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廣場,殿門前,經(jīng)過不到一時辰,此處便是人海茫茫,恰在此時,宮殿前開始有了騷亂,由內(nèi)而外傳出,晉王出宮了?
皇宮人多嘈雜,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盞茶功夫,大部分人都知道晉王違背了宮規(guī)。
“陛下最疼愛的嫡子,居然冒著大不違私自出宮,這可是要被仗板的罪過?!币幻迤饭賳T小聲驚訝。
“沒想到一向乖巧伶俐的晉王竟會犯這種低級錯誤?!?p> “現(xiàn)各親王和公主們都齊聚祠堂,拜祭,行禮節(jié)?!?p> “晉王此次行為,恐怕會讓陛下在皇親國戚面前,顏面流失……”
“噓,這是皇家之事,吾等盡量少摻和,少聽些微妙?!?p> 宮場上,眾多朝臣低頭接耳,八卦晉王出宮之事,直到趙公公從兩儀殿慌忙跑出,這才停住嘴舌。
聊一聊可以,可聊深了會讓人厭惡的,尤其皇家。
自古以來,禍從口出患從口入,這是真理,好多皇帝僅僅因為臣民一句惱心話,就被以各種理由貶為庶人,甚至扣一頂罪名賜死。
“快快,快備馬?!壁w公公抹了一把冷汗,不顧宮場那些貴勛,對兩儀殿門口守著的羽林軍喊道:“李將軍,還請你們分出一隊人馬,和咱家前去城內(nèi)尋找九殿下?!?p> “好?!崩罹w將軍應(yīng)聲答道,快速分配出十名身穿黑盔的‘百騎’戰(zhàn)士,跟隨趙公公前去城內(nèi)。
其實不用他指揮什么,剛才李世民的怒吼聲不小,這些守衛(wèi)陛下的百騎成員又不是聾子,知道該怎么做。
“等等,趙公公,等一下?!?p> 趙公公剛上馬,遠處傳來一道嬌喝,定晴一看原來是晉王的兩位貼身侍女。
“你們來做什么?”眼瞅跑到自己面前的兩位侍女,趙公公陰陽怪氣道。
“呼呼呼……”楊莉和劉憂喘著粗氣,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公公,還請捎奴婢二人一同前去,奴婢沒有看好殿下,是奴婢的錯,還請公公通融?!?p> 今日一早,楊莉和劉憂早早睡醒,準(zhǔn)備好孝衣和孝繩前去神龍殿,敲了半天門未有回聲,害怕小殿下出事,兩人硬推開殿門,卻發(fā)現(xiàn)殿下消失了?
提前去了祠堂?
沒有!
慌忙恐懼中,兩女四處尋找,問過內(nèi)衛(wèi)和女仆都不知曉殿下的行蹤,結(jié)果還是在一位美人面前得知,殿下出宮了?
出宮了?。?!
趙公公緊鎖眉頭,大腦快速思考,旋即對李君羨說道:“左武侯中郎將軍,咱家還需一匹馬?!?p> 平常晉王出宮,這倆貼身侍女經(jīng)常跟在一旁,帶上她們,或許能很快找到。
李君羨點了點頭,給身后百騎士兵一個眼神,又牽一匹戰(zhàn)馬來。
“上馬吧,時不侯人?!壁w公公瞥了楊莉姐妹一眼,“可否會騎馬?”
“不會……”楊莉?qū)擂蔚馈?p> 一旁的李君羨開口,“馬兒有靈性,你只管騎便可,它會跟隨大流?!?p> 楊莉二女微微鞠躬,踏上駿馬,劉憂抱著楊莉坐在馬鞍上。
“駕。”
隨著一聲嘹亮,隊伍駛向承天門,一般情況,承天門是不許戰(zhàn)士們踏馬而行,但此次李二陛下震怒,事發(fā)有因,也算得了皇旨。
恰在此時,一行十三人剛出朱雀門,碰巧便遇到了急匆往皇宮方向狂奔的李治。
“大哥哥,這里是皇宮嗎?”李治背上的小男孩小心翼翼的詢問,“聽姐姐說,皇宮不允許百姓進入,咱這樣貿(mào)然闖進會不會被殺死呀?!?p> “也唯有皇宮能救你姐姐?!崩钪文_步逐漸放慢,等待眼前那隊向自己奔來的百騎小隊。
“晉王殿下?!?p> 趙公公在李治六十米前停下馬,小跑過來,人未到,聲音先至,“晉王殿下,您糊涂啊,您怎么能出宮吶,您應(yīng)該在祠堂啊,現(xiàn)在不得了了,陛下龍顏震怒,殿下您……咦,您懷中這位女子是誰?”
