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大地顫動差點驚動了主城中的每一個人。
為什么說差點，因為天空中有著一位衣衫樸素的老人。
周遭的房頂在火球來臨前就爬上了許多人。
這些人都在火球臨近時就察覺到了那恐怖的氣息，想著趕忙來看一波熱鬧。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熱鬧還沒看到，就看到了一樁大手筆。
在火球落地前的一瞬間，漫天星光下沉，而后整座主城就被蒙上了一層膜。以至于那火球落地，最后也只有一聲空響而已。
眾人眼中的主角也從那火球，轉(zhuǎn)變成了那空中的老人。
而老者，則是雙目緊閉，停在空中。
火光斂去，顯現(xiàn)出來的老人把眾人的目光再次吸引了回來。
畢竟這是一名能在天空中飛的存在，不管是能飛的三境武夫還是那修為高深的修行者，都是他們只能仰望的存在。
……
夜晚的風(fēng)并沒有老人的到來而失去他的清爽，但趙善極的心卻是難以平靜下來了。
他看著眼前的火球變成火人，再變成一位老人，最后這名老人蹲了下來與他對視著。
他還看見了老人的眼中有些許多莫名的情緒，是在他這個年紀所難以形容的情緒。
他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老人，不知做何動作。
只是看著看著，趙善極竟發(fā)現(xiàn)老人與他的母親趙婉婷有幾分相像，他的心中有了讓他不敢置信的猜測。
他迷糊之間，看見老人的嘴輕輕地動了一下，耳邊聽見了老者呢喃的聲音。
“真像。”
趙善極聽后內(nèi)心一陣悸動，雙眼怔怔地看著老人的面孔，身軀不自覺地開始戰(zhàn)栗起來。
老人的聲音幾乎沒人能聽見，但不遠處的白歡喜恰好也聽見了。
原來這里到郡城的距離這么遠。
他這樣想道。
……
風(fēng)聲怕驚動了眾人的心靈，漸漸褪去，只留下不敢言語的眾人。
老人的神情他們看不真切，所以只得將目光瞄準了趙善極。
他們看見趙善極神情的變化，又看見了他漸漸通紅的雙目。
有心人已經(jīng)知道了些什么。
……
老人也看見了雙目漸漸通紅的趙善極，但他卻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他是大名鼎鼎的趙家家主，也是一名受人敬仰的二境武夫，但卻不是一名抱過孫子的爺爺。
他右手手掌不停搓捏著空氣，左手直直地停在半空，嘴開了又合，欲言又止。
他快要哭了。
此時的老人，真的只是一名老人。
趙善極卻哭了。
淚水像是決堤了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撲向面前的老人，將頭埋進了他的懷中，嚎啕不止。
老人輕輕擁住他的小孫子，右手輕柔地撫著他的背。
“他們都死了?！?p> 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趙善極嘴中傳出，傳進了老人的耳中。
他輕聲說道：“爺爺這不來了么，我的孫兒，不哭了?！?p> 趙善極還是哭聲不止。
老人雙目也漸漸泛紅，緊抿著嘴。
天空中的老者，不知什么時候融入了夜色之中。
而站在房頂?shù)谋娙诵南铝巳?，也紛紛退去?p> 畢竟這是別人的家務(wù)事，還是一名高深存在的家務(wù)事，誰敢在旁叨擾呢？
而且從今晚開始，這座主城就知道了，趙善極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
“為什么來的這么晚？”
趙善極哭著問道：“我從記事起就開始等你了，我等的好久啊。”
老人沉默不語，緊抿著嘴。
“如果你能早點來，他們就不會死了?！壁w善極說道。
老人雙眼通紅，不敢言語。
他雖是個老人，卻如小孩一般倔強。
他覺得哪有父親主動去找斷絕關(guān)系的女兒的道理，這還怎么當(dāng)一家之主。
況且這女兒逢年過節(jié)也不回娘家一趟，一點緩和的機會也不給他這個父親。
當(dāng)父親的，怎么能自己找臺階下呢？
這哪里合道理。
并且他還怕女兒水土不服，專程派人去泛柳縣開了家她最愛吃的面館，并盯著他們的消息，每月都傳回一番。
家中的族譜也始終沒有將她趙婉婷的名字消去，甚至還加上了鄭度的名字。
于情于理，他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做到最好了。
卻如何也沒想到，如今還要被自己的孫兒責(zé)怪。
但老人此刻卻如何也氣不起來，反而悲從中來，心疼這從小到大一面未見的孫兒。
他閉上了雙眼，淚珠從眼角滑落，落在了趙善極的耳旁，卻滴在了他的心里。
“對不起，爺爺，對不起……”
老人頭抵住趙善極的頭發(fā)，搖了搖頭，說道：“不用對不起，爺爺知道你也不好過。”
老人眼淚更盛，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自責(zé)。
“是爺爺?shù)腻e，爺爺來得太晚了?！?p> ……
諾大的夜空之下，其實并不只是有這爺孫倆人。
還有著白歡喜。
眾人退去的聲響他聽到了，爺孫倆的談話他也聽到了。
只不過他有自知之明，早早地裝死趴在了地上，免得直楞楞地離去時，大煞風(fēng)景。
白歡喜聽著這一番對話，感觸頗深。
他心中并不覺得老人有錯，畢竟百善孝為先。
況且誰又知道，事態(tài)會如此發(fā)展呢？
可能鄭度夫婦二人也不知道。
他們知道的，可能跟鄰里街坊看到的也差不了多少。
等真正發(fā)現(xiàn)平時習(xí)以為常的事情并不正確時，一瞬間就沒有未來了。
臨近的哭聲漸漸變?nèi)?，白歡喜聽到趙善極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堅強了這么多年的孩子，如今終于是得以卸下盔甲，放松下來。
白歡喜也不好意思繼續(xù)觍著臉下去繼續(xù)當(dāng)個死人，便輕手輕腳地站起身來。
老人在天上時就早早地注意到了這個不簡單的大孩子。
當(dāng)時見孫心切，他便不管不顧地直直沖了下來。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就在他將白歡喜震飛準備落地的一瞬間，卻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氣息牢牢鎖定住了自己。
他連忙分出手來運氣將白歡喜接住，輕輕地放在了地上，這股氣息才飄然而去。
老人現(xiàn)在還有些忌憚白歡喜，畢竟因為白歡喜他差點就落不到地上了。
他輕輕抱起已經(jīng)進入睡夢中的趙善極，輕聲與白歡喜說道：“小孩子，勞煩你帶我去他的住處?！?p> 白歡喜點了點頭，但一時之間卻有些犯難。
最后他還是決定帶這位老爺爺去往屬于趙善極的房子。
想來這位老人應(yīng)該不會忌諱這些事情，并且他們才剛剛相聚，還是清凈些比較好。
白歡喜走在前頭，老人抱著趙善極走在后頭。
天上的老者輕輕撤下那層星光，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