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傷勢如何?”
“稟大人,左臂斷已無法連上,全身刀傷,元神受損,但并無性命之憂?!?p> “可惜了?!?p> 言語間并無絲毫感情,司馬淳本陰柔的臉上露出兇相:
“不用傷他性命,讓他這幾日別下床了就是。”
“這樣的話,如何向蕭閣主交代?”
“嗯?”
那船醫(yī)只覺得有不知從何處來的陰影毒蛇把他盯上,渾身汗毛樹立,連忙改口道:
“小人多嘴了?!?p> “交代?你怕是不知究竟何人是白水總務(wù)了?!?p> 離開路不殺所住艙房,司馬淳徑直走向了關(guān)押王嚴(yán)處,心想:
“想不到明老也有百密一疏的一天,這等小事便由我來代行吧,路不殺,我還得謝謝你,讓我白撿這么大功勞?!?p> 開門進(jìn)入后一看王嚴(yán)仍是昏迷著,對著把守的士兵說道:
“取水來,把他給叫醒?!?p> 一桶海水潑到王嚴(yán)身上,鉆心的刺痛激醒了王嚴(yán)。
他看見面前的士兵和司馬淳,想立馬起身再戰(zhàn),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也搭不上力氣,微微扭過脖子,看見兩根粗大的鏈圈穿過自己的琵琶骨鎖在墻上。
這時王嚴(yán)才想起自己那暴戾的內(nèi)息把全身經(jīng)脈震斷,卻不記得是否殺了那使雙鉤的男子,后背遭人暗算破了功夫。
曾經(jīng)那叱咤風(fēng)云的男子武功盡失,已然是個身形彪悍的廢人罷了。
落得如此境地,王嚴(yán)也是無話可說了,埋下頭去,也不發(fā)怒也不悲傷。
只是覺得這十多年的痛苦總算得到了個了結(jié),唯一的安慰是自己殺掉了那前來征兵的司馬族人,為過世的兄弟妹妹報了仇。
想到這里,王嚴(yán)忽然意識到有什么紕漏,抬起頭看向司馬淳,略有遲疑地問道:
“你是何人?”
司馬淳一直沒有說話,料到王嚴(yán)定會率先開口詢問。
他那冷如蛇蝎的白皙臉龐上點(diǎn)綴了一雙鷹眼,正如玩弄獵物一般上下打量著王嚴(yán),說道:
“司馬,單字一個淳,白水總務(wù),出海征兵一事的總領(lǐng)?!?p> 這話可比那一桶海水潑到身上還痛百倍。
王嚴(yán)頓時仿佛丟了魂一般,雙眼無神望著司馬淳。
司馬淳又笑道:
“酒囊飯袋可是當(dāng)不了總務(wù)的,你還是老了,想不過來這些事情了。”
無論是臉色還是心里,王嚴(yán)都已如死灰。
與路不殺死搏了這么久,換來的卻只有自己被穿了骨廢了功。
又想起東青島上的鄭心濤,恨意翻涌,加之體內(nèi)氣息不順,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司馬淳走近一步,說道:
“沒話說了嗎?”
王嚴(yán)沉默不語,雙眼緊閉,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說。
司馬淳冷笑一聲,說道:
“你要不想說,那我就來幫你說?!?p> 司馬淳在王嚴(yán)面前來回踱步,緩緩道來:
“十二年前年初,王嚴(yán),白水鄭家二公子鄭悠以及其妻子王珂搭上了迎海閣蕭閣主的船想要奔赴琉球退隱江湖,卻不成想半路上滿船的人都棄你們而去,只留了你三人在那船上,
你們不會開船,只能盼著有過路小船能搭載一程,卻沒想到遇上的是我司馬大族當(dāng)世第一高手司馬仲明老爺子,引得鄭悠墜海而亡,王珂當(dāng)場斃命?!?p> 王嚴(yán)聽后只閉著眼淡淡說道:
“你是司馬家的人,自然了解的很了,不必再重復(fù)了?!?p> 司馬淳并未理會王嚴(yán)的話語,一邊踱著步一邊說道:
“據(jù)明老身邊的手下講,當(dāng)時王嚴(yán)意圖逃走,卻被明老三顆石子擊沉了船,按道理來說該是沉下海去溺水而死,而如今你王嚴(yán)出現(xiàn)在這里,定是明老當(dāng)年失手了。
你當(dāng)初下了船該是想要逃跑,但誰人不知這王嚴(yán)平生最重義氣,與鄭公子必然是要同生共死的,你要跑,就只能說明爾等三人留有后手。”
說到這里,司馬淳靠近王嚴(yán)耳邊:
“也許當(dāng)年許多人都忘了,但有心人可都是記得,十二年前正月初三,你們?nèi)巳ビiw觀潮,某人喝酒興起,賦詩一首,給自己的外甥取了個響亮的名字,鄭驚濤。”
聽見司馬淳說出鄭驚濤三字,王嚴(yán)猛的睜開眼,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司馬淳,后者繼續(xù)說道:
“驚訝就對了,就像明老常說的,你做的事情,你不張揚(yáng),他不多嘴,不代表就沒人知道了,更何況當(dāng)年你們兩人意氣風(fēng)發(fā),哪還有不張揚(yáng)的?”
