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纓這幾天如何?”胥夜照例向醫(yī)生了解情況。
“相對穩(wěn)定,鎮(zhèn)靜劑已經(jīng)停了,沒有再發(fā)作。但也還是和之前一樣,不配合任何測評?!贬t(yī)生如實回答。
從上一次她發(fā)病又失蹤之后,她的床頭被掛上好幾種警示卡,暖纓有時候會覺得好笑,她覺得自己很聽話,大多數(shù)時候都安靜地躺著,只每天都到窗戶邊站會,那里能看到食堂后院,她喜歡看那些人工作的樣子。
這一天暖纓又站在窗前看著外面,卻突然聽到有些魯莽的開門聲,魯莽到讓她有些不高興,卻沒有回頭看是誰。
“窗戶有欄桿是跳不下去的,躺床上去吧?!本故撬赣H。
暖纓沒有照做,她并沒有想過跳下去。
“呵,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生了你這樣的女兒…”母親看著女孩的背影,聲音帶著哭腔。
暖纓終于回頭,疑惑的看了看母親,然后走到床邊,躺好,她聽話就是了,為什么要哭。
“這么多年,說瘋就瘋了,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啊,就算恨你,我還是盡量對你好了,你爸爸哪次打你,我沒護你,可你呢,你竟然就這樣瘋了,你是不是還和你爸爸說當初綁架你的人是我找來的,我怎么可能綁架你,對我有什么好處,我只是要讓那女的消失,哪知道他們變成了一伙,你爸爸如今要和我離婚,你滿意嗎?”
“你想死怎么不索性死透了呢,我當初就不該堅持生下你,不然也不會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了,我就可以自己生兒子,就不用把自己的丈夫送到別人懷里,也不用養(yǎng)著疼著別人的孩子??晌叶紱]瘋,你怎么就瘋了,你現(xiàn)在這樣又是要折磨誰呢,你這個害人精,你爸要是真和我離婚了,我可沒本事養(yǎng)你這樣的神經(jīng)病!”母親越罵越激動,有些瘋狂,暖纓的臉煞白,狠狠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
母親痛罵了一通,又冷著臉坐了片刻就離開了,醫(yī)生前幾天給她打電話,告訴她暖纓的病情有變化,而暖纓爸爸什么都不管,甚至還想和她離婚,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她覺得自己做的足夠多了,再也不想管了。
暖纓看母親走了之后,閉上了眼睛,晚飯也沒起來吃,一直睡著,直到凌晨四點,暖纓起來,脫下了病號服,換上自己的衣服。
她打開抽屜,拿了些東西,然后到窗邊看了一下,走出病房。暖纓很熟練的避開監(jiān)控,仿佛已經(jīng)練習過許多次,她一直走,走到食堂的后院,在角落里蹲著靜靜等著。
過了片刻,有輛中型面包車開了過來,暖纓知道這是食堂采買用的車,她已經(jīng)看了很多天,知道司機是個不仔細的急性子。
司機下了車,打開車廂,從里頭搬下一筐食材吃力地往食堂廚房走去,車廂門沒有關。暖纓并沒有動,依舊等著,直到司機搬下了第三筐,暖纓才悄悄走過去上了車,然后用膠布貼住車廂門的鎖扣,躲在最后排的椅子后面。司機回來隨手拉上了車廂門,然后就繞到另一邊,坐上駕駛位,開車走了。
凌晨四五點正是犯困的時候,司機揉著眼睛打開了車上的音箱,放出嘈雜動感的DJ提神,暖纓躲在后面,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車開了十來分鐘后停在一個加油站,司機沒有加油,只打著哈欠下車去了廁所,暖纓從車窗看著,看到司機已經(jīng)進了洗手間,才悄悄拉開車廂門,撕去膠布,下了車。
胥夜接到電話說暖纓又不見了是凌晨五點半,他處理完公司的事,剛躺下沒多久。胥夜開車到醫(yī)院,路上又撥通成瑾翊的電話。
“干嘛,猴子又讓你抓了?不能吧?”成瑾翊一看號碼就知道是誰。
“暖纓在哪里?!瘪阋箚枴?p> “什么意思,暖纓不見了?我沒帶她走,你快去找啊。”成瑾翊立刻反應過來胥夜問題中的含義。
胥夜頓了一下,踩著油門,加快了速度。
“值班護士呢,怎么回事,說。”胥夜到病房后,還沒坐下就開始問。
“我也不知道,3點鐘查房她還在,躺著睡覺,沒什么反常,后來有個病房的病人突然吵鬧,我就過去處理了,4點多再過來查房,我只從門口看了看,感覺床上有人就走了,后來是5點半左右,我隱約覺得床上有些奇怪,就進了房間,發(fā)現(xiàn)床上并沒有人,只是被子蒙著枕頭的樣子,然后我就馬上報告醫(yī)生了。”值班的小護士說得眼淚汪汪,自己班內(nèi)病人失蹤已經(jīng)是很大的不良事件,而站在面前的男人臉色又黑的可怕。
成瑾翊也趕到醫(yī)院,還有許慕沉,他看到病房里的氣氛,也聽到小護士的解釋就明白事情不簡單,“快查,猴子,醫(yī)院附近3到5點半的監(jiān)控全部查!”
