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國帶新團(tuán)隊(duì)，加班比較多吧，注意身體?！毙烨喾矊⒁槐瓌倓倹_好的美式咖啡遞給了楚慎明有些擔(dān)心的說，落日的余暉中她看見他眼睛里重重的血絲。

　　“嗯?！背髅黝^也沒抬的接過咖啡，轉(zhuǎn)身往辦公室走去，最近他實(shí)在太忙了。徐青凡一直看著他的瘦高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慎明，周六是振軒的生辰……”

　　“知道，還是一樣吧?！背髅魍Ｏ履_步微微回過頭說道。他鬢角的銀絲映入了青凡的眼中，十年了，他們從熱情四溢愣頭青變成了公司中舉足輕重的決策者，歲月帶走了一切的憧憬和美好，唯獨(dú)那段記憶……

　　“哎？什么？青凡姐不是明哥嫂子？那他們……”上個月新來的小姑娘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爆炸性新聞一樣，玳瑁色的大邊框眼鏡下，滿眼驚詫。

　　“嗯，他們似乎從前是情侶，但現(xiàn)在都是單身?！?p>　　“誒？但我看他們之間特別熟悉啊，今天下午青凡姐還給楚總監(jiān)送咖啡呢……莫非，是小三？”想想平日里舉止端莊的青凡姐和為人極為嚴(yán)謹(jǐn)?shù)某偙O(jiān)，大眼鏡自己都不相信。

　　“不知道別瞎說。”一旁的李科長看不下去了，“快干活去！”

　　“青凡，今年的新人研修，咱們財(cái)務(wù)部你帶隊(duì)去吧？”部長有些為難的張了嘴。

　　“嗯？不一直是允菲去嗎？”

　　“允菲都連著去了三年了，今年元旦她要去男朋友家，早就跟我報(bào)備了?！?p>　　“呦，允菲有男朋友了？唉，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啊?！毙烨喾沧猿暗男χ?，“那，筱晴呢？”

　　“劉筱晴都二胎了，你不知道？”

　　“她們這都是要做什么？這么積極響應(yīng)國家號召……”

　　“青凡，說正經(jīng)的呢，你去吧?！眲⒉块L的聲音嚴(yán)肅了起來。

　　“部長……”青凡下意識的摸了摸右手腕上那顆翠色的珠子，“我……”

　　“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家楚慎明那也是個一根筋，如今回來了，也沒什么說法?！辈块L憤憤的說，“咱們實(shí)在沒人了，總不能讓我這個部長親自去吧，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

　　“好?！毙烨喾矝]再多說什么，她知道部長的苦衷。

　　“太好啦！今年你去，我就放心啦。”部長似乎如釋重負(fù)的坐下，“哦，對了，青凡，我想起來了，昨天公司干部開研修動員會，我聽策劃部李部長的意思說他們打算讓楚慎明帶隊(duì)去呢。”部長緊跟著又似乎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顯示器后面看不到的臉上劃過一絲期待。

　　 11月1日，湘市飛往札幌的飛機(jī)上。

　　空姐送來了入境申請表，ANA空姐的笑容真的像傳說中一樣，溫馨的可以征服全世界。

　　本來老老實(shí)實(shí)坐著的二十幾個新人們再也無法克制興奮的情緒，嘰嘰喳喳討論了起來，引得周圍的旅客紛紛側(cè)目。這里面大半都是策劃部今年新招的員工，楚慎明的手下。

　　楚慎明回過頭看了一眼他們，新人們一看到那張毫無表情、冷若冰霜的臉，“刷”的一下就安靜了。

　　“年輕人嘛，什么都新鮮?！毙烨喾岔樖帜眠^楚慎明的那張入境申請表，低頭填了起來，“別那么嚴(yán)肅?！?p>　　楚慎明沒說話，繼續(xù)處理起郵件來。

　　“您喝點(diǎn)什么？”空姐側(cè)過身，微笑著問。

　　“一杯咖啡，一杯熱水?！背髅骱仙想娔X，將熱水遞給徐青凡，“沒想到我會再來這兒。”