跑到李治眼前,趙公公瞪大眼看著晉王懷中的染血少女,和其背后的小男孩。
天吶,國王居然被一個難民親了身子,那、那背上的小男孩竟然在殿下衣上流鼻涕?
李治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個李世民親自撫養(yǎng)的皇子,自然,他的太監(jiān)奴仆也要照顧李治,而又因李治從小聰明機智,心地不錯,深得這些太監(jiān)和宮女的寵愛。
別說一難民了,就是宮中女仆想要接近晉王,都要經(jīng)過三番五審才可。
前幾個月,東宮那邊不就發(fā)生了女仆玷污太子的事情么。
那女仆為了權(quán)勢,為了金錢,竟給太子下迷藥,趁其睡著時,欺騙守衛(wèi)士兵,偷偷進入寢殿,侵犯了太子,事后還威脅太子給她一個名分,要不然鬧得滿朝綱知曉太子侵犯女仆,施暴。
只可惜,那女仆做事不過大腦,完全將宮內(nèi)御醫(yī)當(dāng)擺設(shè),死于腦殘。
大概怕晉王也被功于心計的女仆禍害,李世民為此差點將楊莉和劉憂撤掉,換成太監(jiān)侍奉李治。
“趙公公,趕緊,這女孩身受重傷,急需救治?!崩钪螌牙锏纳倥平o趙公公,額頭上因長時間奔跑,布滿汗滴。
“這……”趙公公猶豫了,宮中有規(guī)定,不得擅自帶陌生人進宮,畢竟事關(guān)皇家安危。
看出眼前老頭的顧忌,李治緩解道:“趙公公,請救活她,我會稟告父皇此事,您不用擔(dān)心?!?p> 眼見老頭還不言語,李治憋了口氣,自行搶過一匹戰(zhàn)馬,讓小男孩順著自己脊背爬上去,又將昏迷中的少女放穩(wěn)。
身后的趙公公站在那,臉上表情一陣變換,之后嘆了口氣,“哎,殿下小小年紀(jì)愛民如子,老奴發(fā)自內(nèi)心的佩服,也罷,此女老奴送去,還請殿下快去甘露殿,陛下正在那里等候?!?p> 說這句話,趙公公可是下了很大決心,此染血少女不是敵國間諜那還好,如果是,萬一刺傷哪位皇子、嬪妃以及皇帝,掉腦袋的可是自己啊。
有些時候苦肉計,是計中之尊。
“那就快點?!崩钪蜗埋R道,又捏了捏小男孩的臉蛋,“放心,不會有事?!?p> 小男孩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周圍的士兵,咕溜溜的大眼睛充滿畏懼。
“大哥哥,謝謝你?!?p> 聞言,李治笑了。
趙公公點頭上馬,扶穩(wěn)少女和小男孩,轉(zhuǎn)頭道:“殿下,時辰不多了,您快去吧,這里有老奴?!?p> “嗯?!?p> 應(yīng)了一聲,李治先和楊莉、劉憂兩侍女前往自己的神龍殿,兩女一路上什么話也沒說,直至回到寢殿才嘰嘰喳喳個半天,好似有問不完事情。
李治快速的洗過澡,由兩女披上孝服帶上,系上孝繩,又將郁金花別在衣襟里面,只漏出幾朵花瓣。
李世民因憤怒洗腦,早早結(jié)束了朝政,回到甘露殿,等待那逆子前來。
他真的很惱火,如果小嫡子犯了大錯他也認了,最起碼還能向官宦世家證明,咱有犯大事的本領(lǐng),有那能耐。
可為什么這點低級到連嬰兒都不會犯的錯誤,他卻犯了呢?
難道朕親自撫養(yǎng)的兒子,是傻子?
吱。
李治推開屋門,走進甘露殿內(nèi)室,抬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木椅上的李世民,既熟悉又陌生。
霸氣側(cè)漏,他是活的。
摸了摸胸襟內(nèi)露出的幾瓣紫色郁金香,這一動作,臉色陰沉的李世民更加怒火中燒,閉著嘴不少話,就目瞪李治。
“額,父皇,那個……”
“逆子,跪下?!崩钍烂衽科鹕?,手指李治喊道。
“唉,是?!崩钪坞p膝一彎,跪天跪地跪父母,咱跪了。
“你看看你犯的什么事,???”李世民瞥了一眼李治孝服內(nèi)的花瓣,道:“能不能長點腦子?”
