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薩用力的咽了下口水,整理下身上的黑色古典長袍,快速的將帶著鏈子的鐵制教典斜挎在肩頭,起身來到門口的時候順手扯過一件黑色的皮氈坎肩披在身上,向外走去。
“若是我今天沒有回來,我的遺物就抵押給房東小姐吧。”
阿米婭收回目光,很是嫌棄的掃過石屋。突然眼神迷離了起來,仿佛想到了什么。
“神官大人唯一能抵債的,大概也就是他的身軀了吧。沒想到看起來松松垮垮,甚至有些病態(tài)的神官大人竟然是六塊腹肌黨呢?!?p> 洛薩走出房門,回頭看了一眼頂著兩根兔耳煙囪的灰白石屋,依然感覺很不協(xié)調(diào),這風(fēng)格也太不地獄了。
他邊搖頭邊頂著風(fēng)雪向理教區(qū)中心走去,邊境的風(fēng)雪很不和煦,說是雪其實更像是冰碴子,打在教典上發(fā)出咔咔咔的聲響。
一陣寒風(fēng)掃過,帶起街道與屋頂?shù)谋旰椭罩械难?,一時間讓洛薩看不清前路更無路可退。
洛薩的毛發(fā)上掛滿了融化又凍結(jié)的冰粒,面龐上被青石地板劃傷血痕更是傳來陣陣刺痛。
女神的眷者,曾經(jīng)的近衛(wèi),破滅教廷第一神官,女神之刃,滅世殘光洛薩?庇爾斯?萊瓦汀何時受過這種風(fēng)雪的鞭撻。
“媽誒,這樣的日子我應(yīng)該在溫暖如春的但倫達坐著火車,喝著酒,吃著火鍋,唱著歌呀??上ё詮牡珎愡_之戰(zhàn),教會高層受到重創(chuàng),女神失聯(lián),破滅教會一直在暗里明里各個方面不停的被針對。哪怕是我也不得不隱藏身份流亡邊境,這還真是以前太過張狂的代價啊?!?p> 想到這里洛薩深黑的頭發(fā)有了些變化,發(fā)梢之處染上一抹紅色,5%。
“來到迦藍咖已經(jīng)三個年頭了,心臟從隨時都會爆裂,到如今已經(jīng)可以勉強駕馭初級魔炎,可以說已經(jīng)有了質(zhì)地恢復(fù),只是身體若想恢復(fù)到原本水準(zhǔn),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p> “還是向女神獻祭的虔誠教徒太過稀少了,三年來竟然只剩下了希拉克利自己,唉,以前太過忽略邊境傳教了呀。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消失的女神,怕不是已經(jīng)傳遍了地獄,信徒流失也是必然的結(jié)果,誰讓這是最現(xiàn)實的地獄呢?”
洛薩想起希拉克利就是一陣頭疼。希拉克利高階炎魔,戰(zhàn)場沖鋒者,超級一根筋,無敵傻大個,啊,后兩個稱號是洛薩私下給予的。
希拉克利是女神的忠實信徒,然而迦藍咖幾乎所有的炎魔都是破壞之主,雷與火之王,靈魂侵占者的信徒。
一位高階炎魔的信仰背叛,使得迦藍咖三大炎魔族群都對破滅神殿意見頗深,要知道在別的城市信仰破壞之主的炎魔族群可是破滅神殿的天然盟友啊,然而在迦藍咖洛薩卻無法從炎魔族群獲得一絲一毫的幫助。
“唉,果然是小地方,一個高級炎魔就破壞了古老的盟約,還是強者太少了,若是在帝都只怕一個高階炎魔連神殿的大門都進不去喲。當(dāng)然也不排除,炎魔們正在疏遠(yuǎn)破滅教廷,畢竟女神已經(jīng)太久沒有降下神跡了。”
洛薩想到這里,突然撓了撓頭,他想起上個月獻祭時聽到的似有似無的呢喃,只是那個聲音實在是太過模糊,哪怕是他這個曾經(jīng)的女神近衛(wèi)都無法確定那聲音到底是否屬于女神。
但是他還是根據(jù)隱約聽到的內(nèi)容給希拉克利下達了神諭,希望今天的獻祭足夠順利吧。
突然洛薩穿過了一層薄膜,進入了一個寬廣的空間,春天的氣息在其中彌漫,神殿廣場。
三座神殿坐落在三角形廣場的三個頂端,正是斐邇帝國的三大國教神殿,破滅神殿、破壞神殿、暗星神殿。
濃郁的信仰之力和神靈權(quán)柄的氣息排開了廣場及其周邊的風(fēng)雪,洛薩沿著直線穿過廣場,向破滅神殿走去。
他無視了另外兩座神殿中或帶敵意、或帶憐憫的視線,徑直走向正在破滅神殿門口虔誠祈禱且?guī)е鴳嵟纳碛啊?p> “希拉克利,我之前就給你說過,你可以直入神殿深處向女神祈禱?!甭逅_面無表情的說道。