司馬淳冷笑道:
“說來鄭驚濤這名字也真是有夠土夠好記的,你王嚴(yán)妄稱大家之后,看來也沒什么文采,不過一介武夫,
你今日上了我的船,若說不是來殺我的,怕是沒人相信,我也姑且不說什么無辜與否,不妨先來做個演算。
離這里最近的島嶼只有兩座,一座東青島,一座銀花島,那銀花島在我船西北方向,而且島上盡是毒蟲蛇蜥,根本沒人住。
反觀東青島物產(chǎn)豐盛,造船業(yè)也算不錯,還就在我們這艘船的正前方,相距不到十海里,碰巧這兩日海上西風(fēng)吹得正盛,你那艘小舟駛過來至多要用兩個時辰,想來,你這十二年在東青島上隱姓埋名的生活過的不錯吧?”
聽完司馬淳這縝密的分析,王嚴(yán)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父親曾對自己講過的一句話:
“司馬之才,不限朝堂?!?p> 眼前這司馬淳,雖不知其武功深淺,但依照剛才這一番話,足矣判斷出他的見識,那思維之清晰,讓王嚴(yán)汗顏。
司馬淳見王嚴(yán)臉色煞白,一邊轉(zhuǎn)過身去一邊說道:
“不用再說了,我已經(jīng)全然明了,來人,傳話下去,不用加快航速,我們按計(jì)劃明日天亮前到達(dá)東青島就行?!?p> 就要走出門去,司馬淳又停下腳步,說道:
“放心,我現(xiàn)在還是不會殺你的?!?p> ......
次日卯時,大田像往常一樣早早出了門。
而鄭心濤還躺在大田床上,對王嚴(yán)的擔(dān)憂讓他整夜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突然大田推開門回來,對鄭心濤叫到:
“小濤小濤快起來,快起來。”
鄭心濤疑道:
“我今天不想去學(xué)堂,你自己去吧?!?p> 大田急切道:
“不是,哎呀,你快跟我出去吧,外面有征兵的官船來了。”
鄭心濤猛的起身,心里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想到:
“是舅舅沒與他們碰上嗎?那可太好了!”
于是立馬下床來同大田跑了出去。
到了島岸邊已是擠滿了人,就連平日里常住山林的老黑都來了,鄭心濤和大田已經(jīng)擠不進(jìn)去,只好在人群的縫隙之間往里邊望。
只見司馬淳領(lǐng)著一眾士兵緩緩走到人群前的一片空地。
島民個個無動于衷,一士兵怒道:
“大膽!見到大人還敢不跪?”
東青島民在島上活了一輩子,沒見過什么官,下跪也只是跪給父母或成親之時拜拜天地,一時面面相覷,滿臉疑惑。
鄭心濤心想:
“從小到大我只在給爹娘上墳的時候才跪過,連舅舅都不曾讓我跪拜,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讓我們給你下跪?”
司馬淳對那士兵說道:
“多嘴?!?p> 又對著眾村民笑了笑,道:
“鄉(xiāng)親們不用理會,本官名作司馬淳,今日來咱們東青島所為征兵一事相信大家也已經(jīng)有所耳聞,近年來東海上賊寇猖獗,望父老鄉(xiāng)親們都能踴躍報名,以保一方平安。”
自從征兵一聞傳到島上,許多青壯小伙子都想去試試,有軍餉拿不說,還能去外邊開開眼界,再也不用從阿多阿聞兩兄弟那了解那廣闊的中原。
看著人群中有不少人躍躍欲試,司馬淳繼續(xù)說道:
“在正式開始之前,還有一重要之事需要鄉(xiāng)親們成全,把他帶下來吧?!?p> 話音落下,一對士兵將王嚴(yán)從船上抬了下來。
只見王嚴(yán)腳踝被鐐銬鎖在一起,一根粗鐵棍架在其肩,兩只手被纏在鐵棍上,滿身的傷痕與血色,原本剛毅神氣的臉虛弱的不成樣子。
眾村民看清此人面容后皆是大驚失色,紛紛說道:
“這不是老王嗎?”
