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風(fēng)又吹得緊了,云層低垂,似乎又要下雪。
厲棠提著一只漆黑的陶制小酒壺踏雪歸來,看到明可坐在屋檐下發(fā)呆。
厲棠對他點點頭,便從他身邊走過,一身酒氣。
不知在屋里擺弄了些什么,過了一陣又提著酒壺出來。
明可還坐在原處,看著院外一株枯樹上將化未化的白雪。
“過去一點,擠一擠?!?p> 明可稍稍挪了挪。
厲棠挨著他坐下,拔出酒壺的塞子,自己喝了一口,發(fā)出一聲愜意的嘆息。
然后遞給明可。
明可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接過,仰起頭,琥珀色的酒液被斗氣精準地控制著收束成一條線,凌空倒入他的口中。以他的精準控制力,當(dāng)然不可能讓酒灑出來。
他將酒含在嘴里,讓香氣在嘴里化開,慢慢吞咽。
厲棠拿回酒壺,自顧自地說:“四狗子那里已經(jīng)安排好了。給他家里多拿了20兩的撫恤金,總共給了120兩銀子。”
“他家里人口不多,老子老娘早就死了,就一個媳婦帶著三個孩子。最大的12歲,最小的4歲。以全靳縣的消費水平,足夠他這一家衣食無憂地過上十幾年了?!?p> “當(dāng)然,他媳婦一個人帶孩子會比較辛苦。不過這世界的孩子都早熟,過兩年最大的那個孩子就能出來做事了,那時候就輕松多了?!?p> 明可這時才開口,聲音有些沙?。骸暗降自趺此赖模俊?p> “誰知道?這個世界的尸檢水平也就那樣。而且還不能解剖,要全尸入土為安,”厲棠又喝了一口酒,“嘖,這酒真不錯,玉樓春的,老字號就是不一樣。”
“之前舵主和鐵掌幫的大當(dāng)家吃飯,商量善后的事情,我在旁邊充門面,順了這壺酒回來,倒也挺值。八十兩銀子一壺的酒,嘿嘿。”
“你又不是買不起,四大香主里面,你算是最有錢的吧?!泵骺呻S口說。
“如果你覺得這是補習(xí)班給我的,那你就錯了,”厲棠笑著,語氣充滿自豪,似乎也帶點酸楚,“補習(xí)班給我的啟動資金并不多。這大宅子,這些華服美食,請的這些下人,都是我自己用命拼出來的!”
頓了頓,他似乎意識到不妥,迅速改變話題,“說回四狗子,他應(yīng)該是被馬福生打了那一悶棍,腦袋里有淤血,沒有及時處理,中風(fēng)而死。你放心,沒人下黑手,我認真檢查過他的尸體,是中風(fēng)的癥狀。”
明可悶悶地點頭:“那就好?!?p> “馬福生,鄺小柒和趙志敏都能活下來。不過馬福生丟了一只眼睛,鄺小柒幾處要害受傷,也算是半廢了,”厲棠看著明可的臉色,“你也算是為四狗子報仇了?!?p> 明可嘴角稍稍抽動,什么也沒說,只是低下頭,眼色復(fù)雜難明。
厲棠也不多說。只把酒壺遞過來。
明可接過,這次直接對著壺嘴灌了一口。
酒壺在兩人之間傳來遞去,很快就見底了。
厲棠用力地搖晃著酒壺,試圖再倒出一兩滴。
“喂,小帥比,你不會殺到鐵掌幫去吧?你這個表情我很擔(dān)心?!?p> 明可搖搖頭:“不會。”
“答應(yīng)我,別沖動?!?p> “好的?!?p> 厲棠這才起身,伸了個懶腰,“這世界,就是這么操蛋。別往心里去,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該怎么過,就怎么過?!?p> 明可擠出半個笑容:“知道了?!?p> ……
“剩余壽命:6天。(血脈詛咒生效中)”。
明可控制著半透明面板散去,起身活動了一番。
身體恢復(fù)得差不多了,那幾處刀傷幾乎痊愈,這就是上級斗士的恢復(fù)力。
肌肉纖維撕裂、肌腱損傷以及關(guān)節(jié)韌帶損傷則沒那么快恢復(fù),不過也差不太多了。
明可順手抓住桌子上的一方硯臺,托在手心,然后手掌慢慢倒轉(zhuǎn)。
最終手心向下,手背向上。
而硯臺仍然違反了星球引力一般,被牢牢吸在他的手心。
當(dāng)然,做到這一點并不輕松,看明可額頭的汗珠就知道了。
要知道這是嚴冬,外面連續(xù)下了幾天的鵝毛大雪,雪地都有幾寸厚了,據(jù)說護城河都結(jié)冰了。
明可卷起衣袖。
他集中注意力,抬起手,讓硯臺順著他的手臂慢慢滑下;到了手肘部位時,又在斗氣的作用下,違背物理規(guī)律地緩緩向上滑行。
“呼!”明可重重地出了口氣,將硯臺放回桌上,微微喘息著。
距離斗尉境界,真的只有半步之遙了。
現(xiàn)在就只差壓縮斗氣了。
理論上他已經(jīng)知道該怎么做,只是還沒能做到。
但隨時都可能突破。
明可評估了一下他此時的實力。
與剛剛晉升的下級斗尉相比,已經(jīng)差距不大了。
如果算上楊氏秘傳劍術(shù)的加成,與中級斗尉應(yīng)該也能戰(zhàn)個旗鼓相當(dāng)。
而如果再配合著高周波切割刃,宰殺上級斗尉也不是什么難事。
差不多夠了。
當(dāng)他走出房間時,守在門口的麥香小臉凍得通紅,正在不斷地搓手。
看到他的身影立刻大聲匯報:“表少爺,那個女人又來了,我讓她在前廳候著?!?p> 明可微微點頭:“知道了。謝謝。”
麥香正色說:“表少爺,我得勸一句。大老爺們風(fēng)流一點都不是事兒,您在外頭怎樣都行??煽偸亲屇欠N女人到家里來,讓街坊鄰居怎么看?”
“別人可不知道那女人是有正事找您,只會覺得您和少爺不是正派人。您說是不是這理?”
明可嘴角微微一抽,點頭說:“知道了,我會注意?!?p> 這丫頭對厲棠死心塌地,相貌也不差,真不知厲棠為何一直不將她收房。
麥香沒有試圖與他套近乎,說完話馬上匆匆走開。
明可慢吞吞地走向前廳。
剛踏入,玉嬅就起身迎接,春風(fēng)滿面:“明公子,真抱歉,又來叨擾了?!?p> 明可道:“信給我。”這幾天,玉嬅幾乎每天都來,每次都會帶上一封或長或短的信箋。
自然是蕓芷手書。
每每紙短情長。
而且和她說話的大膽風(fēng)格不同,蕓芷的文字顯得文青味極濃。
而且她文學(xué)功底還不錯,各種隱喻、各種典故信手拈來。
讓明可既有些尬,又有些感動。
尬是因為看不太懂,而且這么隱私的信也不方便拿去讓別人幫著讀吧。
感動是因為看慣了網(wǎng)絡(luò)通信時代習(xí)以為常的全息投影直接說“我愛你”,這種文字的細膩和內(nèi)斂讓他很舒服。
玉嬅笑道:“公子猜錯了,今天沒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