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侯府相聚合家歡
暗七看著燕闕踏馬而去,長舒了胸中一口濁氣,想來必是剛才自己求著天爺才化解了這場災(zāi)難,這會子心里正謝著天爺,便聽到一聲:“暗七!回王府!”說完趙琛也不等暗七,跨上駿馬一拉韁繩,便如流星一般疾馳而去。
沐沁雅瞪大眼睛看著樓下這一幕,剛才這人她在麗州城見過,怎么今兒又出現(xiàn)在了盛京?他到底是什么人?可剛才與他打架那人她是認(rèn)得的,能與西陵燕世子當(dāng)街廝打的人想來身份必定也不一般罷!
小昭醒來后見天已大亮,心中叫苦不迭,隨即看向站在窗邊的沐沁雅說道:“郡主這會子已過辰時了,咱們快些回罷!”見沐沁雅點頭應(yīng)了,小昭才松了一口氣,她是真的害怕主子再推諉不回會館。
趙琛騎馬奔回晉王府,翻身下馬快步向里走去,手中韁繩朝后一甩,暗七趕忙飛撲上前接過,亦步亦趨地跟在趙琛身后?;氐教弥校w琛撩起衣袍,靠著交椅閉目而坐,神情不復(fù)見到燕闕時的怒意充斥,倒是顯得平心靜氣的。過了一刻,趙琛鳳眸微張:“上茶!”這時的暗七才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爺好像在等著什么似的,可是在等什么呢?暗七百思不得其解。
果然,不一會管家便匆匆前來,宮里的旨意來了。趙琛嘴唇微翹,輕笑一聲,倒是比他想象中快了許多,隨即起身上前接旨,來到前院就見吉公公已立在院中,忙上前笑道:“煩勞公公了。”吉公公口稱不敢,心里暗道這可是道斥旨,待會子聽完旨意,這位不拿他撒氣兒就感謝天爺了,京中誰人不知這位爺是那頂頂不能惹的,入了他眼的他跟護(hù)崽兒似的護(hù)著,可要是那惹了他的,不死也得給這位爺整治的脫層皮,真真是那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性子!
嗐!今兒個也是他倒霉攤上了這差事!
暗七在一旁聽著圣上的口諭,那公公嘴中每吐出一句,暗七的眉頭就緊一點,最后皺得不能再皺了,便開始流汗,口宣讀完時暗七已是汗流浹背,圣上的斥責(zé)不可謂不重,瞧著自家爺?shù)瓜袷菦]事人一般,這回好了再加三個月的禁足,加上之前私入西南的禁足,足有半年之久。這位祖宗也是,你說你跟燕世子有仇也不能明著來罷,暗地里報復(fù)給他吃個啞巴虧不就行了?偏還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將燕世子給揍了,還那么多人看著,能不傳到皇帝耳朵里去?
吉公公宣完口諭,見這位爺臉色變都沒變,還起身擺著笑臉恭送于他,倒弄得吉公公心里腹誹不已:莫不是傳言有誤?果真是那鳳子龍孫,天潢貴胄,瞧瞧這氣度,寵辱不驚,面對圣上的斥責(zé)面不改色的當(dāng)朝能有幾人?