“神官大人,您遲到了?!钡统恋纳ひ糇阅球\的身影口中傳出,希拉克利起身用臉貼著洛薩的面龐說道。
“作為神官,女神的侍官,你竟然遲到了,我要為女神清掃門廳,抽出你的劍,我要與你決斗。”
洛薩用手掌在臉旁揮動了幾下,表達了一下很熱的心情,然后看著面前因為憤怒渾身散發(fā)出巖漿火光的希拉克利隨口說道。
“我清晨受到女神的神諭,神諭讓我在風(fēng)雪中磨礪,同時給予虔誠信徒自然祈禱貼近神靈的機會,我想你就是那位虔誠的信徒吧?!?p> 希拉克利聽到洛薩的言語后,渾身上下愈發(fā)明亮,透明的火苗甚至竄出皮膚,讓人有一種這位炎魔更加憤怒的感覺。
然而希拉克利那張布滿斑紋,橘炎流動的貓臉充滿了滿足感,一聲有些滿足,有些惶恐,最后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哦~~~”
隨后希拉克利大聲的贊美起女神:“贊美您,破滅之主,您是我的太陽,贊美您,魔炎女士,您是我的母親。您終于看到了希拉克利對您的忠誠,終于看到了您兒子對您深沉的愛?!?p> 洛薩此時仿佛聽到另外兩座神殿中傳出了因為捂臉太過用力而出現(xiàn)的啪啪聲。
一個高階炎魔現(xiàn)在廣場上,用如此直白的贊美詞高聲贊美,這場面著實太美,讓人難以直視。
若非洛薩害怕面前這個一根筋傻大個會給自己一下子,其實他也很想用雙手捂住面龐,再大聲都無所謂。
洛薩沒在門口繼續(xù)停留,而是帶著希拉克利向神殿中走去。
這座灰色破滅神殿是典型的哥特式教堂,兩人掠過雙尖塔下的大門之后,入眼是成排的禱告位,它們一直延伸到教堂最深處。
地板是布滿符號的灰色板材,大面積的延伸開來,神秘且瑰麗。
教堂內(nèi)并不陰暗,兩邊墻壁被大量的彩色花窗支撐,斑斕的光線灑在灰色靜謐的教堂,灑在在中軸線上穿行的兩位信徒身上。
“母親會回來的,對嗎?神官大人?!?p> “只需你更加虔誠?!?p> “這是我當(dāng)行之事,啊,贊美您,我的太陽。。。”
洛薩在希拉克利露骨的贊美中,羞恥前行。
兩人來到一座祭壇旁,黝黑深邃的黑曜石祭壇,這是由一整塊黑曜石一次雕刻成型的藝術(shù)品,呈倒金字塔狀,中間中空。
每一塊金字塔的磚石都是一個種族,人類,精靈,天使,從神,惡魔,魔鬼,巨龍,鳳凰,地獄犬,吸血鬼等等等等,仿佛包含了所有的生靈或死靈。
他們?nèi)慷汲尸F(xiàn)出終極死亡的形態(tài),終末的形體。每次看到這個祭壇,洛薩都會想起“灰燼仍可燃燒,直至虛無”這句話。
因為,死后仍可死亡,直至虛無。這簡直就是竊取了死神的權(quán)柄,不,終末才是真正的歸宿,破滅生于萬物,歸于萬物。
在這一刻,洛薩更加堅信他的主,必將再次君臨,這是格位所決定的,也是終將的宿命,只是他可以等到那一日嗎?
洛薩收回思緒,望向希拉克利。
希拉克利感受到了洛薩的視線,首次尷尬的停止贊美,并將一直挎在腰間的黑絨布袋交給洛薩。
洛薩接過,打開瞅了一眼,隨后點了點頭將其還給希拉克利。
獻祭儀式即將開始。
洛薩雙眼低垂,面容逐漸沉靜,他褪去坎肩,然后雙手緩慢且穩(wěn)定的撫平神官長袍上每一處皺褶,隨后念誦道:
“主的圣所,請賜下最純凈的魔炎,洗滌您的孩子,讓潔凈現(xiàn)于圣堂,讓恐懼留存于心,讓終末降臨于此?!?p> 隨著洛薩的禱告,玻璃花窗透出的陽光化作斑斕的魔炎,它們在教堂中狂舞,在教堂中嘶吼,緊接著它們便將祭壇旁的二人裹挾起來。
二人的肉體逐漸崩滅,血液逐漸干涸,力量逐漸消逝,最終只剩下近乎停止卻又在跳動的心臟和仿佛遺骸般的骨架。
每到這個時候希拉克利總是很沉靜,因為這個時候他總能從洛薩身上看到強大和痛苦。
他的心臟已經(jīng)變形是勉強拼湊起來的,他的骨頭遍布裂紋,某些地方破碎的骨茬仍然外翹。
這樣的狀態(tài)任何動作都會帶來劇烈的疼痛,而這位神官平日里從未體現(xiàn)出過這種身體內(nèi)部的痛苦。
此時兩人空洞的眼眶無聲的對視了一眼,嗯,確認(rèn)過眼神,是不能惹的人。
隨后洛薩邁步向前貼近祭壇,希拉克利在側(cè)后方雙膝跪下高舉裝有祭品的黑絨布袋,洛薩雙手接過將祭品移至祭壇中空處。
斑斕的魔炎沒有征兆的自祭壇中勃發(fā)而出,魔炎穿過洛薩骷髏般的雙手,將黑絨布袋搞搞抬起至四五米處。
黑絨布袋瞬間爆燃,一絲灰燼都沒有留下,直至虛無,同時露出了布袋中的祭品。
“一對腰子!”