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嘰嘰喳喳的孩子們聚到一起,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老師為了促進我們的學習,把前后桌四人分成一組。每當上自習的的時候,坐在前面的老狗和胖妞就轉(zhuǎn)過身來,于是我、燕子、老狗、胖妞就成了一個學習小組,要說我們這個學習小組,恐怕是班里最特殊的“學習”小組了。別的學習小組都有組長,唯獨我們小組沒有,也不是沒有我、老狗和燕子曾經(jīng)分別擔任過我們學習小組的組長,胖妞學習成績不太好,老師也就沒考慮過她。但是我們?nèi)齻€不當組長還好,誰當上了組長,第一個任務(wù)不是帶領(lǐng)大家學習,而是帶領(lǐng)大家說話,尤其是我和老狗,我兩當組長的時候,不但帶領(lǐng)著組員絮絮叨叨,還能把班里搞個雞飛狗跳。老師也曾經(jīng)考慮把我們分開,但是無奈其他同學一聽說我們其中的誰要去到他們組,紛紛激勵反對。老師又不忍心把我扔在后排座位,跟“壞”孩子們混在一起。所以,我們我們這個“學習”小組就這么一直以這種“群妖無首”的狀態(tài)存在著。
這天,我們期盼已久的自習課又如月而至,老師剛剛離開教室,老狗就迫不及待的打開了他的話匣子:“哎哎,我們家要搬家了?!?p> 聽到他家要搬家,大家都好奇的湊到了他跟前,在那個年代,誰家要搬家拿可是大事。
“你家要搬到哪里呀?”胖妞嘴里不知道嚼著什么,嘟嘟囊囊的問著。
老狗自豪的說:“具體搬到哪里我也不知道,爸爸媽媽說在西門外,而且我家新房子很大很大?!?p> 燕子聽到老狗這么一說,冷冷的哼了一聲:“房子大有什么了不起,我家早就住了大房子了!”說完她高傲甩了甩她烏黑的馬尾辮。
聽到說西門外,我有點興奮了:“哎,老狗,西門外什么地方?我家就在西門外住?!?p> “哼,西門外,整個就是農(nóng)村,去趟你們家,坐車都能坐腿麻,搬家搬到西門外還興奮成這樣!”馬尾辮甩了甩,不屑道。
“我們西門外是農(nóng)村?好在我家邊上還有條公路呢,你們東門外也好不到那里去,你家那邊抱著一條臭水溝,我去你家還摁的屁股疼呢!”聽到燕子褒貶我們西門外,我毫不客氣的回駁。
胖妞除了愛吃之外,還愛八卦:“什么?你去過他家?他去過你家?”她那胖乎乎的腦袋在我倆之間搖來搖去,仿佛一個撥浪鼓。
“沒有!”“沒有!”我和燕子爭先恐后的回答,在那個年代男女同學坐同桌都要在桌子中間用小刀深深的劃傷一道“三八線”這要是誰去過誰家讓同學知道了,指不定會被別人杜撰出什么內(nèi)容,其實我和燕子的母親同在一個單位,而且交情不錯,我們兩家經(jīng)常相互串門。但是這事情是不敢讓同學們知道的。
老狗看了看我倆,神秘的說道:“哦,怪不得你倆老坐同桌呢,老實交代,你們是不是定了娃娃親?”
在我們毫無防備的狀態(tài)下,老狗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向著正在認真學習的班里其他同學喊道:“特大消息,特大消息,張偉和燕子是一……”
他那“對兒”字還沒有發(fā)出聲的時候,啪的一聲,燕子手中的課本已經(jīng)重重的拍在老狗那寬寬的大腦門上,疼的他坐在座位上摸著腦門只吸溜。
燕子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同時又瞪了瞪胖妞,咬著牙說:“這算是輕的,誰再敢瞎說,打爛你的頭!”
大早上,還在夢中的我隱約聽到巷子里熙熙攘攘,這是干什么呢?大禮拜天的也不讓人好好休息一下??纯催@是什么情況去,我稀里糊涂的穿了衣服,想去看個究竟。
我迷迷糊糊的出了院門,看到巷子末圍了一大群人,還停了一輛車。原來是搬家的,今年以來,我們這邊各單位新蓋了十多戶家屬房,搬家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是什么新鮮事了,還不如回家繼續(xù)補覺呢。
哎?不對,平時有住戶搬過來住的時候,也僅僅是本家人幫幫忙,今天這家怎么巷子里的人都去了,莫非搬過來的是什么大人物?不行,我得看看去,想到這些,我睡意全無。
擠進人群中我才感覺到,之所以這家搬家之令巷子里的住戶們圍觀,是因為他家搬家的東西和別人家不一樣。別人家搬家搬得都是什么床啦柜啦之類的東西,而這家搬過來的居然都是一節(jié)一節(jié)的玻璃欄柜。
“這家搬過來是要開小賣部嗎?”