沐沁雅和小昭回到鴻臚會館時已到午時了,兩人一踏入四方苑就見沐之敬和沐沁陽站在院中似是商議著什么,看到沐沁雅二人進(jìn)來便都停了向她們這邊看來?!斑€不快去收拾東西?!等用了午膳后就讓你哥哥送你們娘倆去安遠(yuǎn)侯府,你這筆賬等以后我再跟你算!”聽著沐之敬這話并無追究之意,沐沁雅如臨大赦,忙不迭地帶著小昭回了房。
雖說偌大的盛京城世家如云,可世家也有高下之分,第一代安遠(yuǎn)侯云巖也是將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跟隨崇武帝血戰(zhàn)沙場,九死一生才換來這爵位。如今安遠(yuǎn)侯府已傳至第三代安遠(yuǎn)侯云湛的手上,雖然侯府已歷經(jīng)幾十年,可依然威名不墮,皆因云家子弟才俊頗多,現(xiàn)任安遠(yuǎn)侯云湛已位列中書省平章事一職,時值壯年便已身居高位。安遠(yuǎn)侯世子云暄于四年前科舉入仕,殿試中被元武帝欽點為探花,如今時隔四年已經(jīng)官至大理寺少卿,在京中的世家郎君里可謂獨樹一幟。而安遠(yuǎn)侯府的老太君是衛(wèi)王嫡女,衛(wèi)王與崇武帝是同胞兄弟,元武帝乃是崇武帝之孫,按照輩分兒算來當(dāng)今圣上還得叫老太君一聲堂姑母,云南王妃也得叫他一聲表哥。怪不得都說盛京城里是親戚套著親戚,七拐八繞后怎么著也能跟皇家連著親。
馬車上柳嬤嬤跟沐沁雅事無巨細(xì)地囑咐著:“侯爺有大郎君云暄,這會子已經(jīng)及冠,三郎君云暉比郡主大個兩歲,還有個小女郎云曦跟郡主是同年。二房有二郎君云明和一個女郎云晚。雖說二老爺是李氏所生,可老太君心慈,拿這些孫輩兒的都一樣疼?!?p> 說到這里,柳嬤嬤笑眼瞇瞇地看著沐沁雅,老太君以前就偏愛王妃,這會子要是見到她們家郡主鐵定得看成眼珠子般來疼的:“我們家小女郎玉雪似的人兒,到哪兒都招人疼的!”這話聽得沐沁雅心里訕訕,聽得小昭肚里腹誹,她家郡主是挺讓人疼的,不過應(yīng)該是讓人頭疼!
漸漸馬車放慢了速度,緩緩地停了。沐沁雅掀簾向外看去,就見安遠(yuǎn)侯府門前站滿了婆子丫頭。哥哥翻身下馬走到車前去扶阿娘下車,沐沁雅也跟著下了車。丫頭婆子里的管事斥:“一個個的怎的沒了眼力見兒,沒瞧著王妃和郡主下車了么,還不上前侍候!”說著又指著個小丫頭道:“你快去慶和苑報喜,就說女郎到了!快!”
小丫頭前腳剛走,安遠(yuǎn)侯夫人謝氏就從里迎了出來:“妹妹可是來了,娘這些日子一直念叨著,這下可算是緩了她老人家的相思之苦。”說著看向沐沁陽,對著云清笑道:“清兒,這是你家的郎君?嘖嘖嘖,瞧著可把我家大郎都給比下去了!”沐沁陽躬身一禮叫了一聲舅母。王妃一笑:“嫂嫂,你這是說的哪般笑話,這盛京城誰人不知這云家大郎,怎會無端被我家這臭小子給比下去了?”
謝氏含笑瞧著沐沁雅,沐沁雅伏身斂裙行了一禮,跟著哥哥叫了一聲舅母?!扒鍍?,瞧得我可都要嫉妒你了,這是滿滿罷!生的可真是標(biāo)志,再過個兩年可不得把這盛京城的世家女郎都給比下去了!我家那個不成器的曦兒還不給比到泥地里去!”沐沁雅聽著只覺她這舅母忒是能說會道,言語上的親近自是不必多說,性子外放潑辣,行事上倒有些男兒身上才有的爽快。
王妃聽著謝氏如此夸著滿滿不由地大笑了出來:“嫂嫂你是不知,這可是只皮猴兒!上房揭瓦的事兒都能干的出來,其他的我不敢多說,這頑劣在閨秀們當(dāng)中若說她是第二,斷斷是無人敢稱第一的!”沐沁雅一聽頭都大了,她阿娘這是拆臺來了么?果然謝氏聽著阿娘如此“詆毀”自家女兒笑得不行,反倒說這樣的性子才討喜,說著便攜著阿娘向府里走去。
