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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逍傳

第九章 母親

劍逍傳 河澤西西 3050 2019-06-29 21:30:00

  “暮槿,你這幾天都悶悶不樂的,發(fā)生什么了嗎?”羽時月和蘇暮槿坐在參湖的涼亭邊,羽時月發(fā)覺蘇暮槿好些日子沒有笑過,便關(guān)切地問道。

  蘇暮槿長嘆一口氣。

  “怎么了,說說吧,我些許能幫到你?!?p>  “我的哥哥被父親殺死了。”

  “哥哥被父親殺死了?”

  “啊,不。他是個牢中的犯人,從小陪我玩耍,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同他親如兄妹?!碧K暮槿艱難地說出這些話,喉嚨開始發(fā)酸,感覺淚水也將流出。

  “那……你父親為何把他殺了?!?p>  “因為他想越獄,被人告密了?!?p>  羽時月?lián)崦谋巢浚骸澳愀赣H真是不通情達(dá)理?!?p>  “他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

  羽時月聳聳肩:“我不了解你的父親,或許他這樣做也有其中的道理?”

  “道理?他分明知道我同哥哥關(guān)系要好,卻不留絲毫余地?!?p>  “那,那你母親知道此事嗎?”

  “母親?”

  “對啊,你從未說過你母親的事情?!?p>  “我沒有母親?!?p>  羽時月讓她把耳朵湊過來,把一些事情告訴蘇暮槿。

  蘇暮槿點點頭,反應(yīng)平淡:“原來如此。”

  羽時月見她這般反應(yīng),也就沒了興趣,聊起其他。

  一晃就過了午休時間,羽時月忘了自己本在問蘇暮槿母親的事情。

  同羽時月聊天使她心里稍微暢快了一些,不過還是脫離不了劉宗樸死亡的壓抑。

  劉宗樸臨刑的眼神,像火一樣燒在她的心里,久久不能熄滅。

  一日的學(xué)習(xí)結(jié)束,到了下午。一想到接下來蘇青伏還要教她武功,蘇暮槿就不想回大牢,可身不由己,她還同往常一樣,登上江淮大牢派來的那輛一成不變的馬車。

  蘇暮槿如今對蘇青伏滿是恨意,可又恨得不徹底。每當(dāng)咬牙切齒,怒發(fā)沖冠之時,又不免回憶起同蘇青伏的幾個月的點滴,他確實教導(dǎo)了她太多東西。他對她幾乎是無私奉獻(xiàn),可又表現(xiàn)出自私自立的一面,這讓蘇暮槿對他的感覺也飄忽不定,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對待他。

  如今也是如此,她試問過自己,她莫非是個冷酷的人,蘇青伏一手策劃了劉宗樸的死亡,可她竟然還日夜跟隨他學(xué)習(xí)、生活。

  她不明白,這是何等感情,就這樣迷糊地過了下去。

  登車,馬走。

  天色漸晚,車轂抖動,她很享受這種顛簸的感覺,倚在窗邊,漸漸睡著了。

  “蘇暮槿。”

  蘇暮槿睜開眼睛,驚喜地說道:“劉哥哥!你還活著?!”

  “我是獄長的兒子,蘇謙詡?!?p>  “啊——不好意思。”

  “你就是蘇暮槿。”他聲音冷冷的,很像他父親蘇青伏。

  “嗯,是我?!碧K暮槿揉了揉雙眼。蘇謙詡約莫十五出頭,個頭七尺有余,目光澄澈。

  “跟我走?!彼麙佅逻@句話,頭都不回便向獄里走去。蘇暮槿跳下馬車,緊跟在他身后。見他在獄中左搖右擺。蘇暮槿認(rèn)得這路,不禁暗想,直接說去獄長那就得了,何必如此神神秘秘。

  果然,他們二人走到了獄長辦公室門口,里面?zhèn)鱽砼说穆曇?,聽上去像在同獄長發(fā)生爭執(zhí)。

  蘇謙詡徑直推開大門:“母親,帶來了?!?p>  那個被叫做母親的女人停下了喋喋不休,轉(zhuǎn)身看向蘇暮槿。

  她穿著華麗,綰著龍飛鳳舞懸紅玉金釵,耳掛碧青玉掛墜,項戴赤金蟠螭紋銀鏈,格外氣派。隨著她身體的旋轉(zhuǎn),身下那墨色褶皺邊洋群也隨之?dāng)[動。在蘇暮槿看來,這個女人如同一只巨大的飛蛾,在這房間里不停地上躥下跳,身上也散發(fā)著華貴的惡香。

  “蘇暮槿,就是你啊。”女人滿臉兇狠,湊近蘇暮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讓我丈夫每天沒日沒夜地待在著破監(jiān)獄,連自己小女兒生病都不來照看一下!”她一把抓住蘇暮槿的衣領(lǐng),“你過來?!?p>  蘇暮槿心情本就低落,哪受得了這氣?她一把甩開女人的手:“別碰我?!?p>  “喲——你這死囚的小孩還有脾氣了?!”女人不依不饒,揚起手就準(zhǔn)備給蘇暮槿一巴掌,但被蘇青伏握住了手臂,他無情地說道:“梁倩,莫要過分?!?p>  “過分,你還幫這孽種說話?”她惱怒地說道,“她莫不是你的孩子?”

  “梁倩,這不是你鬧事的地方,若你要我去看麗麗,我今晚便去?!碧K青伏話語上正在退讓,但蘇暮槿感覺的出來,他聲音摻雜了怒氣。

  “麗麗已經(jīng)高燒三日了!我早就派人來教你回去,你呢?若非我今日親自來此,你會回去嗎?!”她越說越帶勁,仿佛在往自己的怒火上澆油,“你不會,蘇青伏,想來你堂堂江淮大牢典獄長,連家都不回,天天同一個女犯的孽種廝混在一起!”