“怎么成了這般樣子?”
而鄭心濤從縫隙中看見王嚴(yán)這番模樣,幾乎是脫口而出:
“舅!”
但立馬就被田叔捂住嘴巴,田叔湊在其耳邊說道:
“不能沖動,濤兒,不能沖動!”
司馬淳走到王嚴(yán)一旁,提高了嗓子,一本正經(jīng)對眾村民說道:
“這乃是我們前來東青島途中所遇上的賊寇,此人屠殺了船上許多官兵,手段毒辣,下流無恥,委實(shí)罪大惡極,但好在我們的士兵訓(xùn)練有素,將他逮捕了起來,對付這種膽大妄為,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本官決定把他帶到咱們東青島來,斬首示眾,以敬皇天!”
“不可能吧,老王怎么能是海賊呢?”
“對啊,天天給咱們送柴,十二年來都沒怎么休息過?!?p> “他還幫我們家修過桌椅呢!”
“肯定是搞錯了吧!”
眾人無論如何也不愿相信司馬淳所言,都皺著眉頭看向司馬淳這邊。
司馬淳見村民都是這般神情,心想:
“沒想到王嚴(yán)在這小島上混得還挺好。”
又說道:
“鄉(xiāng)親父老們,我知道這人在咱們島上隱姓埋名甚久,但請不要被他騙了!”
此時人群中終于有人忍不住了,跳出來說道:
“誰騙誰啊?老王在村子里為人怎么樣,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況且他還在島上待了十二年了,難道我們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嗎?”
緊接著又有個原本想要當(dāng)兵的小伙子說道:
“王叔經(jīng)常幫我們家做事,從來都沒收過一分錢,你說他是個為了錢財(cái)殺人不眨眼的海賊,這話誰信?你們今天要是殺了他,就把我們都?xì)⒘税桑 ?p> 王嚴(yán)漸漸抬起自己的頭,垂目看著面前為自己說話的村民,嘴角露出微笑,心里想到:
“真想來找你啊,賢弟?!?p> 二十多年前,王嚴(yán)被人誣陷刺殺正氣刀堂堂主、偷盜黑面閻羅,被江湖各路人追殺,只好逃亡至湘楚一帶。
誣陷他那賊人手段做的太足,根本無人信他。
當(dāng)時王珂身在白水療養(yǎng),只有尚未結(jié)拜的鄭悠千里獨(dú)行來到王嚴(yán)身邊,兩人在越麓山下相逢,正遇追兵緊逼其后。
那江湖中人拿著劍指著鄭悠逼問:
“鄭公子,這就是你的立場嗎?”
鄭悠眉頭也不皺一下,頭頂蒼天,腳踏大地,毅然答道:
“我鄭悠沒什么立場,我的立場就是王嚴(yán)!你們今天要是非想殺他,就連同我一起殺了!”
那是王嚴(yán)第一次真真切切體會到友情,體會到義氣的存在,他看著眼前這一幕幕,感嘆道:
“分散逐風(fēng)轉(zhuǎn),此已非常身。”
見眾人情緒激動,司馬淳摸了摸額頭,道:
“啊,本來想慢慢來的,沒辦法了?!?p> 看向王嚴(yán)兩側(cè)的士兵,大聲說道:
“行刑吧!”
身處王嚴(yán)右側(cè)的披甲士兵自腰間抽出砍刀。
鄭心濤如野火涌上心頭,而田叔見那甲士拔刀心中也是驚詫無比,拉住鄭心濤的手不自覺松開,看見鄭心濤要跑上前去,心中暗叫不好。
突然一只手伸出將鄭心濤拉回人群,正是在一旁默默看了很久的老黑,他死死抱住鄭心濤,說道:
“不要沖動,你要活命,你要報仇,你要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記住這一刻!”
