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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逍傳

第五十五章 凰州(四)

劍逍傳 河澤西西 3579 2019-08-12 21:30:00

  “你是誰?”既然對方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那也沒必要掩飾了,蘇暮槿警惕地退后一步,看著三仔,同時注意那個壯漢。

  她察覺到,古怪的人不止有三仔,那彪形大漢也有問題,他們的斗毆更像是一場戲,就為了讓自己出手——可他們怎么確保我一定會動手?蘇暮槿意識到這一切行動充滿了巧合和不確定,她觀察身邊繼任的同時,思考著這個問題。此外,她還把目光瞟向柜臺,她可不希望一個老人卷入此事。

  “我先前見過你嗎?”對方?jīng)]有回答,蘇暮槿繼續(xù)發(fā)問。

  沒見過,蘇暮槿幾乎能肯定。若是見過,三仔何必在現(xiàn)在才說出她的名字。但他們也不像蘇青伏派來尋找自己的下人。因為他們假意爭執(zhí)的舉動,像是在確認她的身份,如果是蘇青伏,不可能派連她樣貌都無法辨認的人來尋找她。

  “蘇姑娘?!碧K暮槿回過頭,她無法想像,說出這句話的人竟然是客棧的店主,那個老人!“你就是《雕日紀》中的‘神子’吧?我們不會認錯的?!崩先藦墓衽_起身的同時,壯漢把旅店的門慢慢掩上。

  老人從柜臺里出來,做出個請的手勢:“二位不必擔心,我們沒有惡意,請坐吧?!?p>  蘇暮槿和笪千潭對視一眼,決定暫聽老人的話。

  “三仔,給二位上茶?!?p>  蘇暮槿不知這些人到底在整哪出好戲。

  “抱歉,被三仔弄得神經(jīng)兮兮的,”老人也坐在他們身旁,露出笑容,一顆缺角的牙齒也露了出來,“正軍,坐過來?!?p>  正軍,就是那個壯漢。他也坐到一旁,在坐下前,還向蘇暮槿作揖行禮。

  “不知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神子一事的?”

  “在你出生的后沒多久,整個江湖都傳開了,說日仙從仙界降派的‘神子’已經(jīng)出生了,大概三年前吧,那時蘇姑娘應當三歲左右?”

  “嗯?!碧K暮槿首肯。

  “有關蘇青伏的消息就流傳開來,他是乾州的官員,我們就在涼州,因而很快就傳入我們耳中?!?p>  蘇暮槿發(fā)現(xiàn)老人非常強調“我們”這個代名詞。

  “我的名字也被傳開了?”她問道。

  “只有像老爺子這樣的人才知曉你的名字,其他人沒法知道這么深入的消息?!闭娮院赖恼f道。

  “哎?!崩先伺e手打住,“別說那些,弄得跟我有多了不起一樣?!?p>  “老爺子您本來就——”

  老人微微皺眉,正軍閉上了嘴巴。

  “我們后來就聽說了,‘神子’名為蘇暮槿,就是你。出生在江淮大牢,是未孕身子,夏日而生,一切都符合《雕日紀》所說,因而我們也認定,‘神子’一事并非空穴來風。”

  “蘇青伏應當不會讓外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蘇姑娘,你太小看江湖人的耳朵了,什么風吹草動逃得過?”老人憨厚地笑了幾聲,“我們還聽到了一些事情,大概是一年前,有人在乾州州城縱火,企圖趁亂劫持身為神子的你,確有其事?”

  “是,我后來聽說,是百苦教所為,但聽及父——蘇青伏他們的議論,似乎百苦教內部也出現(xiàn)了裂隙,或者說古怪。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我現(xiàn)在記不太清,況且那時有太多事情發(fā)生……”蘇暮槿指劉宗樸被殺的事。

  “無妨,這些事情,我們知道,不強求蘇姑娘。”

  “什么事?有關百苦教的?”