  “梁倩,冷靜點,我們有話慢說,何必氣急雙方?”蘇青伏不緊不慢地說道。

  “還把自己當(dāng)個局外人?旁人早就在叨叨絮絮,說你猥褻孩童,心術(shù)不正,連我,連蘇謙詡,”她一把把兒子拉到自己身邊,“都要,每日都要忍受那些流言蜚語,你呢?你個人躲在這大牢里,當(dāng)個皇帝——”

  “梁倩,你在說什么!”他大吼地打斷,“這句話是你能說的嗎?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了?怎么就不能說了,”梁倩一不做二不休,把心里話全都吐露出來,“你怎么想的,我們不知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這個做獄長的在想什么,大家能不清楚?這江淮大牢不是你的大牢?你想從這發(fā)家當(dāng)個土皇帝,你是要造反啊——”

  蘇青伏依舊面無表情,但緩緩抬起右手,猛地一推,梁倩就飛出幾尺,重重摔倒在地上。

  蘇暮槿震驚了,她確信蘇青伏沒有碰到女人一根毫發(fā),可女人就像被他用力推開一樣,就這樣飛了出去。

  “蘇青伏,你——”

  “母親!”蘇謙詡連忙扶起女人,她蓬起的裙子癟了下去,蘇暮槿才看明白,她實際上是個身材弱小的女人。

  “是啊。那我便直話直說,我就是這兒的皇帝,”他擺著腦袋,慢慢走到梁倩的身前,一手抓住她涂滿脂粉的臉蛋,“你既然明白,就別在這撒野?!?p>  “父親,你,你怎么如此對待母親!”

  “蘇謙詡,”他想說什么,但又沒說出口,只是嘆了口氣,“把你母親送回去,別讓她再出來鬧事,好好呆在家里,我會同傭人說明白的,懂嗎?”

  蘇謙詡銳氣盡失,只是木訥地點點頭,送著哭泣的母親一步步離開房間。

  “梁倩,”蘇青伏叫住他妻子,那準(zhǔn)備出去的二人停下了腳步,“出去別亂說,否則——我,”他斟酌了片刻,“我這大牢比你們的家族事業(yè),大多了?!?p>  梁倩聽后全身顫抖了一下。她雖有些沖動,但還是聰明人。他此言一出,便是說,他已經(jīng)不需要梁家的資金援助了。方才他完全可以將她殺死。

  “留個情面,你明白的?!碧K青伏最后說完,閉上了嘴巴。

  蘇謙詡長吸了一口氣,慢慢扶著母親推門、離去。

  蘇暮槿又驚又怕。一時間有太多問題想問,她想知道方才獄長用的是什么怪招,當(dāng)然還有其他更要緊的事情:“父親,我想知道,我的母親是誰?”今早羽時月把此事拋之腦后,但她沒忘。

  “你的母親?”蘇青伏坐回原位,“你的母親是個女囚,早就被處死了?!?p>  “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p>  “為什么?”蘇暮槿覺得此事蹊蹺,“她是我的母親,父親您卻把她處死了?”

  蘇青伏停頓了半晌,最終開口道:“暮槿——罷了,我同你直說。”

  蘇暮槿正襟危坐。

  “一年前,江湖流傳了一篇文章,名為《雕日紀(jì)》,傳聞是日仙所書?!?p>  “日仙?”

  “日仙,那黃北竟沒同你說過?”蘇青伏咂嘴,“日仙,三仙之一,乃絕世高手得道后成仙,擯棄人世,獨立世外,只在亂世出現(xiàn),以幫助蒼生渡過戰(zhàn)爭浩劫?!?p>  “他如何幫世人渡過浩劫?”

  “這正是我要說的,天下之所以亂,正由于各方勢力接近,四方角逐,百姓遭殃,因而仙賦予特定人力量,讓她成為萬人之上的絕世高手,借此平定四方,一統(tǒng)天下?!?p>  蘇暮槿點點頭。

  “而你就是那個人?!?p>  “我?”她驚訝了,她從未覺得自己什么過人之處。

  “你可知人的如何出生的。”

  蘇暮槿把羽時月告訴她的事一五一十地復(fù)述了一遍。

  “你從哪知道這些的?”

  “書院?!?p>  “那老家伙,盡教些沒用的東西——”眼見蘇暮槿想要反駁,他舉起一只手,示意她莫要打斷,“這樣也好,免了我一樁麻煩。既然你知道這事。你的母親,在生下你之前,已經(jīng)入獄兩年,你明白其中的意義?”

  “母親她……并沒和男人——”

  “是,這情況如《雕日紀(jì)》中的說法一致,伏日出生,天降神子。你就是神子,只有你才有資格接納日仙傳遞給世人的力量?!?p>  蘇暮槿一言不發(fā),她從未想過自己是如此身份:“那母親呢?”

  “被處死了啊?!碧K青伏說道。

  “那你不是我的父親?”

  “我當(dāng)然是。雖然不是生父,但勝過生父,若不是我讓醫(yī)生把你從母親肚子里取出,你早就成了一具死胎?!?p>  “我知道了?!碧K暮槿終于明白蘇青伏對待她那陰晴不定態(tài)度的源頭——他不是我的生父,他僅僅想利用我稱霸天下,我們不是蘇青伏所謂的“共同打天下”的父女親緣關(guān)系,而是“用我打天下”的從屬主仆關(guān)系。

  蘇暮槿重復(fù)了一遍。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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