他要真的來了，我還能攔著他？曦兒，要不我們還是換個人喜歡吧，怎么樣？”

　　“你可比我堅強多了，我都醒了，你可不能睡太久啊。”

　　“黎笙小姐，一切準備好了。”冷玥走了進來，后面跟著藍紹可和冷瞳。

　　“嗯?！比艘贿M來黎笙又恢復了一開始冷淡疏離得模樣。

　　車已經在外面候著，若堯已經在車上等著了。若心柔看著自己仿佛睡著了一樣得女孩，捂著嘴，哭的泣不成聲。莫厲天也不好受，可他身為丈夫、身為父親，不能說、不敢說。

　　那是他們最疼愛的女兒啊，為什么要受到那么多得磨難呢？

　　“好了，小心點?！标爻勘话嵘先ズ螅囎訙蕚鋯?。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