　　“嗯，我也很意外?！?p>　　“這次都是我的新人，沒法拒絕。”

　　徐青凡想起昨晚公司“壯行會”上劉筱晴她們各種無厘頭的理由和部長稍顯詭異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十一月一日，十年前也是這一天，她和楚慎明一同坐上了飛機(jī)，飛往同一個目的地，只不過，那時他們都是準(zhǔn)備研修的新人。

　　這一切的一切是天命注定的嗎？她徑自的笑了笑，喃喃自語道，“沒用的。”

　　“嗯？”楚慎明問道，“說什么？”

　　“沒什么。”徐青凡從包里掏出了一塊巧克力，輕輕的剝著包裝。

　　楚慎明看了看她，萬尺高空，耀眼的陽光透過窗子投在了徐青凡的眉間，咖啡色的頭發(fā)閃著柔和的光。這樣的情景是多么的似曾相識，楚慎明看得有些入神了，竟然下意識的想要伸出手去撫摸。

　　“你也來一塊吧?！毙烨喾策f過來一塊巧克力。

　　“額，好?！背髅饔行擂蔚氖终媒舆^了巧克力，“白色戀人，我也偶爾會買，不過，河內(nèi)不怎么常見?！?p>　　白色戀人，日本北海道特產(chǎn)的一種巧克力夾心餅干，徐青凡的最愛，一年四季抽屜里從不斷貨。據(jù)說這個名字的由來有一個凄美的故事。

　　傳說，從前的北海道是一個季節(jié)分明的地方，五月有一望無垠的薰衣草田，可以將人的眼睛變成浪漫的紫色；十二月則是一片白雪茫茫，可以掩埋任何最熱烈的心。

　　有一天，上帝和撒旦同時派了使者過來這里。天使的任務(wù)是留住這里的五月，而魔鬼的任務(wù)是困住這里的十二月。可天使愛上了魔鬼，她無法對抗魔鬼。她去求魔鬼留下了跟她一起生活，一起住在陽光明媚的五月。但魔鬼卻說“你愛我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要完成我的任務(wù)?！眱扇顺聊撕芫茫焓拐f，我只求你在把這里變成終年飄雪的十二月之前，將我變成任何一樣有五月色彩的東西吧。魔鬼說，那大概就是老人們口中所謂的“戀人”吧。最后，魔鬼將天使變成了一塊巧克力，一塊沒有苦味的“白色戀人”。

　　徐青凡第一次吃的白色戀人就是十年前楚慎明給她買的。

　　晃晃蕩蕩的電車?yán)?，徐青凡一邊吃著白色戀人一邊聽楚慎明給她講了這個傳說，午后的街邊仿佛渲染上了一層深綠色舊街景的濾鏡。

　　“天使就不能把魔鬼變成五月的薰衣草味冰激凌嗎？”徐青凡抬起頭，頭發(fā)在楚慎明肩膀上蹭起了靜電，這會兒竟飄了起來。

　　“呃……可能天使法力不夠吧。”楚慎明笑了笑，捋了捋她散落的長發(fā)，“好吃嗎？”

　　“嗯，好吃，你嘗嘗。”徐青凡剝開了一塊，送進(jìn)了楚慎明嘴里，“你以后可不可以經(jīng)常給我買？”

　　“好。”楚慎明并不打算把吃了一周泡面省下來的錢才夠買一盒白色戀人的事情告訴她，為了眼前的這個薰衣草一般明媚的女子，他完全不介意天天都吃泡面。

　　安頓二十幾個研修新人的住宿起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青凡姐，這個是加熱的設(shè)備嗎？怎么用?。俊?p>　　“徐姐，我這屋貌似網(wǎng)絡(luò)不太好用呢？”

　　“這個被子怎么有點(diǎn)短呢？”

