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面包拿著,謝謝你這么晚還過來幫東東補習(xí)功課,這次期末考試要是能有個好成績,阿姨請你吃飯。”
我看著眼前這位中年女人并不算誠懇的許諾,擠出笑容點了點頭。
“謝謝王阿姨,那我回學(xué)校了?!?p> 拿著硬塞進我懷中的起司面包走出她的家門。
十月的夜晚,風(fēng)很涼,拉上運動服的鎖鏈以保持身體的溫度。
其實我本不該在這個時間跑到遠離學(xué)校十五公里外的小區(qū)來為一個不愿意學(xué)習(xí)的初三男孩補習(xí)功課,原因是上周末的時候他突然打電話告訴我,他有一場非去不可的籃球比賽。
真是無奈···
今天,我浪費了兩個小時說到口干舌燥,他卻始終低著頭玩手機游戲,估計連我離開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有時總在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現(xiàn)在我還是師范大學(xué)大二的學(xué)生,未來離開校園真的成為老師,難道還要面對東東這樣的孩子?
我對人生感到迷茫。
“孩子,等一下!”
蒼老沙啞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我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昏黃路燈下的石碣上坐著一個老人,他穿著棕色的夾克,格子襯衫,褲腳因為膝蓋的彎曲縮到小腿,一雙老舊的皮鞋落滿塵灰。
花白的頭發(fā)依靠在燈柱旁,布滿皺紋的臉黯淡無光。
“大爺,您沒事吧?”
他打起精神朝我招了招手,說:“沒事,孩子,你有吃的嗎?我可能就是餓了?!?p> 我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衣兜,裝著面包的塑料袋發(fā)出‘嘩嘩’聲。
“有!我這有個面包?!?p> 走到老大爺身邊將起司面包遞過去,他毫不猶豫的拿走并撕開包裝。
面包在他手中被掰開了兩半,他又將其中一塊還了回來。
“大爺,我不餓,你吃吧。”
“孩子,拿著,你要記住,到任何時候都不要把全部給予別人,這讓對方也產(chǎn)生負擔(dān)?!?p> 我忽然明白他話中的含義,伸手接回那半塊面包。
大爺坐直身體一口接著一口的吃,我思考自己是該離開還是看著他吃完。
“大爺,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回家?”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說:“快了,再過12分鐘我就要走了?!?p> 我好奇他為什么把時間說得那么精確,通常我們都會用半個小時或者一個鐘頭來回答這種問題。
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再過12分鐘是21點15分。
學(xué)校宿舍關(guān)門是在22點,我還有充足的時間往回趕。
“用我陪您待一會兒嗎?”
“好啊?!彼f著從夾克里懷內(nèi)掏出一張報紙放在石碣上。
“孩子,謝謝你的面包,我感覺好多了。”
“不客氣,您家就在附近吧?!?p> “不,有點遠?!?p> “那等會是您的孩子過來接您嗎?”
大爺略帶微笑的注視著我,片刻才回答說:“你是個善良的孩子?!?p> 他的話讓我不知道接下去說什么,我真的善良嗎?
小學(xué)二年級我曾偷過同學(xué)的橡皮檫,只是因為那上面的卡通圖案比我的好看。
小學(xué)六年級,我向班主任揭發(fā)一個男生喜歡另一個女生,他們都受到了批評教育,我雖有些愧疚但卻沒敢告訴他們是我做的。
上了初中,青春期的到來使我變得暴躁易怒,打架、抽煙、逃課,我成了不良少女。
熬過那段痛苦時光,用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成績混進高中,直到填報自愿的那一刻,我都沒想過將來要做什么。
選擇師范大學(xué),不是因為我熱愛教育,而是我的成績剛好可以踏進這所大學(xué)的門檻。
善良?我想只能稱之為‘不壞’。
如果面前這位老大爺?shù)膶O子剛好被曾經(jīng)年少的我打過,他一定不會認為我是個好孩子。
如果王阿姨看見我給她兒子補課時的狀態(tài),也不會覺得有多好。
還有我腦海中出現(xiàn)過的壞想法,雖然只有自己知道,但不可否認它們來源于我。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想法不是現(xiàn)實,我還沒干過什么大奸大惡的事情。
“孩子,人無完人,我們無法追求極致,尋找平衡才是關(guān)鍵。”大爺?shù)脑捵屛毅蹲×恕?p> 我明明什么都沒說,他卻好像聽見了我的心聲。
“什··什么平衡?”
他低下頭從身側(cè)的草叢里撿起一塊石頭,用手掌緊握了一會兒然后將它放在食指的指尖上。
我詫異的看著他的表演,不敢相信見到的一幕。
淺灰色的鵝卵石穩(wěn)穩(wěn)立在那,仿佛和他的指尖鑲嵌在了一起。
“這是魔術(shù)嗎?”
“不,這是物理?!彼f著把石頭拿下來遞給我,繼續(xù)說道:“它同樣是份禮物,試一試或許你也能做到?!?p> “不可能,我沒練習(xí)過。”我接過鵝卵石才發(fā)現(xiàn)石頭竟然是溫的,大概在30度左右。
“大爺,你怎么做到的?這個石頭···”
當(dāng)我的注意力從石頭上離開時猛然發(fā)現(xiàn)幾秒鐘之前還在和我說話的老大爺不見了。
我的頭皮有些發(fā)麻,慌亂的站起身四下尋找,這條小徑上除了自己再沒有任何人。
“大爺!大爺??!”喊了幾聲還是沒有回應(yīng),我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21點15分,就在幾秒鐘之前他真的走了,不,應(yīng)該說是憑空消失。
我把鵝卵石揣進放過面包的衣兜里,帶著各種猜測返回學(xué)校宿舍。
幽靈?外星生物?超級英雄?
我確信自己遭遇到神秘事件,就像有些人說看見過飛碟,可那又怎樣呢?
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這種事就和我腦海中的想法差不多,隨著時間流逝慢慢便會被淡忘。
“悅悅,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都要把門反鎖了?!彼渭宴髡骂^上戴的耳機小聲對我說。
我看向?qū)嬍依锏钠渌参?,張璐已?jīng)睡著,方雪瑩的床空著。
“雪瑩又在外面過夜?”
“嗯吶,好像是她男朋友過生日,出去happy了,肯定是香檳玫瑰雙人床?!彼渭宴髟捓镲h散著一股醋味,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用筆記本電腦玩游戲。
“我記得四月不是過完了嗎?”
“那是前男友,上個月的時候改朝換代了,現(xiàn)任是航天大學(xué)的系草,聽說還是校籃球隊的?!?p> 我木訥的點了點頭坐在自己書桌前的椅子里。
打開電腦并且將衣兜里的石頭拿了出來,其實一路上我都能感受到它的溫度。
我以為等回到宿舍它就會涼下來,現(xiàn)在看似乎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