士兵手中的刀已經(jīng)高高舉在半空中,憤怒的村民們也越來越不安分,有的甚至已經(jīng)要沖上前來想救下王嚴(yán),但被面前的士兵給通通攔下。
看了看眼前的人群,王嚴(yán)一眼就瞧見了被老黑抱住的鄭心濤。
他就這樣默默地望著,而鄭心濤則是不斷地吶喊著舅舅二字,只是被老黑捂著嘴發(fā)不出聲音。
他不理會是否能掙脫老黑,只顧著手腳一個勁的亂動。
王嚴(yán)望著鄭心濤,眼神流露他這輩子最后的那一份真摯,也許是最真摯的道歉,也許是最真摯的愛意。
他口型微微變化,一個字一個字地拼湊,似是在說:
“無,需,報,仇?!?p> 仇字剛落,頭頂?shù)目车兑搽S著落了下來,王嚴(yán)的頭顱也落了下來。
一代天之驕子,黑面閻羅刀在這世間的唯一正傳。
龍虎神合功最后的修煉者之一。
姑吳論武茶會第一人。
舞一手黑面閻羅,吟一段仗義詩賦。
王嚴(yán),就此殞命。
四周的海鳥展翼盤旋于上方,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而是原本喧鬧的人群霎時安靜了下來,最前面的幾個人紛紛后退了好幾步,面露懼色。
田叔等平日與王嚴(yán)交情甚好的幾人看見這一幕臉色刷的白了下來,許多孩子更是被嚇得腿軟嘔吐。
老黑感覺手上重了不少,一看鄭心濤已經(jīng)癱軟暈倒過去,想要將他帶出去,但士兵們早已繞到人群之后,絕不讓任何村民離去,老黑心中驚到:
“他想干什么?”
司馬淳面向人群,正色說道:
“誅殺賊寇,安定民生,此乃天道,若是再有人執(zhí)迷不悟,意圖反叛,下場有如此人!”
見村民們不再吵鬧,他繼續(xù)說道:
“賊寇雖除,但我們調(diào)查到該賊寇還有一子,若未記錯,此子名應(yīng)喚作鄭驚濤,望鄉(xiāng)親們配合,助本官將他找出來,以絕后患,想必東青島諸位也不想被冠上個賊島名號吧?”
老黑和田叔心里同時響起一個聲音:
“連孩子都不放過?”
聽到鄭驚濤這個名字,所有村民們大都猜得到這是在說王嚴(yán)的外甥鄭心濤,對于把他交出去這事,那答案當(dāng)然是不了。
人群最前方那小伙指著司馬淳叫罵到:
“連孩子都要對付,什么狗屁官員,你簡直豬狗不如。”
面前士兵聽后往司馬淳方向看了一眼,后者不予理會,直接將身子轉(zhuǎn)了過去,那士兵立馬把那小伙抓了出來,一刀捅入其胸膛,司馬淳道:
“我剛才說了,再有人執(zhí)迷不悟,有如此賊!”
這下眾村民再也按奈不住,暴起而沖之,不斷叫罵,更有甚者直接一拳打向了攔在前面的士兵。
司馬淳心想:“哎,這樣也方便多了?!?p> 對身邊那士兵長說道:“動手吧?!?p> 那士兵猶猶豫豫道:“可是大人?!?p> 司馬淳兇光乍現(xiàn),狠狠道:“我說動手!”
士兵長咬咬牙,扭過頭去,舉出一面小旗開始揮舞。
在人群最前面和最后面的士兵紛紛拿出兵器,一柄柄刀槍刺入了村民的胸膛,一時血光四濺,驚叫聲,恐慌聲不絕于耳。
司馬淳再次對士兵長說道:“殺個干凈,孩子留下?!?p> 面對士兵的屠殺,村民們自然不會是坐以待斃,可任由他們再怎么群起反抗哪里敵得過這鋼刀鐵槍,很快幾十個村民已經(jīng)丟了性命。
為防止村子里有人待在家中,司馬淳還下令讓幾個士兵去村子里邊放火燒掉房屋,東青島上百年的基業(yè)就這樣毀于一旦。
大田杵在原地,呆若木雞,眼淚直愣愣地流下來,包括阿蘭,蕓蕓,許多孩子都是如此,這時田叔猛拍大田的頭,怒罵道:
“呆著干嘛,快跑啊!”
大田一下緩過神來跑向父親,老黑此時扛著鄭心濤,領(lǐng)著田叔一家,阿蘭一家,以及蕓蕓一家,十一個人就這樣沖向外圍,老黑抄起手中柴刀在前面開路,雖不會刀法,但還是瞧著條路,最終眾人終是出了去,一路跑向山林。
司馬淳看在眼里,立馬叫到:“別讓那邊的人跑了!”
幾個士兵立馬也跟著老黑一行人跑了過去。
老黑田叔一行人雖然不會武功,但熟悉島上地形,很快就跑進(jìn)了山林里,幾人背著自己的孩子在山林里穿梭,不時看向后邊有無追兵。
田叔向老黑問道:“咱們現(xiàn)在往哪邊跑?”
老黑頓了頓,自己只想好該怎么逃離士兵,卻沒想到逃離之后去哪,思索了一會,老黑眼睛一亮,說道:
“上次那些海賊,他們的船肯定還停在島上東岸邊,咱們往那邊跑,肯定能逃得掉!”
