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羽腦子就像繃著根將斷不斷的弦,感受著爪風(fēng),牙關(guān)緊咬,然后拼了命地一滾,堪堪躲開了去。
尖銳的聲音回蕩耳邊,他額頭上汗直冒,只覺得自己這回若活下來,怕要得“厭兔癥”了。
“吼……”
身后一聲極低的吼,令玄羽頭皮頓時發(fā)麻,他瞪目轉(zhuǎn)過臉,看見那百獸之王一頭的血肉模糊,然而它卻艱難地爬動,手緊緊抓起了赤色大刀,離玄羽越來越近。
“嘭!”
來不及也沒有力氣躲閃,血紅的兔爪一下子蓋在玄羽身上,他感覺自己的半個身子都要碎了,沒想到,這兔子的力量也有些出乎預(yù)料。
……不過,還好,他皮糙肉厚,拍幾下要不了命。
正想著,“哇”地噴出口血來,那兔爪竟然準(zhǔn)備再重打下來。
玄羽只盯著寅虎,它顯然是想一刀了結(jié)他,只是被金電劈得快玩完了,大概只剩下執(zhí)念支撐的。
他能勉強抗住兔爪,但若加上那刀,怕就完全沒了活命的機會。
如今,他雖連手指頭都再難動一下,但絕不能,前功盡棄。
玄羽的眸子有些黯淡,然黯淡之下,仿佛綻放著極度璀璨的光。
其實……還是有一個辦法的。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靈魂沉入身體,丹田內(nèi)的真氣噴薄沸騰,洶涌澎湃,隨之,像漸漸化成了一道道的利刃,蓄勢待發(fā)。
“砰砰砰——”
肆虐之威陡生,真氣膨脹般爆炸開去,剎那間,將丹田之壁扭曲。
玄羽只覺經(jīng)脈里被填充又抽空,小腹處痙攣般的疼,他怕巨血兔又一抓下來,引起更重的傷,但又無可奈何,因為他,可以說是別無選擇。
心神沉凝,真氣變得破壞力更強,玄羽以靈魂調(diào)動精神力,在丹田外擠壓,內(nèi)里又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力道沖擊,他就不信,沒法將這東西搞破!
“嘭”一聲沉悶之響,又一爪撞到身上,兔似是看虎要過來殺玄羽,便沒太用力,它大概不想讓寅虎鞭尸。
血從玄羽嘴里不受控制地溢出,勁力灌進身體,玄羽卻拼著殘存的理智,將這些勁引向了丹田。
儼然一聲轟響升騰在體內(nèi),玄羽的鼻孔耳朵嘴,凡是臉上讓體內(nèi)外相通的地方,都霎時噴出一串血霧來。
簡直,連觸目驚心都不足以形容。
燭玉醒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她當(dāng)下兩眼一翻,又昏了過去。
丹田整個成了海洋般浩瀚的真力與能量,玄羽發(fā)瘋一樣要把這能量聚在一起,壓縮成丹。
縱然丹田已無,入界卻并無停止之態(tài),玄羽專注于聚力的同時,也有些怪異,尋常功法的運行,全都要依附丹田,這也是到了地黃境才能學(xué)的原因,而入界……嗯,這不愧是宇宙神功。
其實,入界的運行,依附的是他的靈魂。
并非像其他功法那樣,只將一個“法”映在人的靈魂里,入界,是將它的全部,或者說將自己的“生命”,刻進了它認可的靈魂,因為,它明白,央央宇宙中,它只屬于,這一個人。
有入界在,玄羽的修為徹地毀滅的風(fēng)險就小得多,而且它多少可以幫他抵御些外界的傷害,比如大血兔子的拍打。
玄羽狠著壓縮,擠得自己幾乎要腦缺氧了,沒辦法,寅虎越來越近,現(xiàn)在可謂是千鈞一發(fā),不急也得急,他要,與時間賽跑!
他心焦若焚,真氣收攏的速度實在太慢,腦子里還嗡嗡作響,玄羽一時間真覺得,若繼續(xù),他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瘋魔!
兔子又一掌拍下,眼睛緊閉著,也開始泅泅朝外冒血,幸好燭玉沒醒,不然怕又得嚇暈。
也幸好……雪不在,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玄羽忽視那撕裂般的痛楚,依舊投入全部的精神,努力地要去結(jié)出一顆內(nèi)丹來,他身子腦子都是顫抖,卻是忽然,有什么東西在神思里閃過。
什么……是什么,是什么重要的東西,他得抓住……
“小子,修行須靜心,最忌浮躁?!?p> 驀地,飲天道人的身影仿佛幻化在眼前,蒼老而安定的聲音,涌進了他的腦海。
“因果大道,萬事萬物有因有果,一切,還要看一個緣字?!?p> 這話……聲音有點像燭陰。
玄羽只覺得眼前的黑暗里,有一束光直直照過來,漸漸擴大,讓他看見了無盡的明亮。
“玄羽哥哥……”
“屠千秋,我要殺了你……”
“我一點也不想有那樣的家鄉(xiāng)……”
“他走了嗎……”
“百年,最多百年……”
“你會娶我嗎?”
一聲一聲刻骨銘心的話語,同一張一張深入骨髓的畫面,浮光掠影般在面前畫過,玄羽心神一蕩,決然之意,便在胸腔里瘋漲。
他緊閉的眼眸松懈下來,漸漸地,他若飄到了大自在的宇宙盡頭,沒有力沒有能的虛空里,他將自己放空,不去想其他的任何。
只除了
——凝出內(nèi)丹!
燭玉在醒來時,就見玄羽躺在一團血泊里,她這次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沒有再像林妹妹一樣暈倒。
隨后,她就瞧見腦袋看不出形狀的寅虎,舉起那依舊灼燙的赤色光刀,向玄羽殘破的身子碾下去。
她臉上的血色登時褪得干干凈凈,立刻就白得快透明了。
想沖上去使些招式,但燭玉的身子就像灌了鉛,重重地貼在地上。
經(jīng)不住地,又是一陣頭昏,她強忍著沒讓自己再昏過去,只閉上了眼。
她臉上的每一寸都在顫抖,雙目一絲絲也不敢睜開,她怕看到連全尸都沒有的玄羽的血肉。
他若真的死了……說到底,還是要怪自己的父親……便也可以說是怪自己……
她的身子都在戰(zhàn)栗,她怕他的同行人質(zhì)問她,怕那個極其漂亮純粹的姑娘來殺她,怕他變成恐怖的面目全非身上鮮紅的樣子,睜著一雙帶恨的眼睛望著她。
燭玉覺得,嬌生慣養(yǎng)活了十幾年,這絕對是她最大的陰影。
也許會讓她做一輩子的噩夢。
她的耳朵什么也聽不見,或者說不敢去聽,她想把所有的感官都斷了,她果真卑鄙,只會逃避。
?。ê?,這么寫燭玉的戲份是不是多了點。)
然后,也不知過了多漫長的時間,一道帶著真氣的聲音,沖入了燭玉的腦子。
沒錯,真真正正地沖進來,她再聽不到也得聽到了。
“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