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熱鬧極了
姜氏話雖說得輕柔,語氣卻是毋庸置疑,不容反抗。
唐攸知曉姜氏的脾氣,心里便是千百個不愿意,也只得點(diǎn)頭應(yīng)是,起身俯首告退。
見姜氏輕點(diǎn)了下頭,她才行了幾步,將怒氣撒在清雨身上:“愣著干嘛?還不幫我把大麾取來?!?p> 清雨聞見,立馬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雕刻羽鳥的木架前,剛?cè)∠乱患踅q的粉色大麾,便被戚媽媽推了把,順手接過她手里的大麾,她腿腳哆嗦,差點(diǎn)又跌倒在地。抬頭一看便見戚媽媽已撐開大麾為唐攸細(xì)心披上,一邊壓低了聲音同她道:“小姐勿須這般生氣,如今可是夫人主中饋,做這唐府后院的主人,這錦兮小姐在外多年,說白了也算半個外人。她若想在這唐府安穩(wěn)自在的生活,還不得仰仗夫人和小姐的臉色?!?p> 清雨離得近,戚媽媽這番話悉數(shù)落入她的耳中,惹得她面色一白。
唐攸心領(lǐng)意會,不由舒展了眉眼,面色好看了不少。戚媽媽見她露了笑容,也是笑意滿面,轉(zhuǎn)身吩咐站立在屋里的水碧和蘭珠要小心伺候唐攸。水碧和蘭珠心領(lǐng)神會,上前扭身擠開了清雨,一道攙扶著唐攸出門。
清雨跌跌撞撞,反應(yīng)過來一席人已跨出了門檻,只得慌忙撿起門口的油紙傘跟上,小心翼翼地隨在身旁為唐攸打傘。走出外院,一行人信步翩躚,徐徐走過抄手游廊,出了垂花門,撐著油紙傘走在雪地里,穿了流云水榭和幾處假山石,沿著院子的一面紅墻直走,便能瞅見正門。
途遇幾個家丁正拿著竹帚掃雪,瞧見唐攸盛氣凌人,皆行了禮后避讓幾分。待行到正門,除了看門的濂伯,還有一行人立在萬尺空曠的雪地里,翹首以盼。
唐攸打眼一瞧,才發(fā)現(xiàn)是杜姨娘,馮姨娘和羅姨娘,與一干仆婢,真真是熱鬧極了。
這唐錦兮倒是好大排場,唐攸不由凝眸冷笑。
幾位姨娘等得無趣,自然也瞧見唐攸,馮姨娘和羅姨娘是熱鬧性子,立馬上來搭話,只有杜姨娘一身清冷,一手打著油紙傘,一手牽著唐瑤輕點(diǎn)了下頭,算作招呼。
羅姨娘是唐淮前兩年剛納的妾氏。年紀(jì)尚輕,生得人比花嬌,正是受寵的時候,平日說話便有些肆無忌憚,恃寵而驕,見著唐攸,掩唇彎著眉眼,嚶嚶笑道:“呦,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二小姐,可是也來迎接唐大小姐的?”
自從管氏故去,唐錦兮被送走,接連姜氏扶正,唐攸自然脫去庶女身份,唐淮本就極為慣寵她這女兒,至此越發(fā)目中無人,誰人見著她不得畢恭畢敬地對她尊稱一句小姐,她早習(xí)慣了這高人一等。如今羅姨娘這般排資論輩,便像被人在頭頂踩了一腳,她還是尚輕的年紀(jì),臉上藏不住表情,青一陣白一陣的,面色十分難看。
所幸的是馮姨娘立馬親昵地拉著她的手笑道:“長幼有序,小姐算是知禮罷了?!?p> 馮姨娘平日和姜氏走得近,自然幫襯著唐攸說話,她頓了頓,轉(zhuǎn)口一提:“倒是這錦兮小姐,讓我們干等了一個時辰之久,眼見天色便要黑了,也不知是何意思?”
她這一提,大家紛紛有了怨言,連羅姨娘也有些不耐,她向來身子嬌貴,何曾這般受苦,立在風(fēng)雪夾口里等候,說來這唐淮為唐妙錦布的排場確實是大。除了姜氏,非得要她們一干女眷出來接侯。
待天色完全暗沉下來,大家興致已是索然,紛紛小聲嘀咕了怨言。唐攸的臉上更是鐵青一片,她伸手便掐了把為她打傘的清雨,怒目圓睜低聲斥道:“你說快回來了,我在這雪地里站得雙腿酸麻,人影也沒瞧見半分,你是拿我尋開心不成?”
清雨撐著油紙傘,手臂本就酸楚不堪,被她這么一擰,疼得眼眶直閃淚花,低著頭卻不敢反駁。
水碧和蘭珠自然煽風(fēng)點(diǎn)火:“那錦兮小姐架子也是好大的架子,讓小姐和姨娘們這般等候迎接?!?p> 唐攸冷眼看著清雨一副委屈模樣,便越是來氣。她伸了伸手還想打罵,便聽見濂伯突然大開了門,欣喜地喚道:“可是大小姐回來了。”
聽聞這聲“大小姐”,唐攸心中只覺異常刺耳,抬眼剜了濂伯一眼,卻發(fā)現(xiàn)后者只是一心向外張望著,根本沒在意她。甚是無趣,她才順著視線望去,便見古馳小道里遠(yuǎn)遠(yuǎn)駕來一輛馬車,馬車裝潢的格外特色,四角掛滿裝了螢蟲的紗袋,在夜色中閃爍著瑩綠色的光芒。
馬車駕到府邸前,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停了下來。趕馬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妙齡丫頭,面容秀氣,年紀(jì)尚輕,還綰著雙髻,瞧見門口立了那么多人,也不怕生,歡喜的朝布簾里頭喚了聲:“小姐,到了?!?p> 眾人心下好奇,翹首探望,便見一只瑩白如玉的手搭上錦綢繡蝶的布簾,順手一掀,露出一張明艷俏麗的臉來。
眾人都知道,景國有名的美人兒當(dāng)屬季相之女與唐府千金最甚,且不說季相千金,唐攸除了有些小性子外,模樣與才情兼是上乘。
可如今與唐錦兮這般明艷如畫的相貌一比,倒顯得寡淡了許多,若說唐攸是清麗溫婉的茉莉,唐錦兮便是濃墨艷彩的牡丹。這般勾唇淺笑,笑意如花,只覺滿眼芳華,令萬物黯了顏色,那雙眼睛不說話時也是迷人勾魂的,眉宇間偏又生得一股靈氣,嬌而不膩。
唐攸打眼一瞧,臉色變了變,很快又恢復(fù)如常。
離開時唐錦兮還是柔弱病態(tài)的模樣,如今卻出落的這般風(fēng)姿綽約。不過眉眼確實與當(dāng)年的管氏十分相似,如出一轍。隨行的還有一個身著石青色小襖,面容清雅干凈的女子,一手打著油紙傘,一手?jǐn)v扶著唐錦兮從馬車上下來。
眾人一瞧,卻是認(rèn)得,是自小服侍管氏的丫頭清漱,隨唐錦兮離開時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jì),模樣五官已經(jīng)長開,倒覺得變化不大。
清雨瞧見清漱,不由眉眼一喜,卻礙于唐攸,不好上去敘舊。
倒是濂伯,滿臉欣喜地迎上去招呼:“大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身子骨可有好些?一轉(zhuǎn)眼就是七年,小姐變成難得的美人兒,可還記得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