他們一行人踏入慶和苑內(nèi),就見祿福齋前站著一老夫人,旁邊還有婆子丫頭低聲勸阻著。沐沁雅見這老夫人發(fā)間已經(jīng)灰白,頭戴黑緞金絲嵌碎玉的抹額,身著銀灰色皺絹絲綢里兒,外罩著一件深青段繡金邊的孔雀紋比甲,氣度雍容,姿態(tài)祥和,臉上隱隱透出一絲焦灼來。
見到云清和謝氏相攜而來,她似是喜極而泣,情緒已是不能自已,踉踉蹌蹌便向云清走來,叫了一句“我的清兒”就與云清相擁而泣,沐沁雅聽著阿娘口中一句一句的重復(fù)著,帶著哭腔喊著娘,又見謝氏,柳嬤嬤,嚴(yán)嬤嬤這些老嬤嬤也在一旁陪著哭作一團(tuán),她心里也不好受起來,想她阿娘嫁到西南已有二十載,卻只歸家一回,雖然她沒有經(jīng)歷過這番離家去國之苦,卻能感同身受。夜里她也曾多次見到阿娘立于窗下望月出神,也曾聽到阿娘在她耍樂時在一旁念叨著“滿滿你都八歲了,你外祖母還沒見到我家滿滿已經(jīng)長成小女郎了?!蹦且宦暉o言的嘆息,一個落寞的神情,遠(yuǎn)離親人故土的心傷,是無論阿爹對阿娘有多好,也不能消去的。她現(xiàn)在仿佛有了一絲了然,阿爹對阿娘的體貼,溫存和照顧,除了日久的深情,還有那小心翼翼的憐惜,對她離家的痛他雖不能減少但卻在盡力彌補著。
“哎呀!娘可不能哭了,妹妹大老遠(yuǎn)來可不是為了挑起您的傷心事的,在這院子里站著算怎么回事兒,柳嬤嬤,嚴(yán)嬤嬤快攙著進(jìn)屋罷!”聽謝氏這么一說,眾人這才你攙我扶施施然進(jìn)屋去了。
老太君進(jìn)屋甫一坐定,就問到:“兩個孩子呢?”這么一問可是惹的謝氏一笑:“哎喲!您老可算想起來了!”老太君瞥了她一眼,笑斥道:“就你是個嘴上不饒人的!”沐沁陽,沐沁雅兄妹二人上前行了大禮,被老太君叫到跟前兒左看了右看,半晌只道:“這兩個孩子倒是會長!”說著便拉過沐沁雅說道:“滿滿,你三歲那年來過一回,那時還是個胖乎乎的雪娃娃呢!十年過去倒是長成小女郎了,你還記得你暄哥哥么?我還記得那小子下學(xué)回來就抱著你去曦兒那兒……”沐沁雅聽著老太君絮絮叨叨地說著陳年往事,心里暗道她能說她什么都不記得么?
謝氏看著沐沁雅之伏在老太君身邊慢慢聽著,嘴角含笑卻沉默不語,便道:“娘,您說當(dāng)時她一個三歲的奶娃娃能記得什么呀!待會子什么人不都能見到了?侯爺剛剛托人捎了信兒回來說一會子便要回了,等晚間妹夫再過來,咱們一家也算團(tuán)圓了?!?p> “好好好,天色也不早了,你去張羅晚膳罷!”說完老太君接著又補了一句:“跟老二媳婦兒一道去!”見謝氏匆匆去了,老太君轉(zhuǎn)過身對沐沁陽笑道:“好孩子,我們娘們兒在這敘家常你處著必不自在,暉兒在家學(xué)上學(xué)這會子想必已經(jīng)下學(xué)了,我讓人帶你去春暉苑找他罷,你們兄弟兩個也好好敘敘情分談?wù)剬W(xué)業(yè)?!?p> 誰知太君身邊的婆子剛要帶路去春暉苑,便聽到下人來報:“老太君,大郎君回了正往慶和苑趕著呢!”
“瞧,竟是不用去了,可算有個爺們了!”老太君甚是開懷,接著又對身邊侍候的丫頭吩咐道:“去春暉苑看看三郎君回了么,若是回了就叫他到慶和苑來!”
話音一落,門簾被掀開,就見進(jìn)來一個青年男子,只見男子長身玉立,頭戴素金烏紗帽、身著緋色團(tuán)領(lǐng)束帶公服,星眸俊目,清俊儒雅。明顯是匆匆而來,連官服都沒換。男子上前行禮:“老太君,孫兒來遲還請原諒則個?!?p> “不遲不遲,來的正好!正愁你兄弟沒人作陪,這不你就來了。先下去換身衣裳再來見禮也不遲?!痹脐呀又窒蛟魄甯孀镆宦暎蛑驹谠魄迳砗蟮你迩哐艗吡艘谎?,心里笑道這胖丫兒顯然是忘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