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文藝界大咖的女兒,李夢瑤從四歲起便開始接觸并學習音樂、書畫、舞蹈等,算得上有些底蘊。
同樣,在徐牧彈出第一個和弦時,她的眼神便亮了起來。
沒有那時候彈《小芳》時的雜音,也沒有多余的指法,中規(guī)中矩,儼然浸淫多年的老手。
這才多少天,徐牧的吉他造詣,就已經(jīng)登堂入室了嗎?
郭震在徐牧上臺之際,就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跟周玲悄悄耳語:“待會牧子唱到中途間歇時,咱們就拼命鼓掌叫好,好歹給他撐撐了場面……”
而趙莉等人,看著臺上的徐牧,已經(jīng)遏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準備欣賞一出鬧劇了。
沒理會臺下眾人的目光,徐牧微微闔目,撥動著琴弦。
“又回到春末的五月,凌晨的集市人不多,
小孩在門前唱著歌,陽光它照暖了溪河。
柳絮乘著大風吹,樹影下的人想睡,
沉默的人從此刻開始快樂起來,脫掉寒冬的傀儡。
我憂郁的白襯衫,青春口袋里面的第一支香煙。
情竇初開的我,從不敢和你說。
僅有輛進城的公車,還沒有咖啡館和奢侈品商店。
晴朗藍天下,昂頭的笑臉,愛很簡單?!?p> ……
這首歌帶給人想象的,都是青蔥校園的美好,若說還有其他,便是青春逝去的惆悵。
聽徐牧輕聲唱著歌,在場眾人開始嗡嗡的議論聲漸漸平息下來,繼而各自屏息斂氣,陷入了沉默中。
不同年齡的人,哪怕聽同樣的歌,也會有不同的感受。
成年人可能會勾起內心最深處的回憶,唏噓良久。可這些剛從學校出來的少年,則更會感同身受。
旋律并不復雜,可那歌詞卻直擊人心里最柔軟最眷戀的地方。
陽光下無憂無慮的少年,總覺得時間漫長光陰難度,沒有成年人復雜的心思與壓力,一切都無比的純粹與干凈。
喜歡穿白襯衫,開始抽第一支香煙,還有,那個從未敢告白的女孩……
樸實的字眼,無不帶著少年的印記。
悠美的旋律,充滿時光不復的嘆息。
旋律簡單,歌詞也并不華麗,但足夠打動人心,有直撲靈魂的張力。
一眾人等,癡癡地望著臺上的徐牧,眼眶微紅心緒難平。
剛剛逝去的校園生活啊……
而有個別感性的女孩子,已經(jīng)開始哭得一塌糊涂了。
歌聲在繼續(xù),徐牧那略顯低沉的嗓音,似乎正在訴說難舍而傷感的回憶。
“鐘聲敲響了日落,柏油路躍過山坡,
一直通向南方的,是我們想象,長大后也未曾經(jīng)過,
爬滿青藤的房子,屋檐下的鄰居在黃昏中飛馳,
秋天的時候,柿子樹一熟,夠我們吃很久。
收音機靠坐在床頭,貪玩的少年抱著漫畫書不放手,
陪我入睡的,是月亮的憂愁,和裝滿幻夢的枕頭。”
……
一曲終了。
但聽歌的人們,卻仍然處在莫名傷感的情緒中。
本來這首歌一共就五個和弦,相對而言比較簡單,徐牧也正是因為好上手,才認真地去學過一段時間。
說實話,他的吉他彈的還是有些生疏,甚至在中途,有兩個和弦都沒有按到正確位置。
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反正沒人聽得出來。
至于他的嗓子沒經(jīng)過專業(yè)培訓,鼻腔共鳴明顯,低音轉換也顯得生硬等等小毛病,那就更多了。
可是……
但是……
數(shù)分鐘過去,全場依然雅雀無聲。
眾人從被歌聲感染的情緒中脫離出來,但看著徐牧,人人如同見鬼了似的,安靜如雞。
同樣,李夢瑤望著臺上的徐牧,直疑身在夢中,剛才那歌,真是他唱的?
“好!”