“這個時間段醫(yī)院里有什么人員或車輛出入嗎?”胥夜站在暖纓常站的窗邊,似乎想到什么。
“并沒有?!贬t(yī)生回答,這個時間是禁止探視的,而醫(yī)院后勤他并不了解。
“好多人啊,都在找那小姑娘吧,可要快點,她會死呢?!遍T口突然站著一個女人,穿著病號服。
“她就是之前突然吵鬧的病人”小護士想到,開口說。
“你知道什么,是你幫她逃走的?”成瑾翊沖上前揪住女人的衣領。
“我不過知道她今晚肯定想死,幫幫她而已?!迸瞬辉谝獗煌{,笑著說。
“她是個精神分裂患者,在這里住了近一年了?!币慌缘尼t(yī)生覺得他應該解釋一下。
“你怎么知道她今晚會想死?!瘪阋归_口問,聲音有些顫抖。
“她媽媽白天叫她去死啊。”女人掙脫開,又慢悠悠朝自己病房走了,哼著一些聽不懂的歌。
……
暖纓沿著江邊一直走,走了許久,一直走到跨江大橋。天已經(jīng)亮了,暖纓看著已經(jīng)逐漸升起的太陽,緩緩的笑了,她什么都沒做,她認為之前自殺失敗都是因為她太磨蹭了,她不應該和柯文告別,給胥陽寫郵件。
她低頭看著浩浩蕩蕩的江水,這次應該能死透了吧。暖纓想起母親的話,以她的驕傲又怎么會讓自己變成所有人的拖累呢,她不會去拖累任何人的,女孩流著淚卻又面帶笑容的爬上欄桿,沒有猶豫的一躍而下……
……
房間里安靜下來,沒有人再說話。
猴子手速極快的敲打鍵盤,在大家爭論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時間段醫(yī)院有一輛開出去的中型面包車,他迅速鎖定跟蹤,然后看到車輛曾經(jīng)在一處加油站停留過。
“豹子,快過來,你們說的那個時間段,醫(yī)院只出去過一輛車,她如果在車上,極有可能是在這里下的車,沿江路加油站?!焙镒又钢鴺藢Τ设唇忉?。
沿江路加油站,沿江路加油站,成瑾翊默念,突然想起來,他上次帶暖纓出去,經(jīng)過沿江路,暖纓就一直在看那座跨江大橋,他跟她說話,半天暖纓都沒理他。想到這些他有點晃神,一下沒穩(wěn)住差點踉蹌倒地。
“跨江大橋,胥夜,快讓人去跨江大橋……”成瑾翊喊的心慌。
胥夜從聽到女孩今晚肯定會想死的時候就已經(jīng)無法再思考,只坐在椅子上,聽到成瑾翊的話,僵了一瞬,起身快步?jīng)_出病房,并開始打電話。
成瑾翊也隨后沖了出去,猴子依舊在電腦前敲打,他開始查找跨江大橋的監(jiān)控。成瑾翊剛沖到車前,還沒來得及打開車門,手機響了,他頓了頓,抖著手摁了接聽。
“豹子,來不及了,她,已經(jīng)跳下去了……”猴子看到女孩跳下去的畫面,也是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完了。
成瑾翊靠著車身,握著手機,半晌,慢慢蹲了下去,頭埋在了膝間……
而不遠處已經(jīng)坐在車里的胥夜,看到成瑾翊接了個電話,還有之后的反應,也猜到了答案,但他還是發(fā)車開了出去,他不管,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