司馬淳站在原地,手不停地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
“明老截船是在十二年前,這么推算來,鄭家小子也應(yīng)有十二歲半了,傳聞鄭悠生的英俊,王珂品貌也是極佳,這鄭驚濤應(yīng)該,”
他看了看面前還活著的十幾個孩子,搖了搖頭,對士兵們說道:
“男童留下吧,給蕭山雨帶過去,女童的話,有喜歡的,你們自己處理?!?p> 原本生機(jī)盎然的東青島現(xiàn)在已是橫尸遍野,生靈涂炭,司馬淳看著眼前破敗的東青村,眺望山林,伸出手來感受風(fēng)向,自言自語道:
“應(yīng)該是往那邊岸上去了,可笑,真以為能從我的手上溜走?”
他命一半士兵回到船上,令船向那東岸駛?cè)ァ?p> 過了一陣子,老黑一行人終于是跑出來了山林,到了岸邊,海賊們留下的船只就在眼前,忽然浪聲大作,司馬淳所乘官船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T诹怂麄兠媲?,眼看追兵在后,一行人只得停下腳步。
司馬淳從船上走到一行人面前,后面跟著的是一眾士兵,他長舒口氣,對著老黑他們說道:“識大體的,快把人交出來吧?!?p> 幾個男人護(hù)住妻兒,老黑緩緩放下鄭心濤,喘著粗氣對司馬淳說道:
“如果你是老王,要去刺殺仇人,還會把你說的那鄭驚濤留在村里嗎?”
司馬淳聽了這話竟笑起來,笑聲中盡是不屑:
“看來你是當(dāng)真不了解王嚴(yán)啊,既然是來刺殺的,必然抱著必死的心,就尋常人思維來想,是要把后人給安頓好,可偏偏這王嚴(yán)心高氣傲,對自己太過自信,他應(yīng)該是覺得,最壞也是搭上自己的命把我給殺了,若是我死了,還用擔(dān)心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嗎,
再說了,如果要去安頓好孩子,肯定又大費(fèi)周章,刺殺的時間自然也要推遲,若是時間推遲,等他上了我們的船,這東青島上的兵都得征完了,還會有現(xiàn)在這一幕?想愚弄我,你還差得遠(yuǎn)?!?p> 老黑聽完司馬淳所言,身子不自覺地發(fā)抖打顫。
他不敢直視司馬淳那能將人看穿的雙眼,看了看身后把頭埋低的眾人也是大氣不敢出,心里想到:
“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濤兒交出去,只能拼死狡辯了。”
一咬牙,說道:“我們告訴了你鄭驚濤在哪,你可得把我們放了?!?p> 司馬淳笑面不改,道:“那是自然,我很講道理的?!?p> 老黑心里暗罵一聲:“狗屁!”
隨后說道:“他就在,”
沒等下一個字出口,司馬淳緊跟著說道:
“就在你身邊?!?p> 這下老黑徹底怔住,司馬淳瞥了他一眼,鄙夷道:
“懶得解釋了?!?p> 又轉(zhuǎn)過頭去對那士兵:
“都?xì)⒘税桑€是一樣,留下男童?!?p> 士兵們越走越近,此時已經(jīng)再無逃離的可能了,只能默默地等待一切快些到來又快些結(jié)束,阿蘭緊緊抱著自己的父母,說道:
“爹娘,我怕?!?p> 她的父親將妻女緊緊摟住,顫顫巍巍道:
“把眼睛閉上,什么都不看,就不怕了。”
而田叔一家與蕓蕓一家早已雙眼緊閉,縮作一團(tuán)。
老黑那充滿歲月的臉頰上流過兩道淚痕,他看著鄭心濤說道:
“我對不住你二人?!?p> 一切就要結(jié)束了,今天之后,沒人將會記得東青島。
阿多阿聞等人雖在外,估計(jì)也不敢再提起了。
一座從沒被中原人記得的島嶼,今日就要消失了。
“嘭!”
千鈞一發(fā),一道氣浪涌來。
“嘭!嘭!嘭!”
緊接著是無數(shù)道掌風(fēng)。
東青島眾人身旁的士兵蕩飛出去幾米之遠(yuǎn),個個哇哇吐血,身上那甲胄都被打出坑來。
“怎么回事?”
“我腦袋還沒掉?”
老黑等人不由得睜開眼。
面前的是一灰白頭發(fā)老者,他臉上皺紋不多。
眼中能看到對這些士兵,對這些島民,對這世間一切的漠然。
“哪個是娃娃是鄭心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