“不可能吧,小賣部哪能誰想開就開的,這必須是國營的?!?p> “我看這就是要開個小賣部吧?!?p> “不像,我見他們家后面早早的搬進去大衣柜了?!?p> “沒準還是哪個單位搬到這辦公了,聽說這是商業(yè)局的家屬房。”
“嗯,有可能,咱們這住的人多了,給咱們配套個小賣部,這回買東西不用再去西門口了?!?p> “不對,我剛才見有個小孩還跟著搬東西呢,肯定不是單位。”
……
搬東西的依然在搬著,鄰居們紛紛猜測這房子究竟是誰住的,這些欄柜是做什么的,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老狗!”我忍不住喊出聲來。
對面那小小的身影聽到我這么一喊,掉過頭看到我,也驚訝的喊了出來:“張偉,你怎么在這?”
地球有點小,剛前幾天老狗說要搬家到西門外,沒想到居然我們成了鄰居,“嗨,我家就住這呀,十號,你家搬到這了?”
“是呀!”老狗抬頭看看門牌號,“我家十七號?!?p> “立子,干啥去了?快幫媽搬搬這個!”我倆還沒說上三句話,院子里傳來呼喚聲。
“哥們先去搬家,一會過來找我玩!”老狗答應(yīng)了院里一聲后,眨眨眼跟我說了一聲就跑進了院子。
“偉子,你認識這個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媽媽已經(jīng)站在了我身后。
“嗯,我們班剛上學期轉(zhuǎn)來的新同學,名字叫老狗,不,叫趙立?!蔽一卮鸬馈?p> “難怪我看這家人這么眼熟,可能是接送你的時候見過吧?!眿寢屨f道。
“這是商業(yè)局老趙家?”剛鍛煉回來看熱鬧的爸爸聽到我和媽媽這么一說,“我進去看看去!”說罷爸爸匆忙走進院子里。看到爸爸進了院子,我也跟了進去。
“老趙!”爸爸腳剛踏進院子就喊了起來。
“老狗!”我也學著爸爸喊著。
“你這孩子,瞎喊什么呢?”爸爸狠狠的拍了我一下。
“誰呀?”伴著回應(yīng)聲,從屋子里走出來一位高高胖胖的叔叔。
“你這是說搬就搬啊?前幾天一起吃飯的時候你說沒定日子呢?”爸爸見到胖叔叔,加快了腳步。
“呵呵!”胖叔叔憨憨的笑了一聲,“這不是遲早也得搬嗎?蹭著禮拜天搬了吧?!?p> “你說你,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好歹咱也搭把手呀!走看看去,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爸爸說著在我的后背上輕輕拍了一下。
“不用不用,都收拾完了!那什么,老張,正好今天中午過來,咱吃個暖家飯!”趙叔叔憨憨的說。
“行,沒問題,等會叫我家里的來幫忙做飯?!闭f話間我們已經(jīng)到了屋里。
屋子里的家具置放的整整齊齊,老狗的媽媽正在把放在床上的一疊疊衣服往柜子擺著,老狗盤腿坐在床上疊著一些抖開的衣服。
看到我走了進來,老狗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你怎么進來了?”
我正要開口說話,老狗的媽媽聲音特洪亮的說到:“立子,這是你們同學?”
“嗯,是的,阿姨!”我回到道。
“這挺好,剛搬過來就有了伴了?!崩瞎穻寢屗实穆曇粲悬c刺耳:“立子,跟同學玩去吧,這沒你的活了!”
“好嘞!”聽到媽媽這么一說,老狗機靈的跳下了床。
和老狗瘋了一上午后,到了午飯點,我們都到他家吃飯,一進家門就聞到一股炸糕味。爸爸、媽媽、還有老狗的好幾個舅舅,舅媽等一大堆人圍坐在一起。見到我倆進來,老狗媽媽喊道:“這一上午去哪瘋了?來,兩人快過來洗手吃飯了?!?p> 大家吃吃喝喝,酒過幾巡之后話匣子也都打開了,“老趙,我看你這搬過來東西有很多欄柜,你這是要?”爸爸疑惑的問。
趙叔叔哈哈一笑:“那些東西啊?不瞞你說,這不是南邊的房子閑著嗎,我們打算折騰個小賣部!”