  “對?!?p>  “茶來了?!比虚煵阶邅?,茶水平穩(wěn),沒有絲毫濺出。蘇暮槿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淤青也不見了,看來那是用什么顏料涂抹上去的。

  這幫人的表面功夫倒做得有模有樣,蘇暮槿想。

  “百苦教的現(xiàn)教主黎中旭常年被怪病困擾,膝下育兩子,長子黎琇和次子黎忼;黎琇在三年前——”

  “老爺子,是兩年前?!?p>  “噢,”老人拍拍腦袋,“兩年前因怪病去世,一直和百苦教保持千絲萬縷關系的黎忼,被迫從男方回到鷹雀谷——蘇姑娘知道鷹雀谷嗎?”

  “知道,那是百苦教所在。”

  “正是,黎忼本在南方游歷,回到百苦教后便開始操勞教內各項事務——雖然他并不情緣——若黎中旭去世,那百苦教便由他接管。教內有人便認黎忼害死親哥黎琇,為了篡奪繼承權,因此這么多年,百苦教內部始終不得安穩(wěn),派別斗爭極其復雜?!?p>  “那他們?yōu)楹我獊斫俪治???p>  “在黎忼回鷹雀谷后,在那片山巒之中,救下一名女子,我們只知道她被稱為常姑娘,但具體細節(jié),一無所知,或許是鷹雀谷有意保密,亦或……這個常姑娘本身便有問題?!?p>  蘇暮槿心中驚嘆,這老人仿佛什么都知道,而自己卻稀里糊涂地帶著燦繭往北去。

  或許他知道方謝的位置!蘇暮槿準備待會就問他這個問題,現(xiàn)在且聽他講完。而且,他們究竟是為何,聊到了百苦教的事情?她內心失笑:自己分明連這幫人的底細都沒摸清,他們就看是頭頭是道地講過去的事情。

  老人繼續(xù)說道:“總之,陸續(xù)有些流言蜚語從那里傳來,說黎忼開始閉關修煉,仿佛變了個人,更有甚至說他想造反。若是出于這種理由,他們想劫持‘神子’也就不奇怪了?!?p>  “我能問個問題嗎?”笪千潭忽然說道。

  “這位是?”

  “他是我的一位朋友,自我從江淮大牢逃出后,便一直跟隨我?!?p>  “說吧?!崩先撕吞@地說道。

  “無論是此前撫養(yǎng)蘇小姐的蘇青伏,還是想劫持蘇小姐的百苦教,他們這樣迫切地想把‘神子’占有,作為戰(zhàn)爭的武器,但無論如何,蘇小姐是個人??!她有自己的主見,有自己的意志,就算被他們強行擄掠,未來也不見得能如他們所愿。是吧?”

  蘇暮槿不知所措地點頭。

  “容老夫直言,蘇姑娘年紀尚小,無論在何處,都可能會被歹人利用。”

  蘇暮槿沒有說話,她不敢想象,若沒有越獄一事,她的將來會是如何?和黃北、蘇留風一直被軟禁于監(jiān)獄,最終成為蘇青伏的一柄長劍——這種事并非完全不可能。她只是點了點頭,承認自己心智的弱小。

  “對了,江淮大牢失火的事,我們也聽說了,抱著僥幸心理,認為蘇姑娘是逃了出來。在早些時候,老夫感受到有武人進村,便讓三仔把門推開,讓我出去看看——”

  就是那個時候。蘇暮槿回憶起來,她還以為是風把客棧的門打開了。

  “總之,機緣巧合,二位住進老夫的這間客棧,”老人呵呵直笑道,“真是奇異。后來便出了下策,試探一下是否蘇姑娘就是神子?!?p>  “那,那個飛石?!?p>  三仔摸著自己的一頭如僧人般短的頭發(fā),最后從衣服中摸出來,遞給蘇暮槿:“蘇姑娘內力很強,我差點沒能接下?!笔^經(jīng)過空氣的摩擦,周身有些光滑。

  “哪里……倒是我,差點誤傷別人?!?p>  “不過三位在此認出蘇小姐,是有何事嗎

  三仔看了眼笪千潭,拍了下腦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說道:“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都忘了介紹下,我本名陳聰,這位是我的伯父,陳將勇。不過我已經(jīng)叫‘老爺子’習慣了。然后,這位是伯父的徒弟——實際上我也算是——正軍。你叫蘇暮槿,那——”

