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菩提寺2
孟云裳繼續(xù)道:“心誠與不誠,不體現(xiàn)在這種表面功夫上,一人某日冒著風(fēng)雨前來,你說他心誠,可他也僅僅是因為有所求才來了這么一回,只是這么一回恰好遇到了風(fēng)雨;另一人日日前來,所求不多,只圖心安,某一日起了暴風(fēng)雨便沒來,你說他心不誠,可他也僅這一日沒來,只是因為這一日恰好遇到了風(fēng)雨。小師父,您說,我說得是對還是錯?”
小師父愈加默然,不知該如何反駁,亦,似乎反駁不了。
孟云裳笑瞇瞇地看著小師父,半晌,小師父才幽幽嘆了口氣,吐出這么一句:“施主倒是與旁人不同。”
既沒說認(rèn)同也沒說不認(rèn)同,他自己心頭也略過一絲茫然。
孟云裳笑笑,不置可否。
到了菩提寺大殿,慕容璟跟著孟云裳一道上了炷香,又捐了些香火錢,剛踏出寶殿,便撞上了方丈大師。
“郡主,九皇子,渝王爺。”方丈一手拈著佛珠,一手直立在面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方丈?!比艘嚯p手合十回道。
方丈微微點點頭,對孟云裳道:“郡主,您來禮佛,該著素衣以示敬意,紅衣張揚媚俗,乃是對佛祖的大不敬?!?p> 孟云裳雙手合十,沖他微微彎了彎身,道:“方丈此言差矣,佛祖關(guān)愛世人,自然有一顆包容世間萬物的胸懷,無論是美丑善惡,他都能容納,自然也不會因為我穿紅衣禮拜而開罪于我,禮佛在于心誠,而不在于功夫誠。”
方丈微微蹙了蹙眉,不敢茍同她這話,道:“郡主這可如此胡說?心若誠自當(dāng)面面俱到才是誠,否然,又如何算得誠?”
“方丈,既然佛揚傳......”孟云裳雙手合十,敬重有加地再次彎了彎腰,話才說了一半,眸光無意間瞥到方丈身后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連招呼都沒有打,急急忙忙撞開他追了上去。
方丈氣得吹胡子......額,沒有吹胡子,只有瞪眼,“郡主如此不知禮,此乃寺院,并非忠武侯府?!?p> 慕容璟抬手揖了揖,道:“郡主性情如此,不拐彎抹角,不惺惺作態(tài),方丈習(xí)慣便好?!?p> 說罷,抬腳便去追孟云裳了,留下方丈與慕容涼大眼瞪小眼,更加氣惱了,“真是有辱佛門!”
慕容涼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道:“方丈莫氣,郡主在邊關(guān)三載,自然不拘小節(jié),至于九皇兄......他也是個可憐人兒,方丈莫與他一般見識?!?p> 方丈聞言,不暢的胸口才微微有些紓解。
慕容璟追上孟云裳時,她正立在原地,呆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上前問道:“裳兒?怎的了?”
孟云裳搖搖頭,道:“沒什么,我方才似乎看到了一個熟人,大約是眼花了罷。”
慕容璟見她臉色有些發(fā)白,不免愈加擔(dān)憂,道:“順其自然便好,過于強求反而不得其法,嗯?”
聞聲,孟云裳臉色這才稍稍緩和,笑了笑,“嗯”了一聲,道:“歸陌哥哥,咱們回去罷,不然該晚了?!?p> 她既不愿多說,慕容璟也不多問,摸了摸她的頭,淡淡應(yīng)了聲“嗯”,然后帶著她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孟云裳將馬兒趕得特別快,原本大半個時辰將近一個時辰的路程,愣是讓她給縮成了小半個時辰,甫一進(jìn)城,她本想去鎮(zhèn)國公府,卻在一瞬間兀地冷靜了下來,回了忠武侯府。
“裳兒,發(fā)生了何事?你為何如此急躁?”將馬兒扔給侯府的下人,慕容璟忙扯住了孟云裳,眉宇間滿是擔(dān)憂之色。
孟云裳深深吸了口氣,仍是搖搖頭,道:“沒什么,只是,我方才在菩提寺,似乎看到了二姐姐和榮王?!?p> 慕容璟瞳孔微睜,道:“二小姐和二哥?他們......那你為何不追過去?”
孟云裳道:“若二姐姐當(dāng)真心悅慕容灝,就如我們這般,我追過去,豈不是讓二姐姐尷尬?二姐姐不似長姐那般軟糯,她若不是自愿,即便是玉碎也不會讓人逼她,我怕的是,二姐姐被慕容灝騙了?!?p> 慕容璟松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道:“無妨,只要父皇沒有下旨,一切皆有變數(shù),或許,二小姐只是去上香呢?”