“???小賣部?老趙,你這行得通嗎?政府能容許嗎?”爸爸疑惑的問。
“對呀,你們開了小賣部從哪里進貨呀?”媽媽也疑惑著。
“哎,這你們就不了解了吧,從目前情況來看,我估計用不了幾年,買賣會自由起來?,F(xiàn)在南方一些省份買賣東西已經(jīng)不用糧票了。我尋思咱們這邊也痛快,所以想先把小賣部開起來,買點不需要糧票、油票的東西?!崩瞎穻寢尰卮鸬?。
“是這么回事嗎?我倒忘問了,你在哪個單位工作?”媽媽問道。
“我在縣供銷社,我們單位現(xiàn)在好多人都開始有些同事已經(jīng)開始寵寵欲動了?!崩瞎穻寢屔衩氐恼f。
爸爸聽完老狗媽媽的話接茬道:“你這么一說我倒是還想起來了,前段時間我們?nèi)J賣方便面時,人家也沒要糧票,看來這買東西不用糧油票的日子指日可待了?!?p> 趙叔叔微微笑了笑:“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要轉(zhuǎn)型,過去咱實行計劃經(jīng)濟,主要是因為生產(chǎn)力低下,產(chǎn)能上不去,現(xiàn)在不一樣了,咱偉大的祖國正發(fā)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估計呀,很快就要實行新的經(jīng)濟體制了?!?p> 聽了爸爸媽媽們說這些,我急忙問:“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可惡的糧票了?”
趙叔叔拍了拍我的頭,微笑的問:“怎么糧票還可惡上了?你跟糧票有仇???”
爸爸不好意思的說:“這小子跟糧票仇恨大發(fā)了,有一次我光給人家拿了錢,忘了給糧票,結(jié)果整整餓了兩節(jié)課?!?p> 聽爸爸這么一說,屋子里吃飯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老狗媽媽更是笑出了眼淚,“偉子,這回來阿姨家買,阿姨沒糧票也賣個你!”
這時,旁邊的一位戴著眼鏡的叔叔發(fā)話了:“咱們小老百姓也不太懂政策,我經(jīng)常出門,天南海北的四處跑,咱們這地方確實封閉落后,南方的一些省份已經(jīng)開始搞試點,依我看,如果大家手里還留存的太多的糧票,還是該處理就處理點吧,說不定哪天政策一變,糧票立刻變成廢紙!”
“不可能吧?我家這幾年攢了不少糧票,全國的,全省的都有,聽你這么一說,還真是得趕緊處理了?!迸赃吜硪晃话⒁讨钡恼f。
“你別聽他胡咧咧,明天就是錢變成廢紙,糧票也不會,民以食為天!”另外一叔叔紅著臉嚷嚷道。
趙叔叔看到這場景,連忙圓場道:“來來來,大家伙,喝酒不談國事啊,咱好好干一個!”
大家也迎合著,“對,咱好好喝酒,不管怎么變,國家政策是好的!”
大家干了酒之后,爸爸低聲問趙叔叔:“老趙,這小賣部什么時候開業(yè)?叫什么名字?”
老狗媽媽聽到爸爸和叔叔說的話后大大咧咧的說道:“小賣部就叫小賣部,沒名字!這收拾收拾一半天就開業(yè)了!”
“哈,你這還真是爽快,不起名字也好,省的大家還得費心記名字!正好咱記性不好沒文化!”剛才那位紅臉叔叔樂呵呵的說。
老狗媽媽聽完那叔叔的話立刻回道:“你還真承認自己沒文化???”接著她轉(zhuǎn)頭向大家,“剛才小王說的沒錯,糧油票真的很有可能結(jié)束它的歷史使命,我們單位的采購員說,現(xiàn)在南方有些地方真的不用糧油票了,在座的各位,如果誰家真存有大量的糧票,可以拿到我這里來,我用現(xiàn)金兌換,一來是幫大家盡量減少損失,二來是我這小店現(xiàn)在進貨離不了這些東西?!?p> 阿姨的話還沒說完,那位紅臉叔叔又發(fā)話了:“看看,嫂子終于憋不住了,需要糧票你就直接說,大家都借給你,你還找小王當托,真是太不把大家當朋友了!”
紅臉這么一說,剛剛還和諧的飯桌一下子躁動了起來,我親耳聽到有位阿姨悄悄的跟另一位阿姨竊竊私語:“真是只認識面不知心,無奸不商啊……”
老狗媽媽看了看大伙,“我和老趙一個是商業(yè)系統(tǒng)的,一個是供銷系統(tǒng)的,消息我們肯定比大家知道的多。這樣,咱按南方給價,一兩糧票換二毛,凡是誰來我家兌換的,我都登記上,如果真的像小鄭那么說的,糧票當家了,我姓郭的足金足兩的奉還,兌換的錢一分不用還我!”
大家聽了老狗媽媽的話面面相覷,那位紅臉叔叔突然站了起來:“行!就憑嫂子這番話,我鄭老屁先跟你換!反正到最后我不吃虧,大伙也自己看著辦!”
老狗媽媽聽完紅臉叔叔的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行,鄭老屁,我就第一個給你登記在賬,這個話題咱到此為止!”說罷阿姨仰脖把酒一干,“謝謝大家!我趙家小店以后就仰仗各位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