“兒臣知錯,又無錯?!崩钪翁ь^,對視道。
“哦?”李世民怒極反笑,“倒說說理由,為父倒要看看你怎么躲過那幾十大板?!?p> 李治將紫郁金香從懷里取出,橫舉在李世民眼下。
這就不得了了,李二陛下怒極反笑,“小子,你多大?”
“十歲……”
“毛長齊了嗎?”李二陛下?lián)P了揚下巴。
“沒……”
“毛都沒長齊,你就去青樓?”李世民破口狂怒,“你是為父的嫡子,又是為父撫養(yǎng)的孩子,你今日接二連三犯錯,你讓為父臉面何存?
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你看看你五哥,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差點將朕的臉面丟失,養(yǎng)歌姬,納入宮中,你再向他學(xué)習(xí)嗎?”
“沒……”
李治好想問一嘴,您不常出宮,怎么我買朵花,您就斷定我去青樓了?
難不成……
這時,李世民深吸幾口氣,壓住心中怒火,坐在龍椅上,出聲問道:“那歌姬是誰,在哪里?”
李治看到了李世民眼中的殺機。
“父皇,這花,是兒臣給您買的,并且您也說了,兒臣是您親自撫養(yǎng)的,那您不了解兒臣脾性嗎?”李治悠悠說道:“兒臣不怎懂男女之事,也不知父皇為何這般震怒,兒臣今日出宮都是為了父皇?!?p> 嗯?
此話怎講?
李世民緊蹙眉頭,眼中怒火收斂。
“那你說說,為父皇出宮所謂何事,親自出宮買這九朵郁金香又有何緣由,宮中花品不少,你給父皇買它又意味如何。”李世民接過九朵郁金香道。
“回父皇,宮中可有郁金香?!崩钪握f道。
“好似沒有,宮中小事朕從不操心?!崩钍烂竦?。
“那父皇,可曾喜歡郁金香?”李治回憶著小時候長孫皇后的訴說,“父皇年輕時,盔鎧上身,兵戈鐵馬,可曾想到身后之人,可曾想過郁金花香?!?p> “為父乃堂堂天子,豈會迷戀花品?”吼著吼著,李世民驟然驚坐,雙目忽然詭異的呆直,滿眼的怒氣轉(zhuǎn)瞬消。
“郁金香……紫色?”
“君別惜,故悅惜,一朵金香定前情?!崩钪未嗽捯怀?,李世民帳然的雙目忽然滿是過往,瞳孔內(nèi)好似有一尊芊芊細影。
過了有一會兒,李世民攥著郁金香,輕輕撫摸上面的花瓣,溫柔道:“戎馬一生,不如長恨溫柔冢?!?p> 這是……他當(dāng)年結(jié)識長孫皇后的定情之語。
而紫色郁金香,便是當(dāng)初花開時隨意摘下,做的定情之物。
三十多年過去了,她卻一直銘記在心?
“父皇,兒臣小時候經(jīng)常聽母后絮叨此話,當(dāng)初年幼不知何意,現(xiàn)在兒臣長大了,知道此品種花朵代表著不滅情緣?!崩钪蔚皖^悲切,“可惜,在立政殿,兒臣從未見過郁金香!”
“別說了,你出去吧,時辰快到了,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和為父前去昭陵,祭奠你母后。”李世民聲音低沉,一言一語,那年的回憶在腦海中一片一刻的劃過。
他的痛愛,就在去年離他遠去,好似過眼之景。
那妙曼的身姿,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那一字一句,一點一滴,如同血液,匯入心臟。
男人愛的,永遠是那個默默支持他,不離他的女人,哪怕皇帝也是如此。
李治雖不懂歷史,可對于李世民還是了解點,最起碼知道這男人,自從失去愛人,一生都沒冊封別的妃子為皇后,可見他與長孫皇后的感情。
不打擾李世民回味,李治悄悄退了出去,剛掩上門,一臉悲涼的表情消失殆盡。
“觀音婢……”李世民走到紙窗前,遙遙看向立政殿:“好久了,好久沒看見你了,多么希望你能出現(xiàn)在我身邊,就像當(dāng)年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