雖然這個很是沒有說服力,但慕容璟實在不愿看到她眉頭緊蹙的模樣,他的小丫頭,是天之嬌女,蜀中郡主,該一生無憂的。
孟云裳聞言,突然將腦袋拱進(jìn)了他懷里,蹭了蹭,悶聲道:“歸陌哥哥,孟家對于情感之事一向開明,只要兩情相悅便好,可孟家素來也講究紅燭雙影一雙人,慕容灝是個有野心的,他若許不了二姐姐如此深情,我怕二姐姐的性子會受委屈?!?p> 孟蕎岍性情與孟云裳相似,但卻沒有孟云裳那般張揚恣意,沖動易怒,可骨子里的傲氣不比她少一分,也不像孟蕎嵐那般溫軟,能忍則忍,能退則退。
慕容璟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有些心疼,張了張口,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只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頭發(fā)。
良久,懷中的人兒才緩緩抬起了雙眸,臉上沒了方才的愁緒,又是平時那副張揚且明媚的模樣,對自己道:“歸陌哥哥,馬上就秋闈了,你要去么?”
慕容璟搖搖頭,道:“不去?!?p> 孟云裳明知他會如何回答,卻還是問了出來:“為什么不去呢?以歸陌哥哥你的本事,肯定能殺出重圍,來年春闈你也定能摘得桂冠,屆時皇帝舅舅肯定能看到你的過人之處的?!?p> 慕容璟也知曉她是故意的,沒有拆穿她,反而十分認(rèn)真地回道:“世家當(dāng)?shù)?,科舉如何?能不能被父皇看到還不是在于他們,何苦浪費功夫與草包一爭高下?”
“噗——”孟云裳輕笑出聲,不置可否。
他與世淡泊是真的淡,他狂傲如斯亦是真的狂,她既歡喜他的那份淡泊,亦歡喜他的這份狂傲。
......
秋闈過去了好幾日,關(guān)于那日在菩提寺見到孟蕎岍之事,除卻慕容璟,孟云裳沒有再與旁人提及過,就連孟蕎岍自己也不知曉。
云裳苑有一棵梧桐樹,梧桐樹下有一架秋千,是孟云裳小的時候孟云楓親手給她裝的,怕她無聊。這日,孟云裳正坐在秋千上看著柯依云學(xué)習(xí)規(guī)矩禮儀,暖冬突然跑了進(jìn)來,道:“小姐,管家方才送了封帖子來,長公主邀您參加秋日詩會?!?p> 孟云裳看都沒看,道:“不去?!?p> 暖冬道:“可是小姐,世家小姐們都會去,您不去失不失禮是一回事,怕是又要被人說三道四了?!?p> 孟云裳卻不以為意,道:“他們對本郡主說三道四也不是一日兩日,本郡主就不去又如何?什么詩會,不就是想看本郡主出丑么?本郡主明知比不過還要跑去自取其辱,那不是腦子有病么?”
世家就是如此,什么秋日詩會春日詩游冬日詩宴的,隔三差五地就要來這么一回,美名其曰以詩會友,活絡(luò)活絡(luò)感情,也不知他們是當(dāng)真多年未見還是閑得沒事可做,總之,不見他們平日走動有多親昵,反正到這時候,總要宴請上京所有世家子弟,無不例外。
“......”
暖冬無語,照她家小姐所言,不能說不對,但是,誰敢讓她作詩撫琴,不是找死么?她家小姐怎么該露個面,好歹是長公主操持的,旁人就算了,長公主于她家小姐的照顧,她家小姐也不該如此拂面的。
“可是,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也收到了帖子?!迸肓讼?,將孟蕎嵐和孟喬岍請了出來。
“你讓管家回個話,就說本郡主應(yīng)了?!惫黄淙?,孟云裳立馬就改了口。
暖冬喜上眉梢,急忙應(yīng)下。
一旁還在學(xué)禮儀的柯依云聞聲,喊道:“郡主,可以帶我一起么?”
“不、可以。”孟云裳剛想拒絕,一轉(zhuǎn)頭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應(yīng)了。
柯依云心下大喜,但這份歡喜還未涌上眼角眉梢,就被她收了回去,試探道:“郡主,不會,又要打得過您才行罷?”
孟云裳:“......”
“不會?!?p> “郡主!”柯依云聞聲愣了片刻,倏而就扔下了規(guī)矩跑過來撲向了孟云裳,后者不甚在意,愣是被她給撲倒在了地上,一瞬間就黑了臉,額間隱隱還有些怒火,朱唇輕啟:“滾!”
柯依云尷尬地笑了笑,急忙起身道:“郡主,我,我不是故意的?!?p> 孟云裳咬牙切齒:“你要是故意的,本郡主早把你殺了喂狗了?!?p> 柯依云:“......”
孟云裳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卻似乎拍不掉,臉色又黑了三分,扭頭沖她吼了一句:“柯依云,你今天學(xué)不會怎么走步就沒有晚膳了!”
然后,以閃電一般的速度跑回了寢房,“砰”地一聲狠狠闔上了房門。
柯依云站在那里,有些惶然不知所措,道:“郡主這是生我的氣了嗎?”
月嬤嬤上來道:“不要擔(dān)心,郡主對我們這些下人還是很好的,只是郡主愛干凈,忍不了一絲臟亂,你看郡主一向不拘小節(jié),可有臟過衣衫,亂過發(fā)飾?”
聞聲,柯依云才算送了一口氣。
萌言萌語
秋闈,即是鄉(xiāng)試,春闈,是會試,這個算是常識,就不過多說明了,本文中兩闈的具體時間與歷史上的時間是有所出入的,但大體范圍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