  “笪千潭?!斌吻对谀咀郎媳葎澲?。

  陳聰側過頭,看他一筆一劃的寫完后,心中慢慢浮現(xiàn)出笪千潭的名字。

  “‘笪’,是個稀有的姓氏?!标惵斦f道。

  “老家在游州,我們村也只有半數(shù)姓‘笪’?!斌吻督榻B。

  “我們別無他意,只是江湖如此之大,竟能在此碰到傳說中的‘神子’,自然身不由己想要接觸一番?!标惵斦f道,“不知二位接下來有何打算?還有,蘇青伏真的有收集燦繭?那你吃過那玩意嗎?”

  蘇暮槿苦笑一下,陳聰忽然吐出真么多問題,讓她有些難以招架。

  “接下來去北方,凰州那邊,想尋找一下三從方的蹤跡?!碧K暮槿敬重地問,“不知三位知道有關三從方動向的事嗎?”

  陳聰看向伯父陳將勇。

  老人沉思片刻,道:“三從方的動向,我還真不知道,他們本來聚眾就少,粗略計數(shù)可能都不到百人,起幫主方謝更是神出鬼沒,我除了知道那家伙還活著外,別的一概不知?!?p>  “這樣啊?!边B這位看上去知曉萬事的老人都不知道,蘇暮槿有些心灰意冷。

  “不過,我記得……文壇閣就在凰州,文壇閣武人云集,說不定也有三從方的弟子在那參加武斗,二位若是要去凰州,可以去拜訪文壇閣?!?p>  “我們在路上也聽說了有關文壇閣的事情,正想去那一趟?!碧K暮槿道。

  “那正好,二位去那再打聽打聽吧?!?p>  “好?!?p>  “明天就要動身?”

  “嗯,我從江淮大牢逃出,前些日子已經(jīng)看到蘇青伏的人來涼州了,此地也不宜久留,我得盡快找到容身之處?!碧K暮槿將這些事說與眼前的老人。

  “文壇閣?!币慌缘年惵斎粲兴嫉刂貜椭@個地名,“老爺子,我也想一同去,您看如何?我練就這么久武功,也得去試試自己的身手?!?p>  “文壇閣可不是鬧著玩的地方?!崩先擞行┮蓱],但看著眼前外甥躍躍欲試的模樣,又覺得確實應當讓他面對一下真正的武人,況且一路上還能學到很多東西。

  但蘇暮槿和笪千潭不是這樣想的,他們正在趕路,自然希望跟隨的人越少越好,可眼下又不方便拒絕。

  老人善于察言觀色,意識到兩人的不情愿。他深思一番,喉嚨發(fā)出長長的嘆震,最后道:“蘇姑娘,要不讓三仔跟隨你們過去。兩位現(xiàn)在年紀尚小,和他人接觸時,恐多有麻煩,也可能會被其他人辨出‘神子’身份,帶上個長輩,總歸要寬心一些?!?p>  蘇暮槿被老人的理由說服了,這確乎為一個無法回駁的道理。

  “那就這樣!”三仔有些興奮,這讓蘇暮槿有些看不明白他的年齡。

  一旁的正軍起身,他見事情已經(jīng)妥當,準備離開旅店。

  “正軍不去嗎?”

  老人聽到陳聰這句話,微微皺眉,心想這小子怎么不懂察言觀色。

  “我?”正軍笑了下,“算了,這里離凰州有千里,我家中還有弟妹要照顧,哪有這閑心?!?p>  “好吧。”陳聰遺憾地聳肩。

  客棧外有人敲門。

  “三仔,去迎客?!?p>  “好嘞,”陳聰向坐在桌邊的蘇暮槿說道,“認得路吧?我就不帶你們上去了,明早不見不散。”

  “嗯?!碧K暮槿微微點頭,和笪千潭同時起身,向二樓走去,并向這個神秘的老武者陳將勇微鞠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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