平地一聲暴喝,接著便是噼里啪啦的掌聲,在寂靜的大廳中,尤顯突兀與激烈。
眾人被嚇了一跳,齊齊回頭,所有目光頓時落在郭震身上。
這家伙正興高采烈地鼓掌叫好,被所有人的目光聚焦,頓時大感尷尬,笑臉也漸漸發(fā)僵。
但隨即,掌聲開始響起來,從稀稀拉拉的散亂,逐漸轉為狂風暴雨的激烈,持續(xù)了整整一分鐘,這才有稍歇的趨勢。
除了音樂水準一般的郭震,所有人看著徐牧的眼神都充滿震撼。
《少年錦時》無疑是一首動聽的民謠,是一首傳唱度頗高的民謠,但最令人震撼驚異的是,這是一首新的民謠,他們從未聽過的民謠。
這代表什么?
代表這首歌很可能是徐牧所有,他是這首歌的作者。
若是李思睿那種大佬的圈子里,有創(chuàng)作能力的人或許不少,可這里……是一群高中畢業(yè)生。
即便是從小上過各種藝術培訓班,但他們年齡閱歷擺在那,依舊只是高中生而已。
能夠看懂五線譜,能夠知道如何訓練唱功,但在音樂這座殿堂,他們還算不得是入門。
或許在KTV里,他們唱歌比一般同齡人好聽,能從專業(yè)領域,去分析他人唱歌時的氣息把握與情感表達。
但是,他們還遠遠不能自主作曲作詞,那是一座他們只能仰望的高山。
猛然間,發(fā)現(xiàn)身邊有位同學,還是曾經(jīng)看不起的同學,展露出比自己高出好幾個檔次的實力,那種復雜的心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此刻,沒有鄙夷,沒有仇視,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溫和的,敬重的。所以他們奉上了掌聲。
也唯有此,才能宣泄他們內心中的情感。
有實力的人,就值得被尊重,值得擁有掌聲。
大廳的氣氛暫時掀起了一個高潮,引起這個變化的,便是音樂,便是徐牧。
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后,劉永濤最先上臺,急吼吼地問道:“這歌……你寫的?”
打死他都不敢相信一個少年能獨立寫出歌來,還是如此高質量的一個作品。
所以,他問出了一個,也是其他人都想問的問題。
徐牧放下吉他,淡淡反問道:“嗯,當然是我,有什么問題么?”
是他,是他,就是他!
這歌……真是他寫的!
“沒問題沒問題……”劉永濤搓著手,干巴巴地笑道。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先前那種準備好好諷刺一下徐牧,讓這個討厭家伙滾蛋的想法,早已不翼而飛。
或者是說,被對方那首民謠擊得粉碎,丁點殘渣都不剩。
“這首歌取名沒有?”
“有,少年錦時?!毙炷劣悬c地方口音。
“少年進食?不妥不妥,這歌充滿少年愛情的朦朧與單純,也在懷念校園時光的美好青春,為什么不叫……單純的青春呢?”
“……”徐牧聽了想打人。
啥邏輯?啥為什么?周樹人先生姓魯,他智慧過人,文筆深刻,為什么不叫魯智深呢?
取名權在他,若是喜歡,徐牧覺得叫‘老年暮日’也未嘗不可。
本著多少要保護趙老師版權的宗旨,徐牧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劉永濤要改名的建議。
“就叫‘少年錦時’……我說,你糾結這個干嗎,與你有關系嗎?”最后一句話滿是質問的語氣,顯然,徐牧有了些不耐煩。
這家伙巴巴地跑上來,東扯西拉一大通,都不知道到底要表達什么意思。
“呵呵……”
劉永濤臉色明顯有些窘迫,沒丁點先前那神采飛揚的做派,半晌,他終于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徐……徐兄弟……”
徐牧手一抖,吉他頓時發(fā)出一陣亂音。
好嘛,這都開始叫徐兄弟了。隱隱地,徐牧似乎有些猜到對方的想法。
瞥了臺下眾人一眼,劉永濤彎著腰,賠笑道:“徐兄弟,你這歌……賣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