　　……

　　雞飛狗跳的一下午，徐青凡像陀螺一樣穿梭在各個房間，楚慎明則是一副甩手掌柜的形象，在策劃部的一票新人們眼巴巴的目光下，一頭鉆進(jìn)房間里，再就沒見他出來。

　　“青凡，你家楚大總監(jiān)這也太……今年就屬策劃部人多，他可倒好，一個人躲清閑去了?！逼焚|(zhì)部的帶隊(duì)沈洛幽幽的抱怨到，“一共就咱們?nèi)齻€人帶隊(duì)，現(xiàn)在可好，就折騰咱倆，累死姑奶奶我了?！?p>　　“行啦，洛洛，快點(diǎn)干。一會完事咱們?nèi)コ院ｕr，我請！”徐青凡朝沈洛笑了笑說道。

　　“誒，就你心疼他，也不知道人家領(lǐng)不領(lǐng)你的情?！?p>　　沈洛是徐青凡同事兼閨蜜，小徐青凡兩歲，身材樣貌樣樣沒的說，不過一股傲嬌公主氣加外貌協(xié)會終身會員，造就了她妥妥的單身貴族一枚。沈媽媽為此一天天火急火燎的滿嘴起泡，沈洛自己也倒是悠閑自得。整天跟徐青凡一起逛街、SPA、泡吧、聊八卦。這次能一起來還是青凡給領(lǐng)導(dǎo)遞了話。

　　“青凡，楚總監(jiān)回來了，你們打算怎么辦？不能好好談?wù)劻藛幔俊?p>　　“你還是跟顧言先談?wù)劙??！毙烨喾差^也沒抬的說道。

　　顧言是沈洛的前男友，大學(xué)畢業(yè)后去了南方，不知道為什么就的分手了。分手三年，沈洛想了他一千零九十五天。

　　“青凡，你是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顯然，顧言是沈洛的軟肋。

　　日落時分，楚慎明一臉疲倦，敲了敲對面徐青凡的房門。

　　“凡，弄好了嗎？不好意思，剛才跟客戶緊急開了個電話會議。”

　　“都弄好了，我猜到你可能有緊急的業(yè)務(wù)。你們策劃部的那幾個新人小伙子都挺勤快的，幫了不少忙?！毙烨喾泊蜷_門，一身運(yùn)動服打扮。

　　“你，要出門？”看到這身打扮的徐青凡，楚慎明愣了一下。

　　“嗯，請洛洛吃飯去。今天可把沈大小姐累壞了?！?p>　　“你們?nèi)グ?，我請?！背髅骰謴?fù)了一貫的毋庸置疑的語氣，“給我?guī)б环莼貋?。?p>　　“嗯？你還有工作嗎？”

　　“是，河內(nèi)那邊昨天做的FEMA測試沒通過，懷疑是需要策劃的遺漏，正在緊急確認(rèn)?！?p>　　“呦，這不是楚大總監(jiān)嘛，今天您哪躲清閑去了？都累死我和青凡啦?！鄙蚵宀恢缽哪睦锩傲顺鰜?，性子一向直爽的她似乎沒有看出楚慎明的疲憊，“怎么？不打算‘負(fù)荊請罪’什么的？”

　　“你倆去吃“かに本家”吧，我請客?！背髅髀曇艉艿鸵埠苡写判裕还商烊坏臏嫔８袚涿娑鴣?，配上他刀刻般的臉，十分貼切。

　　“好呀，好呀！楚大總監(jiān)請客，我可就卻之不恭啦。”沈洛笑著拉起徐青凡，“青凡，快走吧，總監(jiān)大人都發(fā)話了！”

　　徐青凡看了看眼前的楚慎明，一向嚴(yán)謹(jǐn)?shù)皿w的他白色襯衣的領(lǐng)子微松，頭發(fā)有些亂，顯然是被項(xiàng)目咬得很緊。

　　徐青凡心里隱隱的心疼了幾下，嘴上卻沒有說出什么?，F(xiàn)在的楚慎明跟她又算什么關(guān)系呢？前男友？現(xiàn)男友？還是那首歌里唱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十年了，她沒有